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青春年少——三水小草
时间:2018-06-14 08:12:26

  沈小运挠了挠头,她不知道自己在说的是什么。
  “北排。”陆奶奶抬起头,嘴里喊着糖藕忘了咀嚼,差点从张着的嘴里掉出来。
  “吃糖藕哦。”
  沈小运用纸巾擦掉了陆奶奶嘴边的口水。
  陆奶奶慢慢嚼着,听沈小运继续叽叽喳喳。
  “现在的虾也好吃的,都有虾子的呀,我今天吃了好几个,我还吃了香干拌马兰头,我还吃了酒酿饼。”
  陆奶奶吃完了第四块糖藕,勉强算是吃完了一片儿,沈小运又让她吃点青团。
  “沈牧平说青团你不要多吃哦,不好消化的,我们吃半个好不好?”
  沈小运还毛遂自荐:“我给你吃掉另外半个,好不啦?”
  陆奶奶安静着。
  半个青团捧在手里,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病房外人来人往,突然从门口传来了很大声的质问:
  “你是谁呀?”
  沈小运一点也没被吓到,回头笑眯眯地说:“陈爷爷,我是沈小运呀。”
  陈爷爷今天没有穿着病号服,头发梳的很整齐,衣服也穿得妥帖,只是脚上的鞋子还是医院里的拖鞋。
  有点帅的嘞。
  他不认识沈小运,可他大概认识青团,沈小运递给他,他就抓过去吃了起来。
  “陈爷爷,今天清明哦,你有没有出去看看呀?”
  陈爷爷闷头吃青团,红豆馅儿里包裹的松子仁儿从他嘴边掉出来,掉到了地上。
  “没有,没人带我出去。”
  被青团吃得只剩了一块青色的皮子,他才说话,很委屈。
  沈小运看看陈爷爷身上的衣服,拿掉了他胸前的残渣。
  “我们吃桂花糖藕哦,还有酱汁肉。”
  陈爷爷在一边吃着,一边听沈小运跟陆奶奶献宝。
  “这个肉好多好多人排队哦,可好吃了,鸡爪也好吃,我都可喜欢了。”
  说着,沈小运已经自己拿起了一块鸡爪啃了起来。
  陈爷爷看着,抓起了一块酱汁肉放在了嘴里。
  陆奶奶吃了一块肉就不肯吃了,沈小运继续说起了自己这些天见闻。
  老城的春天是多美的一幅画,一片柳叶,一座石桥,一艘小船都是说不完的故事,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穿着裙子招摇而过,干净帅气的男孩儿忍不住拿眼睛偷看他们,还有操着老城方言的阿姨伯伯奶奶爷爷也都结束了一个冬天的蛰伏,穿着新衣服,走在融融的春风里。
  沈小运本来很开心的,可她越说,就越难过。
  “你们看不见呀。”
  她抠着床单的一角,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他们只能等人送来吃,那么多好看的东西,他们能看见的却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子。
  越想越难过。
  连鸡爪都变得苦涩了起来。
  “沈牧平带我去做了旗袍的。”
  沈小运打开自己的小包包,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找到了那张订做旗袍的收据,上面画了一个粗略的人形,标注了沈小运身上的尺寸。
  看看那张纸,再看看穿着病号服瘫坐在床上的陆奶奶,沈小运突然有了个想法。
  “我们一起去做旗袍,好不啦。”
  陆奶奶沉默以对。
  “我带你去看看老街,吃吃点心,然后做个旗袍,好不啦?”
  “出不去,没人带,出不去。”
  陈爷爷在沈小运的背后舔着手指头上的酱汁,含糊着说。
  “我带陆奶奶呀,我带陆奶奶,就出去了呀。”
  沈小运觉得这个主意特别好。
  她包包里还有钱。
  说干就干,沈小运把陆奶奶从床上扶了起来,找出一件外套让她披好。
  “等我们回来给你带排骨哦。”
  她“收买”陈爷爷。
  可陈爷爷一直跟在她们身后,跟着她们一起走出医院,上了出租车。
  成功把陆奶奶“偷”了出来,是沈小运的心里喜滋滋的,她还记着要给沈牧平打个电话,不然他会着急的。
  一摸包包,沈小运傻眼了。
  “我的电话呢?”
  司机师傅偷眼看着他们三个人,一个一脸严肃有点凶的老爷子,一个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的老阿姨,还有一个沈小运。
  沈小运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对司机说:
  “您知道一个叫沈牧平的人么?”
