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密探夫妻档——翦花菱
时间:2018-06-14 01:55:52

  看出那位夫人是有意扮作平民赶路的贵妇, 还带了三个美少年, 又是从西安赶赴安化方向,再以年纪一对, 何菁与邵良宸便判断她是荣熙郡主无疑。只不知她这一趟的目的地是安化王府还是宁夏庆王府, 反正都走这条路。
  吃完了饭天还没有黑,乘车行旅的人都会觉得腿脚酸软,有意抓住机会多走动走动,荣熙郡主饭后便叫三个下人跟随,在驿馆周边漫步, 没有回房。
  他们定的是一座套间上房,此时日头偏西,屋内没有点灯还是有些昏暗。那两个扮作书生的盗匪是兄弟两个, 哥哥名叫周举,弟弟名叫周昌,平日或偷窃,或打劫,做着无本买卖,早在昨日便留意上了这位装作平民的贵妇人,一路辍到这里,这时正趁着屋里屋外都清净无人,悄然撬开了门锁,潜入屋中。
  行李箱笼整齐地堆放在外间的墙角,兄弟俩掩上门,过去齐力翻检起箱笼,才刚打开头一个箱子,便见到里面华彩耀眼,除了贵重的绫罗衣物之外另有一个包金角的檀香木妆奁,一看就是大富之家所用之物。
  兄弟俩都露出惊喜贪恋的神色,同时朝那妆奁伸出手去,却在这时听见房门发出一声轻响,竟走进一个人来。两人来前看准了那夫人主仆都出了驿馆,而且周遭十分清静,才连个放风的人都未安排,这一见到有人进来,两人几乎惊跳起来。
  邵良宸闪身入门,看看他们,笑吟吟地一拱手:“哟,两位正忙着呢,不知收获可好?”
  那两兄弟记得他方才也在大堂用饭,听了他这话都有些疑惑,周举阴森森地问道:“怎么,难不成你是我们同行,也想分一杯羹?”
  邵良宸依旧笑如春风:“非也,其实我是路见不平,想来替官府擒拿两位归案的。”
  周家兄弟头一回见到如此奇怪的境遇,互望了一眼之后,一齐摸出了外袍之中藏的短匕……
  何菁陪着荣熙郡主从驿馆之外回到了大堂,荣熙郡主朝通往客房的后门口望了望,很有些不安:“真不需要多去两个人帮手啊?”
  何菁笑着摇头:“您放心吧,外子为了在外跑生意防身,早年着实下过苦功练了一身武艺,擒拿两个毛贼还是不在话下的。”
  她忍不住望了望那三个假扮少女的少男,比起自家男人,这三个才更像名副其实的兔儿爷,不但生得女相,还显得弱不禁风,豆芽菜似的,怎么看也不想能兼任保镖的样儿。
  荣熙郡主似也看出她的心意,笑道:“我说的帮手自然不是这三个孩子,我不曾特意带来护院,但那两个车夫总还能顶些用场。”
  她不但周身贵气,还另有一份独特的妩媚风流气质,即便是正经说话也总带三分笑意,一笑就显得媚态十足,眼波流转之间,似乎总在有意勾魂摄魄。
  方才有邵良宸在跟前时,见到她也用这副神态与邵良宸说话,何菁满心满身地不自在,如今见到她对着自己说话也是同样情状,便知道她是习惯成自然,倒不是有意勾男人。
  这种气质,说好听了是颇有女人味,说不好听就是风骚浪荡,放在本时代,必是被人视作风骚浪荡更多些。怪不得在锦衣卫的卷宗上都会有那种记录。
  “不必,您放心等等就是。”何菁嘴上客套着,心里其实也有点担忧。
  邵良宸对她说好由她陪伴安抚荣熙郡主,他一人去制服那两名贼人足矣,当时她也相信他有那个本事,但这等待的工夫比想象的长了一些,她心里就不免打起鼓来:他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要是受了伤可怎么办?这时候没抗生素,感染了都可能危急性命的……
  她望着后门方向关心则乱,都未留意,前门之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响,紧接着好几名男子跨进了门槛,荣熙郡主一见来人,顿时两眼一亮:“秦儿,你竟到了!”
  头前进来的男子端端正正施了一礼:“姑母,侄儿来迎您了。”
  何菁这才循声望去。来人共有五个,当前这个身形高挑,比之邵良宸略显魁梧,约莫二十六七的年纪,脸色微微偏暗,脸型五官俱是棱角分明,宛若刀裁,一副极周正、极英气的相貌,竟是个与自家男人风格迥异的美男子。
  看惯了邵良宸那张无比柔和俊秀的脸,再来看这人,何菁有种陡然换了画风的滑稽感觉,心里忽然就萌生了一股恶趣味,很想看看自家男人与这人站在一处的画面——那应该是对儿完美的攻受吧……
  那男子穿着一身靛青色直缀,头戴同色扎巾,装扮极其简约利落,没带任何坠饰,但何菁依旧看得出他衣料华贵,与那位夫人故作简朴的衣着反差明显,可见这姑侄二人俱是来历不凡。
  她打量的当口,那男子也朝她望了望,目中闪出一抹犀利刺人的锋芒,令何菁不禁心头打了个突。这感觉就像……刚入行的小偷陡然撞见了资深老刑警。
  驿馆掌柜正在柜台内盘账,见到这人进来,立刻转出柜台笑脸相迎:“哎呦我当是谁,原来是……”
  “刘掌柜好。”那男子忽然出言打断了他,稍一点头算作招呼,掌柜愣了愣,会意地笑着点点头。
  男子复转向荣熙郡主:“您为何穿成这样?”
