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后, 芳姐儿把那小纸包交给了高挑的女娘。女娘打开一看, 是些淡黄色粉末。低头闻了闻, 感觉像几种药混合而成的。
她把这些药粉倒在另外一个纸包中, 对芳姐儿说道:“你去弄点黄豆粉再混点麦粉装上。”
芳姐儿应了,出去买包洒了黄豆粉的点心,又从巷子口的小馆里叫了桌干净精致的席面, 约好了时间让人送来。
半个时辰后, 马蹄声响,两位男子来到了芳姐儿家门口。
干娘迎上去, 唤了帮闲过来牵马。
费驰蔼把马鞭一丢, 斜眼问那干娘:“酒席可摆好了?前儿就来预定过了的……”
干娘老脸堆笑,道:“摆好了摆好了,客官只管进屋,饭菜正香, 酒也温好了,等着您呐!”
费驰蔼哈哈一笑,拉着项古青就进了屋子。
两人见堂屋里已经摆好了,就上了桌,准备开吃。
费驰蔼看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眼珠一转,对干娘喝道:“岂有此理,你家娘子怎地不出来见客?莫不是还要人请吗?”
干娘叠声喊道:“就来的,就来的,芳姐儿知道今晚客人金贵,换了几套衣服都不满意,这才耽误了点时间,客官勿怪~~~”
费驰蔼看着项古青,笑道:“哎哟,这才是女为悦己者容呐~~~”
他话音刚落,就见两个窈窕女娘掀开挂帘走了进来。
费驰蔼一见出来了两人,顿时就不知哪个才是芳姐儿,心里暗骂手下蠢笨。
好在两位女妓行了礼后,就自己介绍了下。
“我是芳姐儿,这是白姐儿……”
费驰蔼不等项古青开口,连忙说道:“哎哟,这个白姐儿对我胃口,老弟,我就不客气了,诶嘿嘿嘿……”
项古青瞧着那高挑的白姐儿,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不过他面上倒没显出来,只冲芳姐儿点了点头,道:“那你就陪我吧~~”
费驰蔼一见事情顺利,遂开心地劝起酒来。
就在屋里四人吃吃喝喝之时,卫川县城的夜色中,有三拨人马正在朝这个小小的宅院赶了过来。
最先赶到的,是项古青的精英护卫。他们提前埋伏在城门内侧,待看到项古青进城后,就坠在其后,一路赶了过来。
几名护卫都扮作了寻常闲汉,只在裤腿和腰间藏了兵器。
因看到那暗娼家里除了自家校尉和那姓费的之外,并无其他男子,所以护卫们还比较放心,只在芳家附近闲晃。
第二波赶来的,则是费驰蔼的十来个亲信。他们早就摸清了芳家的布局,一来就猫到了,正对着芳姐儿接客的那间卧室的院墙外。
这伙人在府城行事猖狂惯了,如此明显地蹲在人家院墙外面,竟然毫不在意。
谢沛冷眼瞧着他们,摇了摇头。
她潜回孟六等人身边,交代道:“你们分作六人一组,扮成巡逻的模样,就在这条街上来回走。等下听到芳家有人尖叫时,你们就大喊抓贼,冲进来。到时候我会带着你们进去抓人。动手的时候别管那人吆喝什么,直接堵嘴捆人,后面的事,再听我吩咐就行。”
“是,大人放心!”孟六等人,低声应道。
谢沛点点头,转身两三步就蹿上了房顶,身形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此刻,芳姐儿的堂屋里,费驰蔼正拼命劝项古青饮酒。不多时,桌上的酒壶就都喝空了。
费驰蔼偷眼打量了会项古青,发现他此刻脸色发红,眼神也有些呆滞了,感觉下药的时机到了。
于是,就在芳姐儿起身去给酒壶灌酒时,费驰蔼假装尿急,也跟了过去。
他二人一走,“白姐儿”忽然冲项古青抛了个媚眼,道:“项大人,我是谢县尉派来的。等下你再喝两杯就装装醉,跟着芳姐儿到房里呆一会。到时候,芳姐儿会把事情给你解释清楚的,此刻不便多言。”
项古青本来正装着醉,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愣住了。不过,没等校尉开口询问,那费指挥使就大呼小叫地回到了堂屋。
项古青看着端了壶新酒进来的芳姐儿,又瞟了眼有些兴奋得不正常的费驰蔼,心里有了判断。
待芳姐儿再给他倒酒时,他假装喝多了,将酒盏里的酒,一多半洒了出去,一小半则含在了嘴里。
再借着吃菜喝汤的机会,项古青就把含在嘴里的酒全都吐进了汤碗中。
当他饮了两杯后,就见费驰蔼已经激动得忘记了遮掩,两眼放光地盯着他,面上甚至带出了一丝狰狞之色。
项古青两眼一眯,伸手搂住身边的芳姐儿,猛地起身,带着桌上的碗盘酒盏都乒铃乓啷地砸落一地。
“走走走,老子难~~~难得出来快活快活,谁要看着你这老、老树皮喝酒啊……芳姐儿,咱们进屋去,进屋去,我给你看个好~~~好宝贝!诶嘿嘿嘿~~~”项古青嘴里胡咧咧着,搂着芳姐儿就朝里走。
费驰蔼咬了咬牙,为了保险起见,到底没有立刻翻脸。他朝芳姐儿使了个眼色,道:“还不快把人扶进房,你可要好好伺候啊……”
芳姐儿点点头,娇笑着把项古青扶进了房。两人在屋里如何交谈了一番不提,倒是此刻还呆在堂屋里的费驰蔼终于松了口气。
他亲眼看着项古青喝下了那掺了蒙汗药和春/药的酒水,现在只用等着那厮药效发作,失了神志时,就可以招呼人进来把他宰了。
待弄死了项古青后,就把这几个娼/妓也一并灭口,然后他就带着人连夜出城,谅那卫川县令没凭没据地也不敢找上门来!
