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喂过猪的刘秀兰赶紧利索的接过麻布袋扯开一看:“从哪弄来的两只野鸡,哟,还有一只兔子呢”说着顺势捉了一只野鸡出来惦了惦,很满意。
“爸爸在林场后山抓的,用绳子套的陷阱,姆妈,晚上我们就吃野鸡吧”爱文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麻布袋里的另一只野鸡,小眼珠子转个不停。
刘兰秀见他这副摸样好气又好笑,连忙把他赶出去,然后似笑非笑的打趣到:“国生啊,什么时候抓头野猪回来?”
“呵呵呵呵呵”只有赵国生一个人觉得尴尬,刘兰秀早就高高兴兴的烧开水忙活去了。
其实赵国生原身哪里会设陷阱打猎物,多亏了21世纪的综艺节目《丛林法则》,什么砖木取火,放大镜取火,徒手爬树,用绳子设陷阱套猎物等等,呵呵,他只学会了用绳子设陷阱套猎物。
晚饭,饭桌上炖的香喷喷的鸡肉两大碗,还有一碗绿油油的青菜上飘着一丝丝油,这是赵国生第一次在青菜里见到油。
等他吃的时候会发现,这所谓的油不过是一点点鸡汤罢了
家里几个孩子暗地里偷偷咽口水,却还是工工整整的坐着,没有谁伸手偷吃。
赵国生笑眯眯的拿了个大碗,在孩子们直勾勾的眼神下夹了一只鸡后腿,一个鸡头,一个鸡屁股,两块鸡胸肉,鸡肝再倒入大半碗鸡汤递给爱国:“跟你奶奶说,这野鸡是你帮忙抓的,就抓了一只”。爱国懵懵懂懂的捧着大碗小心翼翼的。
当地农村习俗,鸡头和鸡屁股,鸡肝是留给老人吃的,很多年前的老习俗,现代农村,有些人鸡屁股鸭屁股什么的都扔了,说有毒什么的,鸡肝也不给老人吃了,说胆固醇过高,鸡头谁爱吃就谁吃。
“就抓了一只?”刘兰秀故意拖长了声音,满含笑意。
‘咳咳’赵国生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你瞧瞧家里几个孩子,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剩下的那只鸡和兔子给自家孩子补”。
几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偷偷的咧嘴笑。
“爸爸,奶奶给的鲫鱼”果然他的想法是正确的,老人家就是重男亲女,瞧瞧同样是送东西过去,孙子和孙女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你奶奶这太阳今天是打西边出来了?还都是三个指头大的鲫鱼,有六七条呢?”刘兰秀嘴上说着稀奇,动作却麻利的把鲫鱼放到木盆里养着。
赵国生有点心虚,不敢直视大女儿赵美艳的眼睛,哪怕这所谓的重男轻女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仍是心虚的很,连盼望已久的‘肉’也变得无味。
饭后,泡完脚,在七十年代末的农村,没有什么多余的夜间活动,电视机都是奢饰品,极少数人家有,就算有也不一定舍得耗电,赵国生在床上番来复去睡不着,最终刘秀兰受不了了,非常彪悍的问他是不是想那个了。
什么那个?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有点懵。刘兰秀狠狠的在他腰上面掐了一把,略带娇羞的小声说:“孩子们还没睡呢”。
赵国生很想说,他压根就没想这个好吗?揉揉无辜遭殃的腰,这是提醒了他尽快起房子吗?
