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发现南黛是一厢情愿后,南阮心情大好,午饭都比平时吃得多。贺宪却很是郁闷,南阮不跟着,他还送什么书包,明天就周一了,到学校再给。
书包里韩乐怡的手机响到第八次的时候,他烦躁不已地正要拿出来关机,忽然发现八个电话里有六个是南阮打来的。
南阮成天跟着韩乐怡,简直像她的小尾巴,想到如果得罪了韩乐怡,南阮会和她“同仇敌忾”不理自己,贺宪立刻改了主意,到韩家送书包去。
贺宪本想丢下书包就走,不料过来开门的韩乐怡妈妈拉住他的胳膊不放,还抢下他的钥匙,说什么都要留他吃晚饭。
见到贺宪,韩乐怡很是意外,她牵着一只硕大的金毛从楼上下来,坐到了贺宪对面:“南阮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贺宪客套地笑笑,没说话。
“我以为她要来,还特地带狗狗洗了澡。”韩乐怡摸了摸金毛的头,“南阮姐姐不来,你自己玩去吧。”
“南阮喜欢狗吗?”
听到贺宪主动和自己说话,韩乐怡很是意外,赶紧点头:“她只喜欢大型犬,说小的没意思,每次来都抱着狗狗又亲又蹭。”
贺宪“哦”了一声,没再讲话。韩乐怡正要问什么,书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打来的还是南阮。南阮的声音轻,远不如韩乐怡的有穿透力,贺宪努力竖起耳朵,也听不清她有没有提起自己。
南阮打电话过来是和韩乐怡哭诉南黛住进奶奶家的事,韩乐怡骂了片刻南黛,又安抚起了南阮,嘱咐她别和精明的南黛起冲突,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
挂上电话,见贺宪看自己,骂人时忘了有客人在的韩乐怡尴尬地一笑,问:“你认识南黛吧?”
“知道,不认识。她跟南阮关系不好?”
韩乐怡没想到贺宪这么拽的人也有八卦心,意外之余,决定趁机黑南黛:“你跟南阮住一个院儿,应该知道她妈妈的事情吧?”
听到这话,贺宪蓦然想起了表妹曾经说过的话——南阮出生的时候,她妈妈难产死了……这一点重逢后他根本没想到。见贺宪愣住了,韩乐怡只当他不清楚,就没继续说。她虽然大大咧咧,却也明白不能随便讲好朋友的隐私。
然而短暂的失神后,回忆起昨天晚上南阮的眼泪,贺宪主动问:“她爸爸对她好不好?”
“她不和她爸爸生活。她爸爸后来又结婚,生了别的孩子,她跟爷爷奶奶住,她奶奶很疼她的,就是堂姐不好。她没有妈妈那么可怜,作为姐姐,南黛不但没多疼她,还嫉妒她。你们院儿的女孩都听南黛的,南黛带头孤立南阮,她们就都不和她玩。小孩子没有是非观,就爱随大流,看到别人不理她说她不好,就合伙欺负她。”
听到这话,贺宪想起表妹也说过南阮坏,但是他问怎么坏了,她又答不上来。
“南黛还在家人面前诬赖她。那时候南阮才八岁,很多小孩子连亲妈生的弟弟都排斥,别说她弟弟是后妈生的了,她讨厌弟弟很正常啊。她爸爸再婚前很疼她的,她要什么都肯给,她认定是继母和弟弟抢走了爸爸,怕弟弟把最疼她的奶奶也抢走,才不准奶奶抱弟弟,也不让弟弟到奶奶家去。南黛就是利用她的这点任性诬赖她把弟弟推下台阶,害得她和她爸爸的关系都不好了。南阮一直觉得,连爸爸都不喜欢自己了,自己一定是个很讨厌的人,不值得任何人喜欢,所以不敢主动交朋友。”
“她看起来傲慢、不好相处,其实很好很乖的,她喜欢谁就特别黏谁。”韩乐怡有些骄傲,“她和我家狗狗的性格可像了,对不相干的人冷淡,对喜欢的人忠诚。南黛也就是看上去热情好说话,心眼又多又坏……”
贺宪和南阮住一个家属院,为了替南阮扳回一局,韩乐怡添油加醋地黑南黛,期盼看起来又傲又拽,其实深藏八卦之心的贺宪在男孩子们中传播南黛的丑恶。
听完这些,贺宪并没如韩乐怡所愿地发表感慨,他从韩妈妈处要回了钥匙,没吃晚饭就离开了。
贺宪径直回了Z大老校区,他准备提前和南阮表白,告诉她她很可爱,很值得人喜欢。他轻车熟路地翻入南家,爬上了树,可南阮的房间没有亮灯,不知是不在家,还是在楼下吃饭。
他可真蠢,韩乐怡的手机在他身边一整天,他却忘了翻出南阮的号码记下来。他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等到南阮,想到韩乐怡说她喜欢大型犬,记起朋友家养了一只聪明通人性的大狗,为了博好感找话题,便去借了。
贺宪把狗牵回来,本想等明早上学的时候带给南阮玩,没想到刚进院,就看到她背着书包从远处走了过来……
南阮边走边背英语作文,湖边的梧桐树旁突然蹿出了一道黑影,南阮吓了一跳,待看清黑影是一条硕大的狼狗,差点惊叫出声。
赶在一脸惊恐的南阮摔倒前,贺宪拉住了她的胳膊,他满眼都是笑,问:“你不是不怕大狗吗?”