费驰蔼把事情想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遗漏了,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此时,他才有心思打量起身边的美人儿来。
老实说,这个白姐儿其实并不对他的胃口。长得太高,面相又太硬,嗓子还太哑……费大人喜欢的,可是娇娇小小、柔柔弱弱的那款。不过小地方嘛,想来也没多少配得上咱费大人的娇娘,凑合凑合吧……
费驰蔼眼珠一转,就落在了白姐儿那雄伟的胸肌上,他猥琐一笑,道:“这小地方的女人虽然粗俗,可也有些妙处,瞧瞧这奶/子怕是比砂锅还大几圈……诶嘿嘿……”
白姐儿双眉高高挑起,右手把自己跟前的酒壶端起,左手用力按住费驰蔼的后颈,一边撒娇,一边猛灌费驰蔼。
“哒哒,你要是把这些酒都喝了,我就给你看看,比砂锅还大的……嘻嘻~~~”
费驰蔼被灌得连连直咳,心头正有些不爽,谁知,他火气还没上来,就觉得双腿一软,小腹中一股怪痒冒了出来。
白姐儿感觉到费驰蔼挣扎的力度变小,就把他的胳膊拉到自己肩膀上,做出个被人搂着的姿势,把姓费的拖进了隔壁的房间。
一边拖人,白姐儿嘴里一边小声嘟囔道:“走走走,进屋给你看看比砂锅还大的……你爷爷的铁拳!”
两人刚进了房间,谢沛就从窗口蹿了进来。她看着在地上乱拱乱蹭、站不起来的费驰蔼,问道:“这是中了什么药?”
白姐儿插着腰,嗤笑了声,道:“反正都是他自己弄的,看样子应该有强效春/药和软筋散之类的东西。”
谢沛踢了地上的人一脚,道:“那就不能浪费了他这番心意,你等等我。”说着又翻出了窗去。
片刻功夫之后,谢沛拎着个人又蹿了回来。
“这是之前来过的那人,应该是费驰蔼的心腹。人我已经打晕了……”谢沛话没说完,白姐儿就把人接了过来。
“喂,你还想看着啊?赶紧转过身去!”白姐儿没好气地说道。
谢沛哼笑一声,转过头去。
只听一阵唰唰唰乱响,白姐儿就把费驰蔼和他亲信都剥了个干净,然后抓着两人的后脖子就把他们丢到了床上。
床帘还没来得及拉下来,那中了药的费驰蔼就忙乎了起来……
“行了,你出去吧。”白姐儿听那动静有些不堪,就催着谢沛离开。
谢县尉忍着笑,走到门口,就听身后忽然传来难听的尖叫声。那声音不似女子尖锐的叫喊声,倒仿佛用铁刀在刮着谁的骨头……
早就候在外面的孟六等人,一听信号来了,立刻大吼着“抓贼啊!”直冲到芳家,破门而入。
他们身后,紧跟着几个项古青的护卫。
而原本猫在院墙外,等着费大人召唤的十几个亲信则懵逼地你瞧瞧我,我瞅瞅你。不过,他们看好多人都冲了进去,怕费大人出什么意外,也只能翻墙的翻墙,走门的走门。
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的项古青,先是被隔壁的尖叫吓了一跳。可他记得芳姐儿刚说过,让他们等谢沛出面,才好出去,因此只能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堂屋里很快就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项古青能听出来,至少有三十多号人冲进了堂屋。
紧接着,乱糟糟的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带头,竟直接奔到了项古青隔壁,费驰蔼和白姐儿所在的房门口。
只听“砰”一声,有人把房门踹了开来,然后,项古青就觉得世界似乎停顿了一瞬。原本闹哄哄的宅院里,竟然有那么一刹那寂静无声……
“我的老天爷啊!竟然有男人跑到窑子里来偷男人啊!!!”一个熟悉的尖叫声忽然响起,眨眼间,芳姐儿的宅院里就恍如炸了马蜂窝一般,闹声震天。
费驰蔼的亲信此时也挤了进来,然而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看见了自家大人与他最得力的亲信正赤条条地叠在一起!!而且大人一边乱亲乱拱,嘴里还不断地发出些羞死人的淫言浪语。情状不堪到,让他们这些平日浪惯了的人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纯洁了……
项古青在房间里等得心急火燎,就在他再也忍不住准备冲出去时,终于听到了谢县尉的声音。