后半夜稀里哗啦,猛一阵的大雨惊醒了他,床沿边还有雨滴,屋外大雨,屋内小雨真是‘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第7章
他实在是睡不着,偷偷的起身,一个人坐在灶台边发呆,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只留下茅屋内滴答滴答的声音诉说着窘迫。
雨后的夜里在四通八达通风的土砖茅草潮湿的屋里格外的冷,这是发呆回过神来赵国生的第一反应,他估摸着时间大概是夜里一两点左右。
他想着这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还不如去看看白天设的陷阱,除去今天逮住野鸡和兔子两个地方,他还在其他好几个地方设了陷阱。
瞬息之间不明白哪里来的勇气他一个人拿着家里唯一的‘电子产品’笨重铁制手电筒前往林场后山,一路上冷风凉飕飕的往他衣服里头灌,到了山底下的时候,他那股瞬息之勇慢慢消失在心头。
想回头,不甘心,硬着头皮从旁边捡了根粗树枝,聊胜于无,给自己一点点心里慰藉迎风而上。
还没走到陷阱处便听到有‘哼哼哼’的猪叫声,这时赵国生满怀惊喜,脑海中偶尔冒出的害怕全都替换成红烧猪蹄、红烧肉、糖醋排骨……。
脚下的步伐恨不得三步跨成一步,因为格外激动的原因上坡时还狠狠的摔了一跤,虽没有伤及筋骨,看起来颇为狼狈,雨后的泥土特别滑,等他磕磕绊绊爬上去才发现,只是一只六七十斤左右的小猪,不是他想象中的几百斤的大肥猪。
野猪的牙出奇的锋利,他小心翼翼的避开它的嘴,费力九牛二虎之力,折腾了半个钟头才把它的前后脚各自绑好(两只前脚绑一起,两只后脚绑一起),为了安全起见赵国生还在猪的嘴里塞了粗粗的一根棍子,然后绕着棍子把它嘴巴也给绑好,幸好绳子够长。等他绑好这只小猪以后,额头上已经布满细汗。
等他正准备扛上小猪上肩膀的时候,不远处隐隐传来‘哼哼哼哼’的声音,之前还以为是小猪的声音,没想到还有双重惊喜啊。
“嘿嘿嘿嘿”大半夜一个人在寂静的山里傻笑,这声音出现的异常诡异,若有不知情的第二人在,林场后山闹鬼的故事大概要开始流传了。
这次真是一头大肥猪,不是白嫩白嫩的,稀罕的大黑猪,黝黑的外表,眼睛在夜里也不反光,如果不是它发出声音,真的很难发现,目测有两百斤以上。
有了双重惊喜后,赵国生很有兴致的把所有陷阱看了一遍,地上的食物有的被吃了,有的被雨水冲散合着泥土,大约爆了双黄蛋的缘故,没有其他收获了。
赵国生心里惦记着那头大黑野猪,六七十斤的重量扛在肩上,气都不带喘的飞奔了半个小时急匆匆的回到家。
把小猪随意仍在灶台下放柴火的角落,仓促半跑带走的直奔大儿子的床边,用力的摇醒他:“爱华,爱华起来”。
半大的孩子睡意重,迷迷糊糊,要醒不醒,刘秀兰听到响声下意识的开了灯:“什么事?大半夜不睡觉?”。
“你不是说让我套只猪回来吗?”。
“爸爸,你真套住野猪了?”一听到野猪,赵爱华的瞌睡全无。
“套住了就套住了啊,大半夜里,你不会让我起来杀猪吧?”刘兰秀是一个行动派,在她说这些的时候,已经穿好衣服起身了,脸上的笑容出卖了她的好心情。
“套住了两只野猪,一大一小,小的我已经扛回来了,大的还在山上”。
刘兰秀狠狠瞪他一眼说:“爱华,动作轻点,快点穿好衣服,你给我们打灯”。她是个急性子的人,最讨厌别人说一半留一半。
赵国生拿好扁担和绳子领着刘秀兰母子绕过林场,直接从后山上去,他可不想被林场看护人当贼。这头大黑猪抬下山后,赵国生当机立断的决定直接从去县城屠宰场卖掉。最后这头大黑猪一波三折的‘命运’以八十元的高价卖掉。
那只小猪赵国生他们家也没有张扬出去,半夜里他们夫妻悄然无声的弄到河边处理了,主要是说不清这猪是林场范围内猎的还是林场范围外猎的。事实是在林场后山猎的,不属于公共区域,可谁能证明?(当地习惯,在林场里像野猪野牛等大型动物被捕捉,属于是公共财产……像小兔子、野鸡、黄鼠狼等小动物就无所谓)
“你明天送点猪肉回娘家”除了逢年过节刘兰秀一般没事不会回娘家,应该说这个年代的出嫁女都这样。
刘兰秀娘家离赵家村不远,每次去镇上赶集都会经过刘家村的那条岔路口,往里走二十分钟就是,大伙都是一个镇上赶集,相隔不了多远。
“……嗯……”一向话不多的自家男人最近有点变了,先是鼓舞孩子们读书,学手艺,后又不再一味的愚孝,现在还主动提起她娘家,让她往娘家送东西?