虽然狼狗没冲南阮叫,还摇着尾巴绕着圈儿想舔她的脚,南阮仍是惧怕不已,她甩开贺宪的手,气结不已地冲贺宪嚷嚷道:“你站在这儿干吗?赶紧把它拉走!”
贺宪拽开在南阮腿上蹭来蹭去的狼狗,安抚道:“你别怕,它不咬人,很温顺很可爱,你过来摸摸它的头就知道了。”
很温顺很可爱?吓出了一身冷汗的南阮瞥了眼狼狗又白又尖的牙,白了贺宪一眼,说了句“你是不是有毛病”,就快步离开了。
南阮走远后,贺宪瞪着一脸无辜的狼狗训斥道:“让你好好表现,你都干了什么?牛排别想吃了。”
隔天早晨,为了向南阮赔罪,贺宪起了个大早,去远离家和学校的百年老店给南阮买早饭,哪知半路摩托车出了故障,等他到学校的时候,早自习都结束了……
一模的成绩下来了,贺宪进班的时候正发卷子,远远地看到南阮拿到卷子后没怎么看就塞到桌洞里继续抄写,贺宪不由地弯了弯嘴角——这个班里只有南阮整天学习,成绩不好还那么用功,又笨又认真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贺宪最喜欢看南阮噘嘴,因而一见到她就忍不住想逗,经过南阮的桌子时,他伸手抽出了她藏到桌洞里的卷子。南阮正抄生物书,仰起头瞪向他:“你干吗?还给我!”
“藏什么,没考及格吗?”笑着说完这句,贺宪才看向卷子上的分数,看到“高考数学一模试卷”旁边的“150”,他怔了怔,问,“满分多少?”
南阮起身抢下卷子塞回桌洞,看都懒得看他。旁边的韩乐怡则一脸得意地揽着南阮的肩说:“我们南阮这次数学又考满分,总分年级排名六十八,这还是之前没用功,等二模的时候一准进前五十。”
在贺宪的脸上看到疑惑,韩乐怡又说:“她来十四班是为了跟我在一起!”
班主任过来交待事情,看到韩乐怡揽着正专注学习的南阮不放,皱眉训斥道:“韩乐怡,你不学习没关系,不要影响人家南阮,人家是要考重点大学的。”
韩乐怡吐了吐舌头,收回了爪子。
听到班主任的话,满心讶异的贺宪想,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影响她,还是等一等,等到高考结束再表白。
第8章
傅川连续两周没来学校,高三的后三个班反而更不成样了——过去他在的时候,热衷闹事的男生们有所忌惮,如今没了他的压制,虽没出大乱子,小冲突却不断。
在贺宪看来,这些人的行为傻透了,根本就是瞎胡闹,无论是套近乎的还是找茬的,他统统不搭理。他这副谁也瞧不上的态度让自以为是的男生们很是窝火,可他当年的“事迹”太光辉,至今仍有震慑力,意图收拾他的人多归多,但谁也不敢真出头。
十四班的文娱委员和十五班跟着傅川混的一个男生谈恋爱,文娱委员的父母发现女儿早恋后,到学校找班主任,韩乐怡是班长,早自习的时候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了解情况。她只在办公室待了五分钟,回来后让文娱委员去办公室。
文娱委员一直到第二节课课间才回来,她红着眼睛径直走到韩乐怡的桌子前,质问为什么要和老师告密。什么都没说过的韩乐怡一脸莫名其妙,解释之后发现文娱委员完全不讲道理,半点亏也没吃过的她立刻和文娱委员吵开了。文娱委员哪是韩乐怡的对手,很快败下阵来,连书包都没收就哭着跑出了教室。
韩乐怡环视四周,对伸长脖子瞧热闹的同学说:“看够了没?再看我要收门票了啊!”
正蹲在地上替韩乐怡捡东西的南阮拉了拉她的衣角,贺宪见状弯着嘴角想,这两人的性格天差地别,居然也能成朋友。
午休的时候韩乐怡跟几个女生去逛街了,南阮要复习,就没同去。她正改错题,三个十五班的不良少女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她们踹了一脚南阮的桌子,骂骂咧咧地问南阮韩乐怡去了哪里。
南阮愕然地看了她们一眼,就表情冷淡地塞上耳塞继续改题了,不良少女们哪受得了这种怠慢,说着就要上手推。
倚在后门上的文娱委员男朋友“喂”了一声,制止道:“没她事儿。”
不良少女们便瞪着南阮说:“不想挨揍就一边待着去。”
韩乐怡不在教室,就只能砸她的东西,她们刚踹倒了她的桌椅,把她的笔袋扔到地上,南阮就抢在她们前头拎起了韩乐怡的书包。
“你是不是想死?”
