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不置可否, 笑着出门。
工作已经将假期之前排得满满当当, 除了每晚几小时用来睡觉, 夏梦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贡献给了人民群众的娱乐事业。
除了艺人的常规工作, 还要对付层出不穷的晚会邀约, 既要积极争取还要一一筛选, 推上红人的同时磨破嘴皮的求甲方再带带新人。
所有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夏梦已经累得奄奄一息, 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打瞌睡, 旁边夏雪看得一直笑。
夏雪给夏梦打下手, 将叠好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放进行李箱,说:“姐, 那你今年过年就一直在姐夫那, 不回家了吧?”
夏梦点头:“嗯, 飞过去那天都廿三了,再赶回来太辛苦。我也想回去看看啊,可是谁让官泓生日这么尴尬呢。”
心里却忍不住一阵虚,其实想赶回来完全可行,只是找了借口不回家,也就躲开了那许许多多的烦心事。
夏雪说:“你就好了,我可就惨了,一个人回去不知道要被骂成什么样。所以我想,要不然我也不回去吧,工作室里事情那么多,确实走不开啊。”
夏梦自己是那个不正的上梁,肯定没办法扶正下梁了,清点一下行李,道:“看你自己安排吧,你也是大人了。”
行李箱上锁,再挂上个主人专属的小挂饰,夏梦将箱子推到玄关里,对紧跟而来的夏雪道:“晚上想吃什么?”
夏雪好笑:“你还会做饭啊?”
“那当然。”夏梦朝她一扬下巴,这种事,连做惯少爷的官泓都会,她这种穷苦出身的烧火丫头,还能不会?
夏梦说:“你坐着,我给你煎个牛排。”
可是冰箱里并没有牛排,夏梦带着零钱去小区旁的便利店现买了一份,收银小哥很是热情地问了句:“家里有黄油的吧?”
夏梦纳闷:“有什么?”
购物袋里又分外放了一方黄油。
回来现搜攻略,可惜理论知识跟不上实践步伐,夏梦很快就见锅里起了烟,油四处乱冒。牛排夹出来的时候,外面焦了,刀一切,流血水。
夏雪看得直闭眼,说:“还是我来吧。”
夏梦在旁举着铲子,感觉十分没面子。
换上夏雪,一切就简单多了,油温热到刚刚好,放进牛排是好听的滋滋声,再过会儿香味跑出来。
吃起来也是大厨水准,夏雪还忍不住王婆卖瓜:“要是往这旁边加点西蓝花圣女果什么的一点缀,立马就能端到餐厅出售了。”
夏梦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笑:“确实还不错,不过你不可否认我原材料买的也好,军功章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夏雪连连点头:“那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夏梦问:“你怎么会做饭的?”
夏雪说:“怎么不可能不会做啊,爸妈白天要忙,我只要在家就是当佣人使唤的。我哥又好吃懒做,不管回来多晚都让我给他做夜宵。”
夏梦想起那天夏雪染红的双手,觉得自己的问题确实傻。
“反倒是你,你怎么能不会做饭呢?”夏雪问。
夏梦一怔,说:“我就是不会啊。”
夏美娟尽管起早贪黑,把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交给她的杂货铺,可也会在临走前留下一锅大米粥,再配上一碟咸菜或萝卜干。
夏梦在家吃过早饭,剩下的两餐都在学校解决,她没有时间更没有必要下厨。
哪怕到了周末,她被勒令去杂货铺帮忙,也还是夏美娟忙碌,在简陋的临时厨房洗菜做饭,她一个人趴在柜台后写作业。
那时候的夏梦好像从没想过要帮忙,夏美娟更是没有开口要求过。她也就习惯了什么都不做,心安理得地享有现有的一切。
甚至仍旧会不满,毫无新意的早饭,老早吃腻的咸菜白粥。
呆在杂货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怕被同学看到,怕迎接顾客注视的目光,怕被旁人称作是那个杂货店老板家的女儿。
巨大的自卑笼罩着夏梦,以至于她从来不曾发现,一直喜欢用拳头说话的夏美娟,其实给了她不沾阳春水的纤细双手。
夏梦咬牛排咬得牙酸,夜里一个人躺在大床上的时候,心里有无数重声音催促她给夏美娟打去电话。
可每每拿过手机,看到那串连名字都没有的号码,就觉得,勇气耗尽,耐心用完,她拨不出这样的电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梦在后一天启程,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开往机场的道路通畅,飞机没有晚点,路上没有颠簸,连着陆都是那么平缓舒服。
只是当夏梦过了海关,取到行李,忽然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她尽管知道官泓具体所在的城市,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汇合,总不能大摇大摆跑去他家里,或是直截了当告知她的酒店名吧。
那太缺乏惊喜感,完全不符合她此行的主题。
夏梦就近买了杯奶茶,拿嘴咬着吸管四下找坐。手机通讯录已经翻过一遍,最后还是在季舜尧那个名字上停下。
以前特烦他,名字都不写全,如今细想想,他也没怎么得罪过自己,尽管脸色是臭的,却没有说过一句为难她的话。
不想再被自卑情绪和敏感特质影响后,夏梦总希望从另一方面去看人,只是这一看就更加无地自容,连季舜尧都闪着金光了。
就连季舜尧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夏梦会给主动给他打电话,问题还特别的奇崛:“你现在在哪呢?”