“愣着做什么?搜到了贼人吗?”谢沛大声吼道,孟六等人这才醒过神来,顾不得膈应恶心,冲进去把那两条白花花的光猪给捆了个结实。
第142章 废物回收再利用
费驰蔼的亲信倒想阻拦,可他们也不敢暴露费驰蔼的身份。毕竟被当作贼人误抓了, 处理好了, 也只稍微丢点脸罢了。可要是在这种情况下爆出了费大人的身份, 回头别说是脸了,怕是连自家的小命都没法保住……
这些亲信一犹豫,费驰蔼和他的“相好”就被谢沛带了出去。
隔壁的项古青早在听到谢沛的声音时, 就推开条门缝, 看起了热闹。
待他看到谢沛捆着光猪二壮士离开时, 面上的神情颇有些复杂诡异。
费驰蔼的亲信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大人被这该死的县尉抓进了大牢,可他们还没想出法子把人捞出来, 衙门里竟然冲出了数队乡勇, 把他们这十几个人全部抓了起来。
亲信中自然有人叫嚣吵嚷, 结果非但无人理睬, 连吃喝都没人管了。
有人见状不妙,连忙把身上揣着的银子掏出来,想要打点一二。
狱卒接了银钱, 哼笑一声, 道:“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就像那几个蠢货, 进来了, 吵得比泼妇骂街还热闹,哪儿是饿着渴着的样子?什么时候,连说话都没力气了,自然就有人送吃喝来了。”
这些人一听, 顿时就蔫了,骂人也只敢小声偷骂几句了。
而且,第二天后,更要命的打击来了。原本这些亲信还指望着费大人出去后,再来搭救他们的。可谁知,他们的救星费大人竟然在自己的猛药之下差点一命呜呼。
前来诊病的老大夫摇着头从特殊牢房中走出来,边走边叹道:“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像这样做恶做得发了马上疯的,竟然没死掉?如今瘫着反倒带累了旁人……唉……”
“马上疯……?”众亲信听了,都面面相觑,茫然失措。
几日后,当他们见到了连口水都管不住的费驰蔼时,这才知道,大势已去……
有那脑子活络的家伙,当即就弃暗投明,愿意出首作证,誓要揭发费驰蔼多年来的不法罪行!
于是,五日后,正在府衙大堂喝茶的戴如斌就接到了卫川送来的一份紧急公文。
看过公文后,戴如斌气得跳脚大骂!原来,卫川县的李小儿竟然拿出了一份费驰蔼的口供。这份口供要命的地方在于,它上面把费驰蔼这几年来给戴如斌送了多少贿赂,写得清清楚楚。
甚至连戴如斌背地里,咒骂了多少上官,议论了多少是非都一一道来。
这份公文但凡让别人看到,戴如斌就算是不用再想升官的事情了,能把头上的乌纱帽保住就已是万幸。
戴大人口沫横飞地骂完了费驰蔼,又骂起了李彦锦。若是李彦锦能提前用私信传个消息来,戴知府完全可以暗中把事情抹平。可如今李彦锦走了公文的路子,事情就棘手多了。若是他没法在明面上给李彦锦一个说法,这个混蛋就能名正言顺地把案子捅到上面去。
好在戴如斌别的才能不多,推卸责任、抛黑锅的本事却不小。
他接到公文的当天,就带人把费驰蔼在府城的宅子给抄了。
这一抄,自然就让戴如斌抄到了重要证据。不但有费驰蔼表达对朝廷不满的几首反诗,甚至还有他与三年前下山作乱的山匪保持密切联系的书信!
至于费驰蔼这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是如何写出合辙押韵的诗词来的,只能说,他城府极深,蒙骗了众人……咳。
当项古青把费驰蔼押回府城后,戴如斌看着中风瘫痪的费某人,也松了口气。
为了尽快了结这桩烂事,也为了不让卫川县的讨人嫌再拿着费驰蔼的口供说事,戴如斌这次大出血了一盘。
他把从费驰蔼家中抄出的银钱都给了项古青,就算是湖白府出钱支援朝廷平乱了!回头项古青用这钱爱买多少粮就买多少粮,想雇多少兵就雇多少兵,都随他的意,府城再不管了!
对于这个结果,项古青是很满意的。尤其是与荆湖和豫州两地的同袍相比,他如今的处境简直不要太好了!
于是,项古青暂时留在了府城,派出护卫不断采购粮草,同时四处挑选雇佣合意的兵卒。
之前在卫川县时,自打项古青与谢沛夫妻俩,联手对付过费驰蔼之后,他们就形成了一个合作的默契。因此,项校尉才敢离开军营,为了粮草人马,走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