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
讲话声其实并不大，门窗紧闭，听得到才怪。
只偶尔往外瞟时，看到女生三五成群地往他跟前凑。
许傲也不是非要等她回答。
他心情颇好地把盒子往空中抛了两下，又稳稳接住：“所以，你送我不送？”
我可以送吗。
温羽毛颤颤巍巍地想试探：“你想吃苹果的话，她们给的那些你拿了就行啊。”
怎么非要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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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傲垂眸看她。
目光从她眉上滑到鼻尖，再落到唇上，停了几秒。
夜色昏昏，只他的眼里映着灯火。
温羽毛的呼吸慢了下来。
过了会儿，许傲慢腾腾地收回视线，寻了个听起来还算正当的理由：“刚才错的物理题，回去我都给你讲。这就当谢礼了，嗯？”
温羽毛悄悄吁了口气，点头。
小卖部里已经没人了。
结账处那台破旧的老式电脑里放着小调子，音量调的很小。空气里暖融融的，还有点食物和熏香混在一起的味道。
见他们进来，老板掀起眼皮看了看。
所有苹果都放在中间的大台子上，包着五颜六色的彩纸，上面还用丝带系了蝴蝶结。也没剩下多少了。
温羽毛拿起几个捡了捡。
许傲站在一旁，头不用怎么低，就能看到她的发旋，小小的一个，周围的发丝顺着软软蓬蓬的。
很好摸的样子。
手心发痒。
温羽毛挑了会儿，想起来问许傲：“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她选了个粉色包装的，拿去结账。
打开盖子，正要把硬币呼啦啦往外倒，老板摆摆手：“不用数了。”
又打量了一下两个人，笑道：“早恋还早的挺明目张胆的，不怕碰上老师啊？”
“没……”温羽毛要解释。
许傲把手搁到她发顶，按着人给推了出去。
果然很好摸。
忍不住轻揉了一下。
外面的风很凉。
已经有教室传来读书声了。
温羽毛努力忽略掉方才头顶上的酥麻感，原地蹦了蹦，双手把苹果递到他面前：“圣诞快乐。”
眉眼弯弯，笑容烂漫。
许傲抽了支烟出来，叼在嘴里，点上了。
然后接过来，拿着随便看了会儿，低笑一声：“手伸出来。”
温羽毛乖乖照做。
他拎着塑料纸，把苹果又放回她掌心里。
“你留着吧，”他说，“给你许个愿。”
“啊。”温羽毛懵着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没两步，额头抵在他背上。
许傲停了下来，回过身：“禁止许‘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这种愿望。”
回教室时，老赵还没来。
温羽毛做贼一样，悄悄从后门溜进去。
沈乐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苹果小心翼翼藏进书包里，仰天长叹。
叹完，狠狠又踩了高路平一脚。
高路平倒是一脸平淡，没还击。
他两只手放在桌斗里，安静捂着里面的东西：包装好的、不知道是谁送给他的苹果。
就在把温羽毛桌斗里的苹果胡乱啃吧完了之后，竟然发现自己也收到了一个。
对于这种少男少女暧昧懵懂的玩意儿，他向来没放在心上过。
从哪儿来的？
他圆咕噜的眼睛在班里女生身上挨个转了一圈，挨个排除了。
莫非是外班的？
他本来想踢温羽毛的板凳问问，但对于她跟许傲私下幽会这种行为太过失望，这会儿不太想搭理她。
于是戳了戳周明明：“你有没有看到谁来过我座位？”
“没。”周明明冷漠地回了一个字。
又看向沈乐。
沈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我的时间都用在狂奔二百里上了，哪儿有功夫注意你。”
高路平幽怨叹口气，两只手掌在苹果上轮流轻轻拍打着。
许傲等身上的烟味儿全散了，才进教室。
他把薄呢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顺带着瞧了眼低着头背书的温羽毛。