  司机摇头。
  “噗”。沈小运的希望破灭了。
 
  ☆、第 48 章
 
  沈牧平是在半个小时之后才知道沈小运和两位老人一起不见了的。
  陈老先生和沈小运看起来都不太像病人, 他们带着一个陆阿姨一起离开, 很多人都看见了却没有生疑。
  今天是清明节, 接自己家住院的病人回家的人有很多。
  “保安看见他们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柳唯告诉他最新的消息。
  看见沈小运扶着陆阿姨有些吃力,保安还帮着开了车门。
  手里捏着沈小运遗落在陆奶奶病房里的手机, 沈牧平有些烦躁地捏了捏额角。
  “陈老先生带了黄手环, 她的脖子上也有你的联系方式。”
  面对柳唯的安慰, 沈牧平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医院的保安科还在查那辆出租车的信息。
  “清明节哦, 路上真是太堵了, 平时十分钟的路啊, 快要一个小时啊还到不了, 你们三个老人家啊,我还是得给你们送到地方的。”
  司机师傅打开车窗, 傍晚的春风吹进了车里。
  沈小运沮丧地像个小鹌鹑。
  司机师傅要送她们去的正是上次那家旗袍店。
  过节的日子, 老城本就不通达的路真的格外堵塞,又过了十几分钟, 沈小运付好了车费,扶着陆奶奶站在了旗袍店的巷子口。
  陈爷爷一下车就往一边走,沈小运还得拽着他。
  旗袍店今天也放了店员休息,只有店老板一个人在, 她还记得沈小运, 笑着招呼她。
  “要给陆奶奶做旗袍哦。”
  沈小运没忘记自己这趟的正事。
  店老板找出了几匹蓝色灰色黑色的雅致料子,放在沈小运的面前。
  沈小运把店门关好,又把陈爷爷摁在了椅子上, 才过去看一眼料子,看一眼陆奶奶,再看一眼料子
  “不好看呀。”
  沈小运觉得这些颜色显得陆奶奶的白发更多了。
  陆奶奶就在那站着,由着沈小运怎么折腾。
  选来选去,沈小运看中了一匹大红色的真丝料子,上面有粉白色的梅花。
  “这个好看的呀。”
  老板觉得这个颜色真是太红了,可看沈小运喜气洋洋的样子,她想说的话在舌尖儿转了一圈,咽了回去。
  选好了料子,量好了尺寸,沈小运一问价钱,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自己的小包包。
  “我只有……六百四十二块,先给你五百块定金,好不啦。”
  看她怯生生的样子,旗袍店老板说:“没事的,上次沈先生一次买了那么多件,我是放心你们的,跟你的旗袍一样,等做好了我电话叫沈先生来拿然后付钱好了。”
  “好的呀,好的呀!”
  沈小运的头点到一半,猛地抬起头看着店老板:
  “你、你这里有沈牧平的电话呀!”
  刚刚查到那辆出租车的消息,沈牧平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沈牧平!我的手机不见了呀。”
  “咚!”
  沈牧平听见了自己的心脏落在地上的声音。
  “你在哪里?”
  深吸一口气,男人甚至顾不上生气了。
  沈小运乖乖地站在那里,小声说:“我在上次我们做旗袍的地方呀。”
  沈牧平电话还没挂,已经拔足狂奔了起来。
  那家旗袍店距离这里不远,从路况来看,开车过去真没有跑过去快。
  “我是想一上车就给你打电话的呀,我电话找不到了。我就想给陆奶奶做一身旗袍的。”
  沈小运认认真真地解释。
  “我没生气,你人没事就好,现在就在那等我,陈老先生和陆阿姨也在么?”
  “陆奶奶在的呀,陈爷爷也……”
  沈小运回头,看见陈爷爷坐着的地方空空如也,旗袍店的门开着,外门也开着。
  “我去找一下陈爷爷哦。”
  说完,她就把电话放在了桌子上,自己掺着陆奶奶就往外走去。
  一走出院门,沈小运就看见了陈爷爷。
  他背着手站在一棵树下,探头看着枝头的小鸟。
  “你是谁呀?”
  沈小运要抓住他的肩膀,他突然开口问道。
  “我是沈小运呀!”
  陈爷爷不认识她。
  可他认识陆奶奶。
  “你怎么也在这啊?”