南阮紧抱着书包不放,转头瞪向带人砸东西的文娱委员男朋友。对方皱了下眉,女朋友受了委屈不能不管,自己和女同学较劲又丢人,所以他才找人教训韩乐怡。南阮比较特殊,他并不想招惹,可被她这么瞪着,面子着实下不来,和女朋友也不好交待,便不耐烦地呵斥道:“你看什么看?”
三个不良少女仿佛得到了指示,立马围住了南阮,文娱委员的男朋友正想让她们停手,一本书就从前门飞了过去,不偏不倚地砸到了离南阮最近的那个女孩身上。
文娱委员的男朋友看向前门,瞥见贺宪正要骂人,就被大步走过来的贺宪抓着前襟拽到了南阮的桌子前。贺宪松开文娱委员的男朋友,挡到南阮前面,冷着脸说:“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然后带着她们滚。”
“贺宪,你找死?”
贺宪抓着他的脖子往地上一按:“捡起来。”
文娱委员男朋友的身高和贺宪不相上下,人还比他胖,却被他压得死死的,留在教室里的男生们原本犹豫着不敢制止,见到这一幕也跟着站了起来。韩乐怡的人缘一直不错,何况外班的带人进来砸东西,谁都看不过去。
除了南阮怀里的书包,韩乐怡的东西全散在地上,对方虽然宁死不肯捡,挣脱开贺宪的掣肘后,却也不敢继续和他杠,丢了句“你等着”,就带着三个不良少女离开了。
这些人一走,贺宪立刻回头看向南阮:“没吓着你吧?”
南阮摇了摇头,冲贺宪笑了笑:“谢谢你。”
其实她并不怎么怕,因为那个人不敢真的欺负她,傅川的爷爷奶奶退休前是师范大学的老领导,跟她爷爷奶奶是朋友,奶奶担心她长得漂亮被坏男生骚扰,进高中时,除了拜托韩乐怡跟她做朋友,还拜托过傅川照看她。
偶然遇到的时候,傅川虽然连眼角都没夹过她,但是高中三年她却过得风平浪静,盯着她看的男生不少,敢来骚扰的还真没有。
不过不怕归不怕,刚才贺宪挡在她前面的时候,她还是有点感动的。没有弟弟的时候,她是跟爸爸住的,她那时胆子小,看到院子里的大公鸡都会害怕,奶奶笑她娇气,爸爸却从没笑话过她,只要他在,一定会把她护在身后。
见南阮一直抱着韩乐怡的书包,贺宪弯了弯嘴角:“怪不得韩乐怡说你像她家金毛……”
那句“忠犬”还没说出口,南阮就不乐意了:“你才是小狗。”
南阮半蹲下来替韩乐怡捡文具,贺宪看着她纤长白皙的后颈,喉结动了动,含糊其辞地说:“小狗多可爱。”
想起他曾夸那头凶恶巨大的狼狗可爱,南阮很是无语:“你对可爱的定义和一般人完全不同。”
韩乐怡回来后,咋咋呼呼了一下午,放学时分,她拽着南阮去找贺宪,说什么都要请他吃饭。
贺宪原本觉得跟两个女孩一起吃饭有些奇怪,下意识地想拒绝,可看到韩乐怡身后的南阮,却没舍得离开。
一顿饭的工夫,韩乐怡说个不停,贺宪被她吵得头疼,但和南阮只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还和她说了三句话,也算值了。
饭后韩乐怡去结账,发现贺宪已经买过单了,说什么都要再请回来,隔天刚好是周六,下午不上课,她还提议三个人吃完午饭去唱歌。
贺宪半点也不想和她唱歌吃饭,只问南阮:“你明天下午不复习?”
“我已经用功一周了,现在看到生物书和英语单词就头痛,正好放松半天,”说完这句,南阮又看向韩乐怡,“人家不乐意你就别一直劝了,咱们两个人逛街去。”
“我怎么不乐意了,明天下午是吗?我有空。”
于是,隔天贺宪在KTV听韩乐怡吼了一整个下午的歌,这对他来说完全称得上灾难,幸而牺牲过耳朵后,他得到了意外的补偿——和南阮一道回家,只有他们俩。
跟方向相反的韩乐怡道过别,见南阮伸手拦出租,舍不得马上到家的贺宪说:“我晚饭吃撑了,步行回去消消食吧。”
走回家起码一个钟头,南阮最不爱运动,便说:“那你慢慢走,我乘车。”
贺宪只好妥协,两人从出租上下来,南阮抢着付了钱,贺宪便收回了手中的零钱,跑到路边的小店买了支冰淇淋回来。
三人行了两日,因为韩乐怡对贺宪热络,南阮便也不再排斥他,只嘀咕了一句“我喜欢芒果不喜欢草莓”就撕开包装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贺宪正饶有兴致地看她吃冰淇淋,忽而觉得哪里不对,目光扫向对街时,正好和文娱委员的男朋友四目相对,见他忽然变了脸色,南阮问:“怎么了?”
贺宪笑笑:“没事。”
南阮回到家的时候爸爸一家和大伯大伯母已经离开了,南黛却非但没跟爸妈回家,还带了几个女同学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