前面的赵圆娜转过身，示意了下摆了半桌子的苹果：“太多了，送你一个，要不要？”
“不用了。”许傲把毛衣袖子往上挽了些，打开英语课本。
赵圆娜不以为意，拿起最里侧的一个，递了过来，半开玩笑似的：“如果我非要送呢？”
许傲看她一眼，懒洋洋地应了声：“还是送别人吧。”
赵圆娜鼓起嘴巴，看了会儿他桌角的便利贴，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你有微博吗？”
“怎么了？”
赵圆娜下巴支在苹果上，眼睛有点亮：“前段时间发现了个很好玩的东西，忘记跟你说了。”
“嗯？”许傲翻到课本后面的单词部分，没抬眼，挺心不在焉的。
赵圆娜静下来，自己又想了想：“算了，还是不说了。”
她回过身去了。
为了庆祝佳节，晚上，周明明没回自己宿舍，查完寝后跑了过来，跟温羽毛挤在一个床上。
宿舍里也热热闹闹的，赵圆娜把她那一堆平安果抱了回来。
“哇，”陈芳芳感叹，“你这也太多了。”
“都是没用的。”赵圆娜随口应道，“大家分了吃吧，我也吃不了。”
这天的夜谈也格外热闹，从老赵的家庭环境聊到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中间困了，也都还硬撑着，非要等十二点把愿许了才睡。
周明明跟温羽毛一人抱了一个枕头，越聊越迷糊。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是许傲的信息。
温羽毛点开看的时候，周明明凑过来，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消息太过惊悚。温羽毛差点没把手机给按漏了。
“真的假的？”
“真的啊。”周明明躺了回去，眼里都是细碎的小光芒，“我送给他的。”
话音没落，陈芳芳的闹钟叮铃铃响了起来。
她从困意中惊醒：“到点了到点了！快准备许愿！”
一群人立马从被窝里翻了出来，很快做好了准备。
于是，宿舍里五个女生，一人面前放了一个削好皮的苹果。
讲真，这个苹果，温羽毛其实是舍不得吃的，恨不得能供起来才好。
但机会难得，虽然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愿望会不会实现，不许白不许。
她看着被削得光溜溜的苹果，有点期待。
底下，陈芳芳敬职敬业地盯着闹钟上的秒针，倒数计时：“三，二，一！”
“开始！”
一声令下，几个人全闭上了眼睛。
温羽毛十指交叉，认真低下头。
希望妈妈这次能找到爸爸。
她小声说。
第20章
方才没来得及回消息, 刚许完愿，电话铃声就响了。
周明明趴上来一看, 笑了起来，“毛毛~”, 两个字拐了能有十八个弯, 生怕别人不知道有猫腻似的。
“哟, 是谁啊？”舍友们嗅觉灵敏, 立刻就看了过来，“这个时候打电话，是不是……嗯嗯嗯？”
嗯得也千回百转。
温羽毛已经听不见调侃了。
她苹果一扔，抓起手机蹭蹭蹭地爬下床。
冬夜的风冰得像刀子一样, 刚在阳台上站定，就被从前胸到后背地刺了个通透。这才想起自己忘记穿外套。
她在矮墙边上蹲下身, 划拉着屏幕接了起来，哆哆嗦嗦喂了一声。
许傲那边能听到风声，有些不悦：“跑出来接的？”
“嗯。”温羽毛吸吸鼻子, “她们都还没睡。”
“冷不冷？”
“不冷。”强自撑着。这可是许傲给打的电话，一定要不畏严寒！
心理活动还没做完，一个没憋住, 阿嚏声破空而出。
“那进去吧。”许傲说。
她食指抠着墙角, 没动。
才刚说了一句话啊，不要挂。
“不挂, ”许傲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你进屋拿耳机接, 不想她们听到就用微信给我回，怎么样？”
“好。”
边应着，边又一声阿嚏。温羽毛起身把门拉开一条缝，钻了回来。
陈芳芳开玩笑道：“这么快就打完了？没腻歪腻歪？”
“人家速战速决。”李雅笑道。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浮想联翩。
温羽毛面红耳赤地捂着听筒。
小心爬回床上，把耳机插好，打开微信发了两个字：-好了。
“嗯。”许傲应了一声。
两个人都静下来。
只有周明明见了她这一番动作，在旁边憋笑，笑得床跟着一顿抖，还使劲儿挠她痒痒。