发觉刘兰秀打量的视线,赵国生反倒是奇怪的反问到:“女婿想孝敬老丈人不行啊”经过这些天的磨合,他对这个年代的适应度还算合格,也不怕被人识破身份当成妖魔鬼怪给烧死。
“行,怎么不行,我爸总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以后你就好好孝敬他两老”管它什么原因的变化,对她有好处就行,往娘家拿东西孝敬爸妈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七十来斤的毛重也就四五十斤左右的猪肉(包括猪蹄),没多少膘肉,一家分几斤就没了,这些猪肉送人的理由必须得先想好。
“四个猪蹄太小了,不适合送人,明天一早你拿六斤猪肉和两斤鳝鱼回娘家”刘兰秀娘家生活条件不太好,老丈人早年摔断了右腿走路一瘸一拐的,干不了重农活。(刘兰秀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刘兰秀满心欢喜的点头,前些年没分家,她可没胆量在婆婆的眼皮底下往娘家送东西,这两年分家后稍微好点,每逢佳节给父母拿点钱,买点肉。
第8章
几个孩子极力掩饰家中‘有肉’的愉悦,装作和平常无二般模样,却不知轻盈的脚步、过于活泼的身影、脸上极难掩盖的八颗白牙,无一不是再向村里其他宣告——我们家有好事情。
当天午饭过后,赵国生表示要召开第二次家庭会议,宣布五月底起(修建)新房子。使他加快起新房子步伐的原因究根到底还是昨天卖大黑猪造成的。
身为一家主的赵国生身上只有十多块钱,手里没钱心慌慌,相对大男子主义的他无法释怀这一处境,理所当然的想把卖猪的钱拽在手里,谁知刘兰秀眼疾手快的夺过钱,小声的感叹道:“终于凑够了一千八这个数”。(那个年代,一千八节省点可以起四五间砖瓦房,一般谁家起新房子,全村的人都来帮忙,不要工钱的,只需提供饭菜即可)
那一刻他想骂脏话,前些天他问她家里有多少余钱时,她怎么说的:“一千出头?”都差不多快两千了,这叫一千出头?刘兰秀这个女人在钱方面可真真厉害的紧啊。
“五月底就起新房子”?刘兰秀皱着眉头暗暗思索,她还是想明年开春再起新房子,他们家三个儿子,最起码也得起五间明亮宽敞的砖瓦房,一千八咬咬牙省省也能过得去,只是没有余钱在手,她心里不踏实。
“对,就五月底,孩子们都大了,再挤在一个房间不合适”实在是他受够了屋外大雨,屋内小雨,上个茅房屁股凉凉的被雨水‘冲洗’,南方春季雨水多。
不知道想到什么的刘兰秀略黑的脸上有一丝不自在的神色,又或许在孩子们面前想给赵国生留点面子,默默接受了,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原本赵国生以为刘兰秀会说些什么,毕竟这是他临时起意的决定,并没有提前同她商量,亏他还想了好多理由来搪塞。
“明天我就向村子里打报告先从林场买些树木回来,爱华你不是在跟春根叔学木匠吗?木匠师傅不是当杂工看看就会的,要多练习,多实践,交给你一个任务,在七月份搬新家之前,你必须打出三张新床,两张桌子”鉴于他什么都不会的木匠学徒身份,赵国生没有提更多的要求,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所有家具都换新的。(那些黑麻麻怎么都去不掉的污垢家具在他看来,真心辣眼睛)
“好,保证完成任务”能有木材给他练手再好不过了,这些天他给师傅打下手,心里痒痒的很想上手,师傅怕他糟蹋木材,只肯让他拿刨子刨平木材或拿锯子切断木材。