  荣熙郡主过来拉了他衣袖:“哎呀我本想着从西安过来才不足两日的路程,中间只需歇宿一宿,就想轻车简从得了,不想才一天工夫就被贼人盯上了,多亏这位小娘子的丈夫看出端倪,主动要替我擒贼,你来的正是时候,快随我过去后面看看,别叫那小相公吃了亏。”
  “哦?”男子两道浓眉微微一蹙,并未多问,回身向四名随从招呼了一下,便带人朝后院大步而去。
  荣熙郡主挽过何菁手臂,一边拉她跟过去一边笑着解说:“这是我侄儿朱秦,特意从安化赶过来接我的,他也练过功夫,又带了这些人手,准保不会叫那贼人逃了。”
  朱秦,从安化城来,何菁对照卷宗上的记录,对这人的身份也很快就有了定论。原来是他……
  庆王一支的名字遵照“秩邃台,倪伸帅倬奇”排行,安化王名叫朱x,王长子名叫朱台涟,今年二十七岁,据说因为母亲出身于秦都咸阳,朱台涟小名就叫“秦儿”。
  那个朱秦,竟是安化王王长子!
  何菁望着朱台涟的背影,心里颇有些异样悸动。那人就是她这具身子的血亲兄长,可是,如果安化王正在策划谋反的话,这位哥哥一定也正参与其中吧……
 
 
第33章 无故生疑
  后院就是两排客房, 一行人由朱台涟打头, 很快去到了荣熙郡主所定的套间,但见房门半开半掩,进门一看, 正有一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后窗大敞着, 不见余人。
  “这是那两个贼人之一?”朱台涟回头见到何菁神色平静,也便猜到这人肯定不是她丈夫。
  “正是。”荣熙郡主应道, 地上那人不知是生是死, 她驻足门内不敢靠前。
  朱台涟蹲身稍作查验,便道:“这人是被打晕的,可见是另一个逃了, 那位相公便去追了。”
  他回过身, 望着何菁道:“尊夫的功夫高明得很,不知是哪里学来的?”
  荣熙郡主插口问:“你怎就看出人家功夫高明?”
  “地上这人没有太多伤痕, 仅在头上受了一记重击, 屋中陈设也没有弄乱,可见并未有过多少搏斗,那位相公以一敌二,显然十分游刃有余。”朱秦说这些话的同时,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何菁。
  何菁自己生就一双慧眼, 却觉得这人才真正是目光炯炯,一眼就能把人看个洞穿似的,被他望着就不免胆寒, 她很自然地将这种胆怯转化做年轻媳妇面对生人的羞涩,微低了头道:“让您见笑了,外子因是商贾出身,时常出门在外需要防身,家里才早早请了师父教他习武。”
  朱台涟略略颔首:“商贾行走在外,习武确是需要的,不过,出门行商还会带着家眷,倒是有些奇异。”语调之中,竟对怀疑之情毫不掩饰。
  何菁不由心下疑惑:他是因何怀疑上了我们?只因为我们对他姑母的讨好稍显刻意?
  荣熙郡主笑着插口,语带责怪:“人家行事自有人家的道理,你奇异个什么?”
  何菁赔笑道:“这位大哥疑心得也有道理,其实这一次我们出门并非为着行商,而是为了行商趟路,相公就说,顺道带我来游玩一番。”
  朱台涟瞟了她一眼没有多言,略微缓和了语气向荣熙郡主道:“说到底是侄儿来晚了一步,叫姑母受了贼人惊吓,若非这位相公仗义出手,说不定还要害您多吃些亏。小夫人,朱某在此先代姑母谢过你了。”说着两手并起朝何菁施了一礼。
  何菁连忙还礼道:“不敢。”
  邵良宸正好赶在这时转过墙角回转,因朱台涟与何菁二人此刻并排站在门口,他一眼看过来,就正好看见这两人对着施礼说话,但见男的英俊,女的窈窕,这幅画面似乎只能用“郎才女貌”四个字来形容,邵良宸无端别扭起来。
  这次与何菁重逢后他还没吃过醋,主要是何菁根本没去接触外男,他没机会吃醋。大概正因如此,对吃醋的“抵抗力”就相应薄弱,单单是见到她与一个仪表出众的男子对面说话,邵良宸便感到十分刺目。
  何菁见是他来,顿时惊喜地迎上前:“你终于回来了,没受伤吧?”