“……”季舜尧纳闷:“你这是查我的岗?”
夏梦扁嘴,将奶茶吸得呼呼响:“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季舜尧立马道:“你刚刚第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夏梦一怔:“你现在在哪呢?”
季舜尧说:“我哪都不在。”
夏梦:“……别开玩笑了,我真的有事找你。我请假来找官泓了,想给他一个惊喜,你帮我把他约出来,一会儿把见面地点发给你。”
“喂喂喂!”季舜尧忍不住打断,大冬天的被塞一口狗粮,觉得更加凉飕飕了:“你们谈恋爱能不能不要连累我?”
夏梦说:“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季舜尧道:“不帮。”
夏梦说:“我这个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既然你不肯帮忙,那我就直接定最近一班,原路回去,反正我现在还在机场,也不麻烦。”
季舜尧:“切,威胁谁呢,那你回去呗。”
夏梦:“两个人异地分隔久了,很容易影响感情,谁也不知道时间一长,感情是会发酵还是变质。”
季舜尧:“呵,你连这个都要算到我头上?”
夏梦:“其实我是无所谓,国内男人比女人多三千万呢,三千万光棍还找不到一个老公嘛,但官泓就不一样了。”
季舜尧有点忍无可忍了,咬着牙:“官泓条件那么好,想嫁他的人能排满一整个□□!”
夏梦咬着珍珠:“想嫁他的人虽多,可他不想娶啊。”
季舜尧:“……”
夏梦:“我跟他谈了七年零五个月他还没厌倦,你说他要是跟我分手,得花多久才能彻底走出来?”
季舜尧:“……”
“你不是他好朋友吗,你不想他幸福吗?”
“……”
“你觉得他现阶段没了我,还能笑得出来吗?”
“……”
“有一天当他蓦然回首,发现跟我分开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你的无动于衷,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
季舜尧终于声如洪钟地怒吼道:“把地址发给我,现在!”
过了会,季舜尧将电话回拨过来,说:“你等着吧,他说手头还有点事,过两小时到你那儿。”
夏梦兴奋,说:“好,反正我从机场出发也要很久的。”
季舜尧一嗤:“你说他是不是已经猜到是你了,我可从来不会约他在咖啡馆见面。”
夏梦说:“怎么可能,他要知道是我,肯定立马就过来了。”
“……”季舜尧说:“你自我感觉是不是过分良好了?”
夏梦笑嘻嘻的:“不管怎么说,还是谢啦。”
季舜尧才不让她得意,说:“你这样贸然过来找他,是不是不太好啊?”
夏梦还以为他有什么独特见解,认真问:“怎么了?”
“有多少情侣死于突然的惊喜,你知道吗?你们俩是异地,而且每次一分都分这么久,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在外面再找一个?”
诸如此类的话,官泓自己也说过,成功男人的事业遍布全球,情人也是遍地开花。可夏梦就是有一种固执的坚定,觉得官泓不会是那样的人。
夏梦冷嘲:“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动摇我们比金还坚的感情。”
“金子明明是软的啊大妹子。”季舜尧滔滔不绝:“就算是你是她的心头好,可也要允许他解决个人问题吧,男人这种生物你懂的,总是经常有需求的。”
夏梦仰着脑袋看屋顶,还当真考虑了一下这话的可能性,从每次官泓回国后的状态来看,他确实对这件事挺热衷的。
可是外敌面前,不能服软,夏梦:“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动物性这么强?”