她躲着。
过了会儿，听许傲叫道：“温羽毛同学啊。”
手指刚把键盘点出来。
“下雪了。”他说。
这个耳机是入耳式的，当初攒了好久钱，特地买的音质好的。
她还记得广告语是怎么说的：采用波束成形技术的双麦克风过滤背景噪音，让你的声音清楚地被听到。
无噪，保真。
许傲的声音顺着线传过来，直接淌进耳骨里。像是贴在身边极亲密的耳语，她耳朵尖不自觉热了。
一把拍开周明明，抬头望向窗外。
雪花才刚开始往下落，极小片，在昏黄路灯下无声地盘旋。
温柔又静谧。
是初雪。
温羽毛心里软得厉害。
周明明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叫了一嗓子：“下雪了！”
“啊？！”舍友激动起来，一个个探头去看，“真的下雪了！”
“正好是平安夜啊。”
“希望明早起来就下大了，想堆雪人。”
“堆个老赵……”
喧闹中，温羽毛无声地看着窗外。
心头满满当当的，好像有很多话想往外涌。全堵在一起，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个人轻浅的呼吸，在电流声中此起彼伏。
许傲也没再讲话。
他松散地靠在椅背上，望着细细碎碎往下落的小雪花，勾唇笑了笑。
舍友们困到一半被叫醒许了个愿，又突然发现下雪了。几个人久久没再有睡意，又开始谈天说地。
温羽毛跟周明明把被子裹好，继续聊她们的小秘密。
“为什么是……”温羽毛眼睛转了转，想了个代号，“P？”
“滚，”周明明在她腰上捏了一把，“L，叫L，P像骂人。”
温羽毛心说你平时骂高路平骂得还少吗。
“为什么不能是他呢？”周明明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什么校草啊班草的，不是吗？”
“这倒是。”温羽毛跟她并排趴着。
“我就觉得他很可爱啊。”周明明笑起来，又补充道，“被我打的时候，最可爱。”
温羽毛：……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她愣是一点没看出来。
“前段时间我不是请假回家么，”周明明支着下巴，“他每天都跟我说老师讲了哪些重点，来了还把每节课的笔记都给我看。就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然后，你知道最关键的点是什么吗？”
“什么？”
周明明乐得跟个偷腥的猫似的，把手伸出来，背面朝上，“你看过他的手吗？”
说着，按了按指头根部，“他手上这里的小坑坑，特别好摸，肉肉的，一按就下去了。”
……这种喜欢的理由，温羽毛哑口无言。
“再说了，”周明明声音放小了，“他就是胖了点，其实眼睛鼻子啊都长得可好看了，声音也苏。等他瘦下来，说不定比你家许傲都厉害。”
“做梦吧你。”温羽毛想也没想，立刻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你别盲目自信。”周明明打了她一拳，“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能把他调`教出来！”
满室少女心事。
窗外雪落无声，越下越大，在地上集了一层白。
许是被周明明这话引的，意识被睡意吞噬前，温羽毛模模糊糊地回想起，自己当初是怎么喜欢上许傲的。
刚升初一时，大家都跟小学生没什么本质的差别。
矮矮的，土土的，她脸颊上的婴儿肥还没消。总被同桌的小男生欺负。
已经忘掉那小孩长什么样了，但还记得，他每天都要在她书上乱涂乱画，揪她的头发，或者堵着座位不让她进去。
当时的老师也不太喜欢她，抗议多次都不了了之。
有次午自习，她要交的数学作业又被撕坏了。数学老师可凶了，能一脚把人从教室前门蹬到后墙去。
她又气又怕，索性抱着作业跑了。无处可去，窝在操场角落里哭。
——她只翘过那么一次课，就遇上了许傲。
当时的许傲跟现在不一样，还在横行霸道，闻名校园。
温羽毛早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不知道正朝自己走过来的大男孩就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