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仿佛在刻意拼命唤醒她、提示着她。
阮啾啾忽然惊醒。
【新世界已开启!】
*
A市。
夜色渐浓,路边招牌上的霓虹灯亮起来,整条街宛若一条墨色深海中的金色游鱼,灯火璀璨。一拐弯,原本朦胧的灯光骤然放大,刺得人眼睛生疼。
盛乐宾馆的大门处围了一堆人,乌压压的一片,全都被警戒线拦在外面,一双双眼睛带着惊惧和好奇盯着宾馆三楼东侧某扇玻璃窗。
“这是跳楼了吧。”
“哪有,死在房间里好几天了!是谋杀呀!”
“我的天,尸体都该臭了吧……”
议论声被阻拦在外面,隔着一层玻璃窗,被解剖过的尸体被横放在地上,因为时间过久,加上室内温度高,腐化比平常要更快,屋里酝酿着一股刺鼻的恶臭。
房间里的人员基本被清空,唯有一位年轻女子蹲在尸体旁,守在门口的几名警察都屏息等待他的结果。她身穿手术衣,戴着防毒面具,看不清面容,弓着背,像被绷直的琴弦,稍一用力就会断开。
“阮女士,是看出什么结果了吗?”一旁的警察小心翼翼地问。
她沉默着,突然冲到角落。胃里一阵阵酸水翻涌,控制不住地拍拍胸部。
“呕……”
站在门口的警察们惊呆了。
怎么突然就……吐了???
第65章 分分钟被剧透的悬疑
阮啾啾吐了个天昏地暗。身旁的几个警察熟练地把她扶到洗手间,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刘警拍拍阮啾啾的肩膀,诧异地说:“怎么突然吐了,食物中毒?”
另一名年轻的实习法医小陈搭话:“不可能啊,你看呕吐物,挺正常。”
阮啾啾听到他们的对话又是一阵干呕。
一睁开眼睛,便看到高腐的尸体,场面冲击太过刺激,阮啾啾的心理承受能力到了极限。她几乎是用了自己尽可能的忍耐力才没有吐到尸体身上。
她按下冲水键,冷静片刻,把水递给警官,摘掉手套,去水龙头那儿洗把脸。
抬起头的时候,干净的镜子里照出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容。不苟言笑,不施粉黛,一双远山眉偏凌厉,薄唇紧抿着,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扎成了马尾。
阮啾啾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还有些惊魂未定。
穿到不同的世界,穿成什么样的人物,都不怕,甚至还和鬼做过朋友,可她偏偏最怕死尸。人是怎么死的,死时经历了多么痛苦的场面,又有多么惊悚的真相……仅仅是想象着,后背就渗出冷汗。
不过,她秉着专业素养,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阮师傅,怎么样?”
“没事,可能胃有些不舒服。”
【《杀死一只知更鸟》世界开启!
文案:
“空中所有的鸟,
全都叹息哭泣,
当他们听见丧钟,
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A市一起连环杀人案,牵扯出背后层层真相,凶手究竟是谁?茫茫迷雾中,洛匀作为新晋警官,如何才能找到真凶,为这可怜的知更鸟敲醒丧钟?】
阮啾啾怔怔地愣在原地,身旁的警官推了推她:“阮师傅?”
“呃,没什么。”
她抬起头,半空中浮现一张身份证明。
姓名:阮啾啾
人设:法医
特点:嫉恶如仇,冷若冰霜
阮啾啾的脚步一顿,在心里问:旁白君,本文出场为什么没有?
旁白君没有回答她。
“有看出来什么吗?就靠你了。”
不用思考,脑子里的知识自动反应生成,快一步从阮啾啾的嘴里说出来:“小陈,保存几只丽蝇,做基因序列。另外,室内温度、近两周的天气情况一一列出来备用,我那儿有样本。”
“好!”小陈看着她说话井然有序的清冷模样,眼睛闪烁着亮晶晶的光,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在现场不要笑,被拍到了有你好受的。”刘警官一巴掌扣在小陈的脑门上,面色肃然,“打算怎么办?”
