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考科举——天人少爷
时间:2018-06-14 08:02:56

 
    在诗赋上一直表现平平的方长庚也终于找到了其中的乐趣。
 
    抛去曾经根深蒂固的排斥感,作诗的核心其实在于“用典”和“言志”。
 
    至于平仄的规律很好掌握,古汉语中的平音可以转化为现代四声调中的第一声和第二声,仄音则类似于今音的第三声和第四声,不同的格律诗有不同的要求,例如五律诗的其中一种是“平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记住即可。
 
    至于对仗和押韵,就更好理解了。
 
    但若想作出来的诗有格调,则要熟知典故。若想诗有灵魂,则要言之有物,把自己所见所闻以及内心感想寄于文字。
 
    然而方长庚不算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只希望自己的试贴诗做得好一些。
 
    科举考的试贴诗有严格的格律规定,一般来说是撷取前人诗里的其中一句,或某个典故,一个成语,如果能一眼看出内容出处,就算完成一半,接下来就靠平时的练习和积累了。
 
    府试考的题型和县试一样,这为他们减轻了许多压力,在方万明的鼓励下大家也都显得很有信心。
 
    因为府城就坐落在隔壁的陵阳县,这回还是四人结伴,王老爷说坐他家的马车去,用不着另外雇车。
 
    只是府试同样要求五人互结,所以还找了一位其他私塾的学生一起。不同的是这回要求三名廪生甘结,还要一名官府派遣的廪生派保,这里又花费了六两银子,实在是把方长庚心疼坏了。
 
    这得方大山和小李氏种多少地、织多少布才能换回来啊?
 
    回家的时候方长庚都张不开口,第一回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了贫穷的悲哀。
 
    小李氏见方长庚这幅样子也乐了,戳了戳方长庚微微鼓起的脸颊,语气温柔极了:“爹和娘啥都不图,就图你能好好读书,能读到哪里是哪里,千万不要为了银子的事就放弃了。娘偷偷存了不少私房,不用看别人脸色,以后实在不行了,娘就去借,总会把你供出来,知道不?”
 
    方长庚闷闷地“嗯”了一声,忽然抬起头:“娘,你放心,等我明年考了秀才,一定会让家里过上好日子的。”
 
    小李氏只当方长庚是玩笑,但怕他过于敏感,就装出一副信了的样子:“娘知道你有出息,但娘不要你多早能赚钱补贴家里,娘和你爹希望你能过体面日子,当个人人尊敬的老爷,一辈子扬眉吐气的,娘就开心了。”
 
    方长庚是个话不多的人,之前作出这样悬在空中的承诺已经是极限,这时也只是郑重地“嗯”了一声,没有再做别的表示。
 
    吃晚饭的时候,方大山提议让他架牛车送他们去府城,被老李氏白了一眼。
 
    “你不看看和咱长庚一块儿上学的都是什么人,人家哪会坐你那破破烂烂的牛车?再说了,你把牛带走了,这几天谁来犁田?让你弟啊?”
 
    方大山不住苦笑:“我那不也是担心长庚一个人在外头吗?”
 
    方长庚咽下嘴里的饭:“爹你放心,我一个人可以的,还有沅君他们呢。”
 
    方大山点点头,又想起那头上了年纪的水牛来:“那头牛也没几年活能干了,犁一户人家的田都吃力,看着怪可怜的。不如我们干脆把它从老刘他们那里买回来,让它也好好过个晚年。”
 
    老李氏也挺心疼那牛,应声道:“买吧买吧,这牛和咱也有感情了。前天下地的时候我看它出了一背的汗,看来是真的不行咯,和人一样,干不动咯。”
 
    方长庚知道老李氏也在说自己呢,幸好农村人体格强健些,老李氏和方万英的精神头都还不错,不然方长庚都不能想象等那一天到来,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吃完晚饭回屋,方小宝献宝似的掏出一个小荷包,上面绣着一抹云纹,在她白嫩嫩却生了茧子的手掌上显得格外可爱。
 
    “哥!这是我绣的,送给你啦!大哥可没有哦,你别告诉他!”
 