  陆奶奶一如既往地沉默以对。
  拥塞的车路上,有司机烦躁地摁下了鸣笛,分外焦躁扰人的声音让陈爷爷有些害怕。
  “你是谁呀?”
  他拽着陆奶奶的另一条隔壁问沈小运。
  “我是沈小运啊。”
  陈爷爷不认识她,拽着陆奶奶就往一旁走去,他的力气大,步子又快,沈小运追得好吃力。
  “不要走呀,我们在这里等沈牧平来接我们呀。”
  陈爷爷:“不认识你呀。”
  沈小运:“我是沈小运啊!陆奶奶认识我呀!”
  陆奶奶:“……”
  这样的对话进行了无数次。
  他们穿过一条安静的街道,又走了很远,沈小运累得很,看见旁边有一家卤货的店,她立刻说:
  “我请你吃肉呀!”
  陈爷爷终于不再拖着陆奶奶走了。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说:“疼。”
  “怎么疼呀?”
  陈爷爷抬起脚,他穿了一双软底的拖鞋,现在鞋底已经磨烂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石头硌了脚,现在他蓝黑色的袜子上脏成一团,还有些隐隐的血迹。
  “得给你买双鞋哦,你不要乱走了。”
  陈爷爷再次强调:“我不认识你呀。”
  沈小运突然觉得头好疼。
  沈牧平赶到了旗袍店,店老板满含歉意地说等她关了店门去找人的时候,三位老人都已经不见了,今天店里只有她自己。
  沈牧平双手撑着腿,大口地喘气,外套被他搭在肩膀上。
  “给您添麻烦了。”
  “您太客气了,我问过邻居了,有人看他们往老街走了。”
  沈牧平略喘息了两下,又拔脚追了出去。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老街上人来人往的时候,他真怕沈小运会在路上被人挤了碰了,更不用说她还带着两个病情那么严重的老人。
  脚上穿着沈小运新买的拖鞋,陈爷爷吃着猪尾巴,走沈小运的身边。
  去旗袍店的路早就找不到了,沈小运想打车带着陆奶奶和陈爷爷一起回去,可她越走,路上的人越多,怎么都看不见出租车了。
  “找不到车呀。”
  沈小运一抬左手,陆奶奶的右手也抬了起来。
  为了防着陈爷爷再走丢,沈小运还在买拖鞋的超市里要了两根塑料绳子,左手连着陆奶奶,右手连着陈爷爷。
  有东西吃的时候,陈爷爷就很安静,沈小运站在桥边,终于有时间去想他们该怎么办了。
  可她想不出来。
  “怎么没有出租车呢?”
  桥边的花架上攀着一棵黄木香,进了四月,黄色的花苞密密地生了出来,有那着急的,已经开启了绣锦似的黄花。
  陆奶奶的目光落在娇生生的花上,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她在病号服外面穿了一件外套,是绛红色的,脚上踩了一双平跟鞋,风从她的头发上吹过,她又眨了眨眼睛。
  视线从黄花移到了河面。
  沈小运还在很努力地想办法,左边的手臂被人拽着抬了起来。
  “唉?陆奶奶?”
  三个人连成了一串儿,陆奶奶往河边走,三个人都往河边去了。
  “花,开了。”
  苍老的手指终于触到了老街旁再普通不过的一丛黄木香,老人终于又说话了。
  “是呀,花开了。”
  沈小运也站在那儿,笑眯了眼睛。
  陈爷爷继续低头吃猪尾巴。
  三个老人站在那儿,手都绑在了一起,来来往往的人都看见了。
  有两个年轻人从他们身边路过,走上桥,一回头,又走了下来。
  他们看见了老人手腕上的黄色手环。
  “需要我们帮您么?”
  沈小运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们这个蛋糕,在哪里买的呀?”
  他们买的蛋糕是蛋挞姑娘做的呀!
  吃过的点心,沈小运还是很能记住的。
  沈牧平找了一路,问了一路,一边确定他们的路线,一边又确认了他们三个还是在一起的。
  这大概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蛋糕店,蛋挞姑娘看着沈小运和其他的两位老人,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又累又饿的沈小运很委屈也很心虚,小声说:
  “你、你能帮我给沈牧平打个电话嘛?”
  蛋挞姑娘一边翻手机,一边先让他们三个排排坐好,又拿出了点心给她们吃。
  “你这样,沈先生是会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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