“……”季舜尧气得牙痒痒,官泓那家伙,肯定是把他们上次的对话告诉她了,他呛声:“你少得意,男人的动物性都是一毛一样的!”
夏梦隔空向着季舜尧吐舌头,随手往衣服口袋里一灌,拎着行李箱便风风火火往机场外走。
临近的小情侣急着在人前秀恩爱,女朋友往行李车上一坐,任凭男朋友将她推得头发高高扬起,笑声充满了整个大厅。
又羡慕又牙酸,装作冷眼旁观地想,素质堪忧,她跟官泓就不会这样。
坐上去往市区的大巴时却在想,哪天也要跟官泓人前浪漫一把,比如手挽着手在超市购物,比如湍急人潮中当众接吻。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出现最多的地方就是那个共同的家,一同外出的机会屈指可数,更别提人前亲密了。
夏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离见面的时间还差一小时,她点了杯咖啡,又要了份甜点,端到阳光灿烂的角落边喝边等。
第一件事是给夏雪保平安,紧接着云处理了几件工作上的事。揉着酸痛的颈椎抬头时,恰好看见官泓在点单。
她连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听到他用流畅的英文柔声道:“一杯卡布基诺,一杯焦糖玛奇朵,麻烦加双份的糖浆。”
夏梦拍了拍他肩膀,说:“先生,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不喜欢喝太甜的哦。”她看到官泓身体一僵,迅速转身,看到她的时候由惊转喜,最后笑了。
第37章
官泓花了几秒钟才将事情从头到尾想明白, 笑着说:“你居然会和季舜尧的唱双簧?邱天也没告诉我你去向。”
夏梦得意洋洋地摇头摆尾,说:“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既然决定了要给你一个惊喜,当然要面面俱到, 什么都想的好好的。”
后面有排队的顾客拍了拍夏梦的肩,询问他们到底还点不点单。夏梦这才反应过来,鼓腮抱歉地笑一笑,搂着官泓胳膊往一边走。
行李还摆在方才的位子, 夏梦说:“你过来, 帮我拎东西,我还特地带了礼物要送给你, 你猜猜看是什么?”
官泓便问是什么, 又问:“你怎么会过来的?”
夏梦扭头掐了掐他脸, 说:“给你过生日啊,不然呢?就是没想到这儿这么暖和,我本来穿的大衣很好看的。”
现在脱得只剩下一条长裙,不过也是牌子货,很显身材。
身后官泓没吱声,夏梦将行李从台下拿出来,却没看见来接的手, 纳闷地回头, 官泓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怎么了?”
官泓忽然拉着她胳膊往自己一送, 紧紧抱住了她。
一扇门内, 人来人往的咖啡店, 一扇门外,则是嬉闹喧嚣的大街。
夏梦下意识推了推官泓,他没动,脑子里又出现机场小情侣的样儿,索性两手搂着他腰,大方迎接四周人的目光。
谁都没有说话,但不必张口也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热流如大洋上刮过的暖风,将紧紧依偎的他们完全笼罩着。
直到服务员报到官泓的单号,他方才松手,说:“稍等我一下。”
两杯咖啡装在同个提袋里,官泓提着,只是这么简单走过来,仍旧引得店里许多双眼睛盯着他。
夏梦一边暗自得意,一边筹划着待会女王般地坐在行李箱上,让他推自己出门:“其实你真不用买,我喝过了。”
官泓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她,眼中划过一丝不自然,随即略带抱歉地说:“其实这一杯不是给你买的。”
夏梦刚刚将屁股坐上行李箱,又立马挪屁股下来,说:“那你给谁买的?”莫非真像季舜尧说的,藏着女人?
同行有个女人是不假,夏梦透过车窗往车里看,一个留着棕色波浪卷发的女人坐在后排,侧脸轮廓十分欧化。
官泓开门跟她耳语过几句后,她走下来,一张脸只有巴掌大,五官确实极具异域风情,一双眼睛浅的像玻璃珠。
“嗨。”她大约踟蹰着该用那种语言跟人交流,略带无助地挑眉看着官泓。
夏梦很大方的把手伸过去,用从官泓那儿学到的三脚猫英语糊弄道:“你好,我会说英文,我是夏梦。”
据称是官泓合作伙伴的女人同样伸出手,一脸笑容地回应夏梦的礼貌,却坚持用不大标准的中文说:“你好,我是Elisa。”
夏梦微怔,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可是又并不清楚心头那股突如其来的疑惑感到底来自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