    方长庚勾起手指刮了刮她小鼻子:“回来给你买府城的糖吃。”
 
    方小宝扭扭捏捏地:“还是算啦,娘说我换牙齿,不能吃糖的。”她可听到娘和二哥说的话了,哪里好意思要糖吃啊。
 
    换做以前,方长庚早就打趣她了,可这回却没说什么。
 
    “你乖乖在家,听娘的话,知道不?”
 
    “知道!”
 
    方长庚沉闷的心情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无尽的酸软。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又大阵仗地送他,方大山还想送他去镇上,被方长庚拒绝了。
 
    这么远的路,来回两趟也不好受,更担心方大山路上会遇到什么意外。
 
    年纪越大,对父母就像是一种角色互换,反而是自己更加担心他们的出行安危,很奇怪。
 
    听小李氏又叮嘱了一通,大丫背着竹篓跟上来,笑着说:“我正好去镇上交布去,我送长庚。”
 
    方长庚点点头。
 
    “路上小心啊——”
 
    “两个人都要小心——”
 
    身后是老李氏和小李氏此起彼伏的呼唤,方长庚苦笑着和大丫对视了一眼,步履轻快地朝镇上而去。
 
    路上有伴也不觉得路途无聊,方长庚发现大丫比以前开朗了不少,心里也很高兴。
 
    “大姐,现在怎么是你去镇上卖布了?”
 
    大丫柔柔地笑笑:“家里最近忙呢,再说我年纪也大了,爷奶他们放心我去镇上,还说让我见见世面呢。”
 
    “那你卖完布去哥那里歇会儿,让他带你转转。”
 
    “已经去过了,也不好意思总麻烦他。”
 
    “怎么会呢……”
 
    ……
 
    聊了一路,到分岔口,两人就分开各走各的。
 
    穿过两条街到了王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王复站在马车旁冲他招手。
 
    “长庚,这里!”
 
    方长庚加快脚步过去,上了马车,四人会心一笑,开始了府试的旅程。
 
第25章 客栈
 
    “嘿!没想到来考试的人竟这么多?刚刚官道上就看到好几辆车经过了。”王复饶有兴致地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回头时脸上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方沅君说:“这回府试一共有八个县的学子参加,据说是两千个人里头选一百人呢!”话音刚落他就有些后悔地捂住嘴。
 
    要命!爷爷说了不让他说出去的,王复本就是四人里头成绩最差的,要是害他一紧张,这府试可就悬了!
 
    果然见王复大惊:“怎么会有这么多?!我们县也才五十个名额呢!”
 
    方长庚无奈笑笑:“这参加府试的可不止今年过了县试的考生,往年八个县所有考生加起来,恐怕到时候整个府城要被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都是第一次参加府试,许多事都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
 
    其实原来县里还有一个“提堂”试,由县老爷为通过县试欲考府试的学子再设置一道关隘,选送通过的人去参加府试,然他们县考生人数少,因此就省了可有可无的这一步。
 
    方万明曾讲过当年府试的盛况,但时局日新月异,如今府试的规模比几十年前只大不少,再一思索,就知道答案。
 
    王复面露绝望之色:“天哪,夫子怎么没说呢?这,这录取的人也太少了吧?”
 
    方长庚露出“你慌什么”的表情:“有句话叫做‘趁热打铁’,我们都是刚考过县试的,学的东西都还热乎着,考试的氛围也还没散,用得着怕那些屡战屡败的老‘童生’?”
 
