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屋外噼里啪啦, 屋内高朋满座,欢声笑语的喜气盈门。
“走走走, 都坐在这干嘛,去凑热闹啊。”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笑着起哄到,这时候还喝什么糖开水, 身为迎亲团的主力,当然要帮着新郎‘撬开’新娘的房门了。
“嘻嘻, 急什么。”另一个小伙子不急不慢的吃着鸡蛋,眼神不由自主的往拥挤在新娘房门前热闹的人群里看。
起得太早, 没来得及吃早饭, 这还不让人喝口糖开水,吃个鸡蛋垫垫肚子了?瞧这情景,一时半会的是敲不开门的。
这年代或许没有伴郎伴娘的说法, 却实实在在的有这类‘出谋划策’的人存在, 女方这不的女性亲朋好友会在新娘房间里陪伴她, 帮新娘出主故意刁难新郎, 这“堵门”可是当地婚礼习俗的一大特色,堵门的招数也是花样百出, 整起人来丝毫不手软。
“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哪一天认识的?答错了就拿红包来。”围聚在赵美艳身边的‘三姑六婆’八卦者有五六个人, 不知道谁调皮的故意笑着起了头。
这话一出,不仅围坐在赵美艳身边的‘三姑六婆’好奇感兴趣,而且在外面的迎亲团和其他亲朋好友也饶有兴趣,毕竟除了赵国生家的人,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究竟是什么样的。
“喔喔, 嘻嘻,哈哈,快说快说”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催促着王建军快说。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县城警察局,具体哪一天不记得了。”脸皮薄的王建军在众人的哄闹中早已像只煮熟的虾,满脸通红,分不清他是激动兴奋还是害羞不好意思。
随之,很有眼见力的迎亲团识相的从门缝中递上一叠红包,顺势借力使劲想把门给推开,可惜,徒劳之功罢了,这才头一个问题,里面的人谁会傻傻的真把门打开。
用红纸包好的红包,足足有一小麻布袋子,由迎亲团里的专人背着,每个红包金额不大,量足,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足以见得对这门亲事的诚意。
“噢,上一个没答出来,看着一叠红包的份上,我们就放过你吧,第二个问题,你喜欢我们美艳身上哪一点,起码要有三个以上的优点哦。”说完还不忘暧昧不明的啧啧嘴,故意调侃笑道。
“第一,美艳笑起来好看”
“第二,美艳老实善良”
“第三,美艳勤劳勇敢”
“第四……”
……说着说着,王建军的脸愈发窘迫,傻傻的笑着,最后一股劲的豁出去了说:“反正我就是喜欢。”
“噢噢,嘻嘻,哈哈”所有人一副我们懂得,你不用说得太清楚的坏笑。
不论问题答得对与错,好与坏,满意不满意,红包照样得从门缝里递进去,绝不能含糊。
“看你这么喜欢我们美艳的份上,我们也就不为难你了,还有一个要求,让新郎给我们新娘唱一首歌。”人家这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两情相悦,堵门不过是一个过场而已,看在一叠又一叠的红包面子上,他们没必要弄得新郎难看。
“好,咳咳”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哟
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
张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哟
月亮~弯~弯~,看上溜溜的她哟
一首《跑马溜溜的山上》说唱就唱,甚至有点迫不及待松了口气的感觉。
王建军高亢激昂在堂屋里唱歌,房间里的赵美艳脸色发热的捂着脸,过了好半天才慢慢移开,喜极而泣的无语凝噎。
慢慢的,会唱这首歌的迎亲团都大声洪亮的伴唱起来,屋里屋外,热闹的歌声所有人都能听到。
“吱呀”紧闭的房门在歌声还未曾唱完落幕时,已经打开了一个小裂缝。
见状,王建军眼睛一亮,作为警察的好身手,眼疾手快的猛地一下夺过身边兄弟肩上扛着的装红包的麻布袋,一股脑的把红包往门缝塞,全部散进去,然后领着身强体壮的迎亲团好不费劲的把房门给撞开了。
“美艳,嘿嘿”王建军绕绕头站在那里傻笑。
“呵呵”……害羞脸红的对视着微笑,不知道说什么。
其他人见他们两个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都捂着嘴,笑弯了腰,连地上的红包都忘了去捡。
“你个傻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请你大舅子背你媳妇出去啊。”看王建军那一脸满足的傻笑,旁人忍不住的去提醒。
赵爱华:“……”他就在旁边站在啊,难道眼瞎,看不到?