“我得再看看案子。”
小陈抓蛆量三围正量得起劲,地上还有水迹,黑色的虫子爬来爬去。现场没了线索,尸体就被运回去冷藏,等着继续解剖。
阮啾啾全程冷漠脸。
真不知道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现在才会有如此下场。如果不是眼下的情况特殊,她真想从楼上跳下去死一死。
处理完事情后,换了衣服,一群警员连带着法医一起说要去吃点宵夜。已经大半天的时间滴水未进,年纪轻的小伙子们早就饥肠辘辘。
阮啾啾不好推脱,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到了路边的大排档。她没有胃口,看着刘警官熟练地点了好几个菜,有荤有素,一桌人以茶代酒,咣咣喝了好几杯。
“你今天没事吧?”刘警官虽然上了年纪,说话依然中气十足。
“没事。就是在想案子。”
“吃了饭再继续想,你看你,今天都吐干净了,得让胃里塞点东西晚上才能睡得安稳。”
不说还好,一说,阮啾啾胃里的酸水又在剧烈翻滚。
这家饭店上菜很快,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一盘盘菜就上到桌上。老板娘热情地招呼大家吃,阮啾啾掰开卫生筷,望向桌子上的菜。
“……”
谁这么造作,要了卤煮也就算了,还有炒肝,凤爪,一盘盘肉看得人直犯恶心。偏偏大家都一副没毛病的样子,兴高采烈地端着米饭开吃。
刘警给阮啾啾夹了一块肠:“今天你好好补补。”
阮啾啾差点崩溃。
她面无表情,很好地维持了高岭之花的人设,默默把小肠刨到碗的一边,夹了几块清炒木耳,小口小口地吃饭。
大脑告诉阮啾啾,她一点儿也不饿。
小陈加起一块肝,挑剔地打量片刻,嘟哝道:“有点肝硬化啊。”
几名警员闻言笑了:“你小子吃就好了,又不是人肝。”
听着他们对话的阮啾啾:“……”
今天,这饭,是没法吃了。
一顿饭吃完,阮啾啾硬生生把一碗白米饭吃了大半,菜动都不想动。他们照例要回家,还没等刘警招呼,小陈忽然开口,眼神闪烁,有些吭哧道:“阮姐,我送你回去吧。”
“送到家门口?”
生平第一次没有在自家大床上醒来的阮啾啾握着钥匙,却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陈瑾唰地红了脸,露出小虎牙。
“好!”
“现在可不是谈恋爱的时候,你正经点。”
“知道了知道了,刘警。”
阮啾啾坐在副驾驶上,正开着车的陈瑾不敢造作,规规矩矩,目不斜视,只是唇角忍不住地咧起来。
到了一栋单身公寓楼下,阮啾啾坐在副驾驶座上,陈瑾熄了火,望向她,有些小心地开口:“那个……”
“知道我在第几楼几号房吗。”
“当然——”陈瑾干咳一声,差点说漏嘴,“怎么了?”
阮啾啾睁着眼说瞎话:“今天总觉得不踏实,你陪我上去坐一会儿吧,捋捋案情。”
“好好好。”陈瑾点头如捣蒜。
这小子果然觊觎已久,熟门熟路地带着阮啾啾上楼梯,走到家门前。阮啾啾把钥匙掏出来递给他,他开了门,率先走进去开灯。
阮啾啾换了鞋,坐在沙发上。
毫无疑问,陈瑾的观察力敏锐,此刻最不适合的就是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两人商讨一番案情,阮啾啾这才大致把情况弄清楚。
“死者情况一开始就是清楚的吗……”阮啾啾不擅长推理逻辑,自然不如他们知道的信息多,不过,眼下她有保命的技能。
——旁白君。
【谁都没想到,这场看似是意外死亡的案件,其实,早有预谋。】
第66章 分分钟被剧透的悬疑
又来了又来了,旁白君的剧透模式开启!
阮啾啾忽然明白,为什么说旁白君是她最大的金手指了。所有优势都比不上剧透的爽快啊。
对面的陈瑾望着她有些走神的模样,小心地问:“阮姐?”
“嗯?”