    这话说出来方长庚自己也有些心虚,但也不无道理。
 
    考场上提着考篮一脸郁郁不得志的中老年比比皆是,这些人就占了名额里不少份额,可见落榜没准也是有惯性的,真正的竞争者还是产生在年轻学子这一批。
 
    而且因各地教学质量有两极分化之像,大家的实际水平参差不齐,所以别看录取比例低得吓人,实际没那么难。
 
    他就觉得大家都学得不错,周其琛更是其中翘楚,以他前世的眼光和经验,府试应该不成问题。
 
    每个人又七言八语地互相鼓励安慰了一通,气氛就渐渐松弛下来,更多地放在了一路的沿途风景上。
 
    到了陵阳县闹市,确实比万兴县繁华了许多,周边房屋鳞次栉比,一水儿的白墙黑瓦,商业街上有各种卖笔墨、金银饰、古玩还有布料之类的店铺,就连路上行走的人们的衣饰也华贵了几分。
 
    王复见识广,家里有族叔在京城做五品官的,曾经见识过京城的繁华,对这些并无兴致。周其琛还是一副对什么都不大感兴趣的样子,只偶尔朝外头看一眼。
 
    只有方长庚和方沅君比较接地气,一路以来都打量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
 
    方长庚暗中留意一些店铺,想着考完试买些承受得起的礼物回去。日子过得再苦,也需要一些小乐子的点缀嘛!
 
    这回他们还是提前一天到的,王老爷未雨绸缪,已经找人预定了离府衙最近的客栈的房间,只是这房费实在令人咂舌。
 
    方长庚本想宁愿自己一个人住远点,也不要住这么贵的,然而王老爷派出去的仆人回来却说其他客栈不仅离府衙远,房价也没便宜多少。
 
    考虑到府试是能否成为童生的关键,而住宿条件又是影响考试发挥的重要因素,方长庚还是咬咬牙接受了。
 
    只要通过府试,王老爷那儿能拿赏银,族里也会有补贴,方长庚就这么安慰自己。
 
    没办法,眼下人穷志短,就像鲁迅先生笔下那句著名的“窃书不能算偷”,虽是讽刺,但这世道确实对读书人极为包容和爱护,有了功名就多了许多财源,类似于拿学业奖学金和企业奖学金,也算凭自己本事了吧……
 
    马车驶入客栈所在的街道,一眼就看到远处一块题着“同福客栈”的牌匾。至于为什么这块牌匾这么醒目,因为这家客栈门口的空地上停满了牛车、马车还有青呢小轿,进进出出的有一身锦服的富家少爷,有神情平淡的布衣平民,还有一脸丧气拂袖而出的农家子弟,世间百态,都在一幅画里。
 
    如果不是有王复,恐怕自己也是夹杂在后者中的一个呢。
 
    顺顺利利进了客栈安置,下来吃饭时有不少面熟的学子,大多是一个县的,互相也有所耳闻。像方长庚和周其琛这样在县试中名列前茅的自然更加引人注目。
 
    出于礼仪以及其他一些原因,大家迎面碰到互相都会点头致意,气氛还算友善。
 
    而且因明天府试进场程序比县试严格不少,学子又多,到时候要以县为单位轮流入场,所以吃饭的时候饭桌上也不自觉形成了县与县之间的分界,令方长庚有些意外的是,他居然看到了方松。
 
    没想到这厮竟也能来考府试,还以为他还在县试这道关卡上挣扎呢。
 
    方松也不是瞎的,更何况他还一直注意着方长庚这边的动静,眼睛不时往方长庚他们那桌瞟。
 
    坐他身边一位年纪相仿,油腻的气质也相仿的青年眼珠一转,玩笑似的打趣:“听说那个方长庚也是你们村的?才十一岁就过了县试,还是第三,厉害厉害——”
 
    话外的意思就是你方松都十八了,还考不过同村一个小屁孩,脸臊不臊?
 
    他是里正家的外侄,名叫刘义学,对方松说话一向没什么顾忌。
 
    方松脸色发黑:“厉害个屁!我看他府试不跌个大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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