“姐,上来,我背你。”赵爱华扎好步伐,半躬着身子,方便让赵美艳爬上背。
按照当地习俗,新娘由女方的胞兄胞弟背出房门再交到新郎背上,这也是告诉新郎,新娘娘家有兄弟,你可别欺负她。
“呜呜呜呜”躲在一旁默默哭的哽咽难鸣,泣不成声的刘兰秀在赵国生轻声安抚下,抹着眼泪早站在大门前等着了。
人是一种感观动物,很容易受到周围气氛的影响,此情此景,赵国生没来由的生出了离别的感伤,一阵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情感在心低曼延。
“姐夫,我姐就交给你了。”赵爱华郑重其事的把背上体重轻轻的赵美艳慎重的挪到王建军背上,像托付给了另一个人 。
“哼,要是你对我姐不好,我们会找你麻烦的。”赵爱文和赵爱强别扭着昂起头,像模像样的警告到。
其实,他们对嫁姐姐这件事没有多少伤感和情怀,因为就在镇上啊,又不远,都是他们姆妈耳提面命的天天念叨,就像他们爸爸说的那样,只要他们兄弟几个好好读书,考上大学,有出息了,谁不高看一眼?不就无形中给姐姐撑腰了吗?
虽然,他们不怎么懂这个意思。
“姐姐”女孩子相对于男孩子要早熟,赵美丽泪眼婆娑的舍不得。
“好了,好了,快背到单车上去吧。”又不是不回来了,镇上、县城才多远?也是这年代还不流行‘南下广’打工,再过个十几年,指不定认识哪里,嫁到哪里去。
这又哭又笑的拖拖拉拉,难舍难分到什么时候?待会不是要跟着一起去亲家吃酒吗?
赵美艳端端正正坐在男式单车的后座位上,身上穿着年前赵国生一眼相中特意为她买的那件红色呢子大衣,下边是一条黑色纯棉裤,脚上配的是洋气的黑皮鞋,头上戴了朵鲜艳的红绒花,后头紧跟着八辆被布置的很喜庆的牛车,最前面的那辆牛车上面坐着几人绑着红段子,吹着喇叭,敲着鼓的鼓手。
也不知道王家从哪里借来这么多牛车,看起来挺气派的。
不过,为什么王建军要骑单车载着赵美艳啊?多费劲啊?赵国生抹着鼻子想不明白。
难道是为了突出?与众不同?
“美艳今天可真漂亮,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大姨子刘冰秀不由得笑着赞叹到。
“可不,时间真快,前两年看着还是个孩子。”唐德远想到了自家女儿。
“是好看,尤其是那身衣服,二哥和嫂子可真舍得,不过,我这侄女也给我们赵家争了口气,嫁得好。”王梅芳挑眉一扬,故意看了眼唐秀萍不怀好意的说,谁让她没有女儿呢?才不用顾忌到大嫂的心情。
“美红前两天生了,生了个儿子,我瞧着国生家这段时间忙,就没说,等满月酒的时候,我们这些娘家人都要去啊。”唐秀萍心直口快的立马反驳。
赵国生:“……”早知道就让美艳穿那身红色棉袄和绣花鞋了,不用留着待会吃饭敬酒的时候再换了。
刘兰秀:“……”莫名的躺枪,她也穿着新的呢子大衣。
这三弟媳妇就不安好心,大好的日子,偏要说那些有的没的模棱两可的话,这可不是真心捧他们家美艳,分明是给大嫂添堵。
“……”孙女身上那件新衣服一看就特贵,儿媳妇太不懂得持家了,要不是看中这门亲事,怕婚前给弄黄了,赵父赵母恨不得立刻找赵国生谈心,让他们多为孙子考虑,别竟在哪里败家。
可见,赵父赵母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忍住了。
牛车摇摇晃晃,晃晃悠悠的在坑坑洼洼的泥巴路的大马路上磕磕绊绊前行,春风习习,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迎面吹来,冷不丁的缩成一团,冷。
“噼里啪啦”鞭炮响起来了,牛车停在桥前。
“来来来,喇叭吹起来,打鼓敲起来,让新郎把新娘背起来。”逢桥就停,前行的迎亲队伍在路过桥梁时必须停下来,要放鞭炮,要往桥下扔钱,还要给敲锣打鼓的人红包,新郎要下车背起新娘过桥。
这是习俗,也是规矩,图吉祥。
“美艳,我来背你,过了这座桥,我们就快到家了。”停好单车,王建军细心的把赵美艳背到后背,绝对不能脚落地。
有句老话,出嫁女在出嫁当天,未曾到婆家前,新娘双脚绝对不能落地,万事由新郎背着。
若不然,婚姻不顺利。
好在他们两家的路程中间只有一座桥,要是有个十座八座桥的话,光是红包就是一大笔钱,更不用说新郎的体力能不能支撑住。
虽说吹吹打打,停停顿顿的耽搁了些时间,牛车毕竟是牛车,比人的双腿要快,用了和平常去镇上差不多的时间,终于到达王家。
接下来一阵互相说好话,互相吹捧的寒暄,恭喜,等待新人敬酒。
嫁女,嫁女,终于亲手送到了别家。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看来要买新手机了!用了几年的旧手机它一个不小心就‘离家出走’了。
我们这边“堵门”刁难不算太难,一般就几个问题走过过场,不过特别过分。
感觉现在结婚和以前还是有区别的,现在基本上都是在酒店摆酒席。
《跑马溜溜的山上》又名《康定情歌》
第66章
在偷来的这世人生的长途旅行中, 赵国生像是走过了一站,放下了无形沉重的包袱, 可谓身心轻松了。
经过凡事不过三的几次不愉快相女婿经验后,敌不过现实的赵国生暗自着急啊。
在这个年代,农村里结婚早, 你家女儿特立独行的拖延成‘剩女’会让人看笑话的。
好心好意的你以年纪小为借口强留女儿在家,自以为是的打心里想着是为女儿好, 可这不代表世人认同,也没有问过别人愿意你的这种单方面思考的‘好’吗?
