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进攻太激进,于是临时又往后退了步,说:“我开玩笑的,别当真。”
菜一盘盘往桌上送,两个人专心吃了会菜。旁桌气氛热闹如开茶话会,他们这里反倒静谧如深林。
过了会,穆子川说:“你当时来这座城市,不应该也是因为我的吧?”
话一出,气氛更加的尴尬。夏梦当年虽然偷听到说话,却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来这儿纯粹是因为自己喜欢,不是为的他。
可是如今坦诚布公只当阔别重逢讲,何况穆子川地位压过自己一个头,夏梦就忍不住要奉承他:“算是吧。”
穆子川没露出一点惊讶的神情,态度十分从容地接受了方才的说话。就在夏梦怀疑自己是否纵容了他的自信心时,他又问:“那进娱乐圈呢?”
夏梦无意识:“嗯?”
“你进娱乐圈也是因为我?”
夏梦觉得有一点头大,她进娱乐圈只能算是一次歪打正着。
不过要说和穆子川有关系,倒也没有超纲,那时候知道小歌手还另外当导演时,她两只眼睛都写着敬佩二字:“也算是吧。”
晚饭的后半段,两个人没再叙旧拉家常,夏梦将主题掰正到电影上,但能看得出来,穆子川兴致明显不如之前高。
结束之后还是夏梦送人回的家。穆子川打开家门后,伸手往夏梦面前一摊,夏梦是一脸的疑惑:“怎么了?”
穆子川说:“给我一支笔一本本子。”夏梦递给他一支笔一本本子,穆子川说:“没想到你这么崇拜我,我给你签个名吧。”
“……”夏梦差一丁点儿就要笑出来了,可看到穆子川一本正经丝毫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后,她又只好忍住了。
从穆子川家里出来,不多不少正好是九点。手机准时响,接起来却没人说话,夏梦就知道是官泓生气了,赶紧脚踩油门往家赶。
大概是听见引擎的咆哮,官泓这才开金口:“路上开慢点。”
夏梦笑嘻嘻地赶回去,他却还在忙,书房里开着一盏灯,正专心坐在电脑前。夏梦有意要跟他闹,扭腰走过去,两手勾上他脖子。
声音是赛过蜜的甜:“官先生,这么晚还不睡吗?”
官泓瞥了她一眼,要放在平时,他就是不主动送吻过来,也要用手回搭住她,或笑或怒,今晚实在反常。
夏梦不禁瞥了眼他电脑,屏幕上亮着个窗口,里面坐着肤色各异的两排人。夏梦立马倒吸口冷气,兔子似的窜到书桌一边,说:“你在开视频会议?”
官泓点点头,见她脸都涨红了,又不忍心再逗她:“我这边摄像头已经关了,不过话筒还没来得及。”
夏梦捂着脸,懊悔地直想抽自己。
官泓笑着起身拉过她的手,搂过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坏消息是他们听见你声音了,好消息是他们并不懂中文。坐着别动,陪我呆着把会开完。”
夏梦还是头一次看见工作时的官泓,一只手虽然时不时在她腰上作乱,可思路清晰言语流畅,美人在怀也丝毫不影响他发号施令。
夏梦起初还能听一听,她在学校里修过英语,平时也会刻意与官泓练习,可是他们说得实在太快,专业词汇又太多,她刚听一会儿就没了耐心。
没有事做,翻找出官泓给她弄的案例做重点,起初还看得认真,过了一会儿就伏去手臂,再过一会儿,她自己都不知道迷失在何方。
再次有意识是感觉体内的酸胀,官泓靠在她身后用力的起伏。是惩罚,也是迷醉,官泓说:“晚饭聊的什么,那么晚才回来?”
夏梦说:“交流感情啊。”
他便更用力,弄得她狠狠绞起了床单,求饶道:“生意呀,你做生意难道不用和人交流感情?我要是心虚,根本什么都不告诉你。”
官泓在她头顶嗤一声。
夏梦后知后觉道:“总觉得一碰上穆子川,你就有点不一样。”她眼珠子转,问:“你是不是也一早就认识他?”
官泓问:“也?”
夏梦不由地吐舌,手肘撑床上被磨得快起皮,一边喊疼一边告饶道:“其实跟他是旧相识,以前我呆过的那酒吧,他在里面唱过歌。”
她又问:“你是不是也是在那认识的他?”