  邵良宸含笑摇头:“一招疏忽,竟叫一个贼人逃了出去,我便追了一截,现在人已交给驿丞处置去了。”说着目光已望向朱秦。
  两人视线相触,邵良宸目光温和平淡,略带一点好奇,丝毫不露锋芒,朱台涟却是目如利剑,毫不避讳地审视着他,似是即刻便想将他刮下一层皮来,看到他心里去一般。
  荣熙郡主过来连声致谢,还道:“这是我侄儿朱秦,刚从安化赶来接我的,真是,若他早来一步,也便不必烦劳小相公出手冒险了。”
  朱台涟淡然施礼:“姑母遭难,多亏兄台仗义相助,多谢了。”
  “不敢,出门在外理当如此。”邵良宸还了一礼,“在下朱宸,京城人士,幸会。”
  彼时朱是大姓,从对方的心理来猜测,若是刻意化名,他应当不会选择与对方相同的姓氏才对,所以自称姓朱,反而利于降低对方的疑心。
  话说,皇帝本就曾经为他赐姓,他自称姓朱倒也顺理成章。
  至于籍贯,邵良宸考虑过假称别处,他也有模仿别地口音的本事,也有时间教何菁来学,不过他深知一项原则,就是说谎骗人讲究七分真三分假,但凡可以说真话的时候就要尽量不说假话,多造一分假就多留一个漏洞等人家发现,他们的身份已然都是假的,籍贯这一点他就不想再造假了。
  而且同样是遵循欲擒故纵的原则,以对方来看,如果真是心怀叵测的朝廷探子,必然不敢直言自己来自京城,所以直承是京城人士反倒更显坦然,也更为为安全。
  朱台涟没有显得对他这套自报山门有何反应,也回了句“幸会”。
  这时驿丞已带了手下过来,差人将屋里那个昏迷的盗匪架出来带走,随后一叠声地对着朱台涟点头哈腰致歉请罪,言语间虽未透露出朱台涟是何身份,其恭谨姿态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你们既然也要去安化,不如咱们明日一早一同启程,路上也好多个人说说话,热闹着些儿。”荣熙郡主朝何菁与邵良宸道。
  “也好啊,”何菁正中下怀,“这一路行来仅有我们夫妻两个,也确实闷了些,看夫人这样必是对周遭地界都熟悉的,我们初来乍到,正好劳您为我们讲讲本地风情。”
  两人又随口客套了几句,邵良宸便以内子疲惫为名,带何菁回了自己定下的屋子。
  待得朱台涟也打发走了驿丞,荣熙郡主寻了个空当朝他小声埋怨:“你瞧你一脸凶巴巴的,人家毕竟是帮了我的忙,你何必一点好脸色都不给?我倒不知,安化王王长子都有这般派头了呢。”
  朱台涟直至此时才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姑母说笑了,我不过是觉得他们此举诡异,心中生疑罢了。”
  “有何诡异的?”荣熙郡主随着他缓步回房,“难不成你疑心他们与那两个盗匪是一路,故意演戏来的?”
  “那自然不会,”朱台涟笑意浓了些许,“为了演戏葬送两个同伙,本钱未免过大。我是觉得,他们是看出了您的身份,才有意以此举向您示好,为的是攀上您的关系罢了。您方才若不主动邀约他们明日同行,他们也必定会提出来,说不定,届时还会有意借助您的举荐与安化王府攀交。”
  说话间他们已回到荣熙郡主的套间,荣熙郡主示意手下一个男扮女装的童儿掩上了房门,她在外间圆桌边落座,笑道:“那小娘子说了,她的公公前月过世,兄嫂容不下他们,草草与他们分了家,只因听说近年这边的绸布生意行情看好,他们才想来此趟趟路。虽说京师繁华远胜边地,但近年来看中这边与西域行商便利来这一带经营的外地商贾也为数不少,并不稀奇。他们有意在这边安身立命,若说看出咱们身份有意示好,也是顺理成章,难道还能因此便去判定对方心怀不轨?”
  朱台涟垂眼站立,淡然道:“姑母说得也是。”
  话虽如此说,不以为然与敷衍之意都溢于言表,足见他对那两人生疑的缘由还不止所说的那些,只是不想多说而已。
  荣熙郡主也不在意,转开眼道:“若说奇怪,我倒是另看出一番奇怪。他们自称是夫妻,似乎感情也还不错,可那小妇人看上去,却还像个黄花闺女。”
  朱台涟眸光一闪:“您是说,他们是假扮的夫妻?”
  荣熙郡主一笑:“倒也不见得是假扮,你也看见了,那位小相公生了那样一副相貌,难说是个好男不好女的,这种性子,家里给娶了媳妇也扳不过来,唉,可怜了那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她抬手在朱台涟手臂上轻推一下,笑容狡黠好似少女,“可惜秦儿你不是个好男风的,不然倒与那小相公登对的很呢。”
  朱台涟对姑母这打趣无可回应,拱手施礼道:“天色不早,侄儿不打搅姑母歇息了,明日再来接您启程赶赴安化。”
 
 
第34章 夙夜迷梦
  何菁对邵良宸方才的表现有些不解:“你不是说有心要搭上这条线, 须得精心讨好那位荣熙郡主么?怎么方才当着他们的面, 你一句话都不愿多说似的?莫非是因为那个朱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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