“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早,还得去看化验结果。”
“我知道了。”
阮啾啾站起身,目送他离开。陈瑾的动作十分小心,习惯性地不扰乱房间里的所有摆设,仿佛是怕破坏现场。临走之前,他站在门口,说:“你把门锁好。”
“知道了。”
阮啾啾靠在门边,正要说她又不是小孩子,陈瑾忽然探出手,小心翼翼地给她捋顺耳边的碎发。阮啾啾一愣,抬起头,他低下头,四目相对,脸唰地红了。
“嘎吱。”
靠右的邻居忽然推开门,两人之间本就不存在的旖旎气氛瞬间被打破。
是一名年轻的男性,戴着口罩,穿着一身黑衣,提着一袋厨余垃圾。他合上门,全程没有给两人一个多余的眼神,从陈瑾的后背擦肩而过。
阮啾啾看到他手上沾着血迹,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黑色的袋子里。
厨余垃圾有将近半米高的一大袋,提着沉甸甸的,他细长的眼眸冷冷淡淡,一直直视着前方,直到消失在楼梯口。
阮啾啾能感受到这个身体机警而敏感,几乎不用考虑,就捕捉到对方的疑点。
陈瑾反应得更明显,露出诧异的眼神,说:“为什么不坐电梯?那么一大袋,十几层楼会很累吧。”
她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吸引陈瑾回过头。
“你是时候回家了,小孩子可不能留宿。”
陈瑾立即反应过来阮啾啾的意思,结巴了一下,红着脸说:“那、那我走了。”
阮啾啾在心里感叹,还真是个小孩子啊。
“嗯。”表面上依然波澜不惊。
陈瑾走后,阮啾啾把门反锁上。她转过身,脑海忽然浮现男人拎着袋子的场面,脚步顿了顿,又小跑到厨房拿起一个玻璃杯放在门把上。总之,做好一切防范可能。
房间的摆设简单得像是性冷淡风格,卧室同样也是,几乎没什么东西。阮啾啾洗了澡,回到卧室,躺在有些硬的床上。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旁白君,我还有多久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之前都是怎么回事?”
“你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们彼此也很了解了,有些话是不是能当面说说了?”
任凭阮啾啾怎么问,旁白君都不开口。
她气馁地躺在床上,说:“你绝对做了什么。我又忘记了之前的事情。”本来记着的……待到到了新世界,冷静下来,又仿佛被强行抹去。
“感觉我现在,像是只有七秒记忆的鱼。”
旁白君默然无声。
阮啾啾自言自语片刻,知道旁白君肯定能听到,但对方打死不说话她也无能为力。她翻了个身,想到明天要面对的死尸还有些头痛。
真是……
想着想着,阮啾啾渐渐地进入梦乡。梦中的她在停尸间奋战,眼泪被刺鼻的气味辣得唰唰直流,但怎么也找不出证据。
【午夜!
又是一起案件,惊动了A市的警方们,全城搜捕真正的凶手。他们不得不怀疑,真凶或许是另有预谋!】
半梦半醒,旁白君铿锵有力的声音吓得阮啾啾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她还没来得及吐槽,索命连环call叮叮叮地响起来。阮啾啾迅速接起电话:“喂,嗯,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看样子是没有福气睡到第二天早晨了。
阮啾啾立即套上外套,头发随意扎起,拿起钥匙就朝门外小跑。
“旁白君,下次不许这么吓我!”阮啾啾咬牙切齿。
旁白君以沉默表示无辜。
“下次用轻松一点儿的语气吧。大半夜的,要被你吓坏了。”虽然知道这种严峻的时候拿轻松语调不合适,但事实没看到,旁白君却把阮啾啾吓得够呛,她真怕几次下来,自己就得犯心脏病。
正说着,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一名黑衣的男人,戴着口罩,目光投向她……的身后。
阮啾啾眼睁睁看着他从她身后离开,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他的手上没了血迹,早已被包扎好,身上有些灰土,但是,现在是凌晨三点多,他去干什么了?为什么这么巧,就在刚刚发生命案的时候?
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对方有嫌疑,阮啾啾只好心里存疑,进了电梯。
旁白君的声音响起。是一道带着一丝丝京片儿的、却又学着河南话的熟悉的声音,抑扬顿挫,让人忍不住发笑。
【阮啾啾没有看到的地方,男人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那眼神仿佛在说,妮儿,怪俊嘞。】
阮啾啾:“……”
长久沉默。
“麻烦你,以后,少看点岳云鹏的相声。”
旁白君表示很委屈。不是说好要让她轻松的吗?
……
阮啾啾打的到了地方,是一栋公寓,距离她所在的公寓不过两公里的距离。门外灯光大亮,几辆警车停在附近,封锁线拦住了周围指指点点的人们。司机一边找钱一边说:“哟,女士是警察?便衣?”
阮啾啾露出没有温度的微笑:“法医。”
司机一呆,望着阮啾啾远去的背影,手里的五十块钱瞬间有些烫手,仿佛沾上了死人的阴气。
“晦气啊晦气。”司机嘀咕一声,搓搓手,打算早点回家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