官泓不再跟她说话,又用行动堵上她的嘴。直到双双大汗淋漓叠躺在床上,官泓说:“不想你嘴里听见别的男人的事。”
夏梦哦一声,拿小指挑着鬓角的头发,半晌问:“你还记得咱们见到的第一面吗?那时候的你可真干净啊。”
官泓没做声,静静听她往下说,她似笑非笑,说:“谁会想到有一天,这么干净好看的男人能躺在我身边。”
官泓还在等,夏梦却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看过去,她已经阖起眼睛,表情安恬祥和地睡着了。
官泓起来帮她清理了一下,转而又进了衣帽间。
手指一件件拨过他给她买过的那些礼服,最终还是拨给助理要他临时再定过来一套。
电影开机那天,官泓想,他要给夏梦一个惊喜。
第24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 夏梦刚一出卧室就闻到一阵香味。官泓已经厨房忙活开, 见到她过来,连忙把餐盘端上吧台,要她先吃起来。
早饭是一晚炖得稠稠的大米粥,配上咬一口就化酥的梅干菜烧饼,夏梦吃得瞠目结舌,看向官泓的眼神满是心。
官泓还假谦虚地问味道行不行:“听说是你们那的标配早餐,毕竟没亲自尝过, 不知道味道是不是地道。”
地道, 当然地道,再好吃一点, 夏梦都觉得能给他颁发非物质文化遗产了:“不过我们那的标配早餐是油条麻团,这个其实是给游客吃的。”
说起油条麻团,官泓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他对中式糕点其实并不擅长,一直挑战的只有蛋黄酥烧饼这些猛往里面加油就起酥的种类。
相比于这一类的简单粗暴,油条麻团相对而言就难一点。因为中国人做事不像ABC, 连盐的用量都精确到克, 中国人讲究的是随缘,什么都是“适量”。
官泓琢磨了一会儿, 觉得慎重起见还是要请个老师:“你等我稍微进修一下, 再给你做吧, 不过听说油条加明矾, 那东西里面含铝, 并不够健康。”
夏梦只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官泓居然已经连配料的事都开始研究了,连忙改口道:“就是随便一说,你别觉得太有压力了,我就喝喝大米粥也行。”
夏梦这回不仅没有挑剔跟斤斤计较,还十分难得的懂事一次,可是看官泓的样子,分明还沉浸在致力做出好菜的思考中。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夏梦总觉得今天的官泓有刻意讨好之嫌,而想来想去,两人中间横生的枝节似乎也就只有昨晚她跟穆子川的晚饭。
其实不止是他,夏梦自己也有反常。好像每次提到过去,或是有接触到过去相同回忆的人时,他们就会不约而同的这样。
夏梦当然是对年少无知的懊悔,满身都写着不愿再走回头路。有时候看着如今光鲜亮丽的自己,脑海里还是会浮现那些自甘堕落的旧时光。
至于官泓的心思,她也能读出一二,毕竟是见识过的她最不堪一面的人,总想用回避来避免引起那段彼此都不愉快的往事。
可女人是很会钻牛角尖的,他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为什么不能和别人一样戏谑地拿过去开玩笑,是不是其实他也很在乎,她让他觉得丢脸了?
毕竟夏梦再怎么催眠,也总是忘不了官泓看她的第一眼,那时他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干净得像是一只洗净泥的藕。
而她脏得还埋在泥土里,她甚至没想过要逃离,那么油腻腻地看向他时,他的不屑和漠然完全合乎逻辑。可理所当然是一回事,羞不羞愧是另一回事。
幸好夏梦的胡思乱想也就短短一瞬,特别是在看到官泓脱了汗湿的上衣,打着赤膊在家里走动的身影后。
见贤思齐,见色思淫,夏梦毕竟是个视觉动物,没忍多久,就放下碗蹦跶过去,用关节磕过他腹肌的时候忍不住感慨:“真好看,我要也有就好了。”
夏梦懒,宁愿把躺着也不肯进健身房,唯一的锻炼就是跟官泓在床上,之前硬是凭瘦才有的比基尼桥,最近吃多了官泓做的饭,已经很不幸地把桥弄堵了。
夏梦悲痛:“邱天那电影没几天就要开机,晚上有宴会,我还准备穿礼服去参加呢。现在好了,别说礼服,运动服都塞不下。”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夏梦虽然高,但骨架并不比一般女人大,稍微挂点肉还是细胳膊细腿,瘦子照镜子永远说自己胖,胖子才总怀疑近来是不是瘦了。
官泓搂过她肩,手底的肩胛确实圆润了一些。他想了一下,蓦地蹙起眉头问:“梦梦,你……最近例假还准吗?”