这个问题, 是赵国生在村里挺多了流言蜚语才醒悟过来的。
有时候, 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那个人突然从你的生活中离场,你会很不习惯, 莫名其妙的失落和不舍, 时不时不由自主的提到她。
就像现在这种情况。
“美艳, 你去把猪给喂了。”习惯性的像往常那样使唤着赵美艳的名字, 没听到回应的刘兰秀不满的皱着眉头,提高声音又喊:“美艳?美艳?听到没?”。
赵国生:“……”昨天才出嫁?这么快就失忆了?
“姆妈, 姐姐已经嫁人了, 我去喂猪吧。”没有长姐在前面遮挡帮衬干活的赵美丽手脚麻利的承担起了喂猪的活。
农家孩子,眼里时时刻刻都能找到活,兄弟姐妹之间感情好,干活也不会推三阻四的拖拖拉拉,赵美丽二话不说的拎起了比她身子还大的木桶去准备猪食。
“是啊, 美艳嫁人啊,瞧我这记性,忙糊涂了,也不知道美艳在婆家过得怎么样?习不习惯?建军那小子对她好不好?公公婆婆会不会为难她?”刘兰秀愁眉不展的说了一大串担忧的话。
赵国生:“……”
父母就是这样,在你没结婚的时候,不停的催促你相亲结婚,总说着等你结完婚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可等你结了婚,他们又开始担心你在婆家过得好不好,女婿对你怎么样?或者结婚一年还没有孩子,他们匪夷所思的暗暗着急。
对子女,父母永远都有操不完的心。
“你这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的瞎猜,亲家是什么人,这段时间的接触你还不了解吗?再说他们结婚以后住县城,公公婆婆哪里管得着?更不用担心女婿对美艳不好了,这可是他自己求来得媳妇,喜欢的很。”赵国生笑了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做父母的还真能管他们一辈子不成?
“可……我还是放心不下。”刘兰秀满脸忧愁的挂念,说完视线情不自禁的看向了赵美艳原来住的房间。
“你不要在家里百感交集的杞人忧天了,好吗?明天美艳和女婿就回门了,你还是踏踏实实的置办一桌好酒菜吧。”这幅庸人自扰的模样不适合,赵国生看不习惯。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把鸡抓起来放笼子里关着,等明天杀了吃。”很容易被分散注意力的刘兰秀笑着想到想到明天‘回门宴’上面去了。
心想,她确实想太多了。
在赵国生的自然率真的思维语言引导下,话题不知不觉偏离了,从赵美艳的问题转移到家里什么时候买单车,买电视机上面去了,更甚者,刘兰秀有想法早早暗地里相看儿媳妇人选了。
好像,话题被赵国生带沟里了,这招祸水东引简直和自寻死路差不多。
可怜的老实本分的赵爱华,今年还未满十六岁。
另一边,赵父赵母俩老家。
“老头子,我们是不是该找国生好好说说?那败家儿媳妇太乱花钱了,这嫁个孙女估计把他们家底都掏空了?那可都是留给我孙子的啊,过两年大孙子拿什么成家立业?爱华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要读书,以后考大学还要钱呢?”这些话赵母憋了好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
赵父沉默不语的低着头,慢慢的吸了口烟吐了个烟圈,敲敲烟杆才慢腾腾的说:”国生嫁女花你一分钱了吗?他对一个女儿都能那么上心,更何况儿子?国生心里有打算,你就不要去瞎捣乱了。”他们年纪一大把了,以后养老还得靠三个儿子,所以还是不要去指手画脚的瞎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