“明早美艳跟你姆妈去镇上找裁缝师傅,顺道给你外婆家送点猪头和黄鳝,我明天一早去县城卖鳝鱼”如果黄鳝好卖的话,这是条不错的生财之道。这个年代卖点东西都得偷偷摸摸。(家里养的猪和地里种的谷子可以卖,不会被人检举说成投机倒把,明明都已经改革开放了,田啊土都分了)
“你们几个可不能在外面胡说你爸去县城卖黄鳝的事”显然这事情他们夫妻俩商量过,这不还得紧严秘严的警告自家几个孩子,被人检举总会有影响。
“知道了,我们不会说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仅如此,他们心里还有种被人尊重、平等对待当他们是大人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好。
晚上,破天荒地的刘兰秀炖了整只兔子,还红烧七只鲫鱼,用猪油烫了一个青菜,惊喜的赵国生和几个孩子连连说不出话,两荤一素啊,这不是逢年过节,也不家里来客人?在赵国生印象当中的确难得。
“你们几个这幅表情给谁看?前几年不是要攒钱起房子吗?总想着能省点是一点,最近你爸老说家里几个孩子面黄肌瘦,营养不良,说要给你们补补,免得以后长不高,一群矮子找不到对象,我看照你爸的说法,以后整个赵家村都得打光棍”谁都不这么过来的吗?能吃饱就不错了,嘴上这么抱怨,行动上不自觉多弄了一个荤菜。
这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过过嘴瘾罢了,一家人谁不知道她的性格,都在心底偷偷发笑。
“告诉你们几个,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想着家里一个学木匠、一个学裁缝、三个要读书,分明是沉重的压力,她错觉的感觉浑身是动力,给公公婆婆夹兔肉的手也没那么不情愿了。
赵爱强非常有眼见力的夺过大碗:“我去送,你们等我回来一起吃”。
老一辈重男轻女的思想被赵国生一家证实以后,他们家很有默契的把‘送东西’这个活落到了三个儿子身上,对于这一点,赵国生真的无力改变,只能默默的对两个女儿好一点。
“姆妈,叔叔家来客人了,我婶让爱勇哥在奶奶家借鸡蛋(赵国生弟弟的大儿子今年13岁)奶奶说没有鸡蛋,给爱勇哥拿了一条鱼,偷偷的给我拿了两条鱼”说完还特别特意。
刘兰秀拿过木桶一看,好家伙,两斤多一条的鲤鱼,她知道公公是捕鱼的高手,制作了很多竹篓子在河里、大队的池塘里捞鱼,一想到弟媳他们家这几年不知道吃了多少,她觉得两条鱼都嫌少了。(农村很多老人会制作竹篓子,用竹子编制成筐留一个进口,里面放一些蚯蚓、虫子、剩饭菜等等总会收获一些小鱼小虾,运气好,一两斤的鲤鱼、草鱼等都有可能,等到九十年代后很多人用渔网代替)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赵国生父母只是老思想在作怪严重的重男轻女,他们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孙女,又不是厌恶二儿子一家,对于儿子家的三个孙子他们同样喜欢的很,限于原身愚孝不善言辞,不及三儿子、儿媳能说会道讨人喜欢,这不代表做父母的体会不到儿子的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