夏梦一怔,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他的潜台词,连忙摆手认真道:“怎么可能,我一直都有吃药的。”
其实不仅是她在意这种事,在某方面上急吼吼如官泓,也永远会记得要做好措施。只是百密一疏,再好的自律也有失误的时候,夏梦才会坚持自己吃药。
早就说过几年之前夏梦跟官泓闹得差一点就要分手,导火索就是当时疯狂想做官太太的夏梦想在孩子这件事上做手脚。
那时的夏梦还不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以为上演一出母凭子贵就能顺利套牢一个绩优股,自此一路翻红登上人生巅峰。
她同时也高估了那时两人的情感状况,以为已经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以为不管自己翻出多大风浪,好脾气的官泓还会像之前一样包容她。
结果就是他们确实还苟延残喘着,但官泓很快便飞去了国外,并且一呆就是大半年。他用这样沉默的拉锯告诉她,欺骗人一个人需要怎样的代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其实怕的又哪里只是被咬的人,夏梦这条美人蛇丢了牙,自此以后安安分分做起了官泓不见光的女朋友。
有时候夏梦稍一回想还后怕,要不是她月经不准,内分泌不调,是难以受孕的体质,说不定还真就让她得逞了。
等她怀了孩子,挺起肚子,耀武扬威地往官泓面前一站,他们的前路又将通向哪里?真是光想想,都快被那时的自己蠢哭了。
夏梦这会生怕官泓不相信,蹭蹭他下巴道:“要不一会儿我去买个验孕棒?真没事的,你放心吧,而且我身体不好,其实挺难怀孕的。”
官泓不知道她说的“放心”是哪一颗心,空下来的一只手忍不住握了握,语气放松里又带着不满,道:“好。”
过了会,官泓问:“你例假是不是还是不太规律?”
夏梦不想他担心,说:“比以前好多了,没那么疼了,而且基本上每个月都来。”以前要么是几月不来,要么是一来就缠绵半月,就这方面来说,现在确实好多了。
官泓说:“还是找医生再看一看吧,我帮你预约。跟你说了多少次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每次都不听我的。”
夏梦连忙翘起穿着地板袜的脚:“谁说不听的,你看这是什么?”
她一脸哄人的笑意,官泓也不好板着脸,拍一下她屁股,说:“你牢牢记得就行。”又严肃几分:“咱们生个孩子吧。”
夏梦脖子一梗,被口水呛得咳起来,说:“你今天吃错药了?”
可看官泓一脸严肃,又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这样的笑话,不能乱开,连承诺都不随意许的官泓,之前哪说过这样的话。
既然他提到孩子的话题,就代表他已经提前思考过,再结合他这阵子的表现……夏梦反而有些退却,说:“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反正他们还都年轻,还处在人生和事业的上升期,反而是婚姻和抚育下一代这些事,可以先放一放。马克思都说过,要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嘛。
官泓看夏梦那么严肃的神情,只好点了点头。
谁都没再说破坏气氛的话,但两人间的氛围就是有点闷闷的。吃过早饭各自去换衣服,夏梦在柜子里捣鼓了好一会,拎出来一个包。
“我能把这个送人吗?”夏梦问。
在一起这些年,官泓在吃穿用度上从不短她的,什么都要是能力范围内最好,限定的奢侈包往往还没上市就先送到她这里。
只不过夏梦当初有傲骨,不愿意让官泓觉得自己是因为钱才跟着他,不仅一个都没用过,很多连包装都没有拆过。
现在想通之后才觉得以前的自己挺无聊,她跟官泓是算不清的,与其斤斤计较还不如同流合污,自己也乐得没负担。
官泓看都没看她:“除了我,这家里的所有东西你都能送人。”
夏梦直乐:“我才不傻呢,有你还能有好几个这样的家,我干嘛要把你送人。”
官泓挺失望地摇摇头:“小白眼狼。”又问:“你想把包送给谁?”
夏梦说:“就我认识那主编呗,她不是马上就从时装周回来了嘛,我想邀请她参加开机当晚的晚宴,顺便再把这个送过去当做礼物。”
官泓问:“她不是涮过你么,你也吸取了私交和公事不能混为一谈的教训。”
“是啊,所以现在要正式跟她发展私交。以前送一个包是公事,现在送两个包可就不一样了。”夏梦说:“我觉得她人不错,确实想交这个朋友。”
夏梦已经说得这样严肃,官泓也不好再插嘴什么。他说:“我给你定了件礼服,量尺寸的师傅近期就跟你联络。”
夏梦正在发愁穿什么呢,衣柜里的衣服虽多,可到关键时候,永远都差一件。夏梦求之不得,抱着官泓的腰,说:“真贴心!”
不过为什么要现量尺寸呢,他们不是掌握着她的尺寸,以前都只要确定过款式就行吗?官泓睨着她,一本正经道:“你不是胖了吗?”
夏梦扁扁嘴,想收回刚刚夸他的那些话了。
各自分开去工作前,官泓说:“舜尧今天回国,我准备晚上请他吃个饭,你想不想跟我一道去?”
夏梦一听这名字就难受,连忙摇头,撒娇:“我最讨厌参加饭局了,你又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