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血族?谁给你了初拥?”
秦天放下学长的尸体站了起来, 无视教官脸上的震惊,面无表情地向他走去, 冷冷道:“教官,你说得很对,这所学院的砖墙真的太老旧了,散发着腐臭肮脏的气息,需要鲜血的彻底清洗!”
秦天坐在华丽宫殿的大床上,回忆着那个教官临死前恐惧扭曲的面容。
方铭死后,她悲愤之下大开杀戒,杀了那个教官后并没有停手,而是提着刀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寻过去,将那些追杀暴动学生的教官一个个杀死。她不记得那晚她到底杀了多少教官,只记得溅上鲜血的玻璃上映出自己如地狱修罗一样的面孔,双眼赤红如血,连眼白都被赤色吞噬得一点不剩。
方铭在天堂等她,而她已入地狱。
房间内,忙碌婚礼的侍女们进来又出去,直到深夜才消停下来,最后一个侍女向秦天行礼后退了出去。秦天一点困意都没有,一个人坐在空荡的房间中,要么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想地发呆,要么静静地回忆过去,却唯独没有去思考未来。
自从从氏族学院逃离后,她就再也不去想自己的未来了,随便怎样都是活,那就随便地活着吧。
“阿加莎,你不是刚带着侍女退下,怎么又回来了?”
“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要向王妃征询意见,劳烦侍卫大人了。”
秦天双眼呆滞地低着头,长发从两鬓滑落直垂到胸口,听着房门再次被推开,侍女头领阿加莎走了进来。
秦天连头都懒得抬:“还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啧啧,这婚房装饰得真不错,得亏进来的人是我,要是老大看到这婚房,估计气得会当场烧房。”
秦天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和语气,惊讶地抬起头。眼前站着的人的确是侍女头领阿加莎,可是声音和语气分明是亨利。
秦天身子停顿了一秒,猛地跳起来伸手去捏“阿加莎”的脸,吓得“阿加莎”连忙护着脸退后一步:“小公主,你手脚轻点,你要是把我脸捏坏了,我一会怎么出去!”
秦天意识到是亨利用鱼骨胶易容成了阿加莎的模样:“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废话吗?当然是来救你了。”
“老大……他也来了?”
“来了,不过他身材实在不合适,没办法异容成侍女,只能让我来了。”亨利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行了,有什么话你直接当面跟他说吧。”
手机屏幕亮起,西蒙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隔十天,两人隔着手机屏幕,再次见面。
秦天:“……”
西蒙:“……”
亨利挠了挠假发,看着这两人半天一句话不说的模样,比两人都急:“你俩倒是快点开口啊,时间紧迫,你俩没事,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进来的!”
秦天迟疑了几秒:“老大,我不需要你救,你带着亨利走吧。”
屏幕中的男人脸没有过多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眼框微微发青,一副奔波操劳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你爱艾德里安吗?”
西蒙直直盯着秦天,隔着屏幕,秦天都能感觉到他眼神传递出来的炽热温度。
秦天垂下眼睛,避开他的眼睛:“老大,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没有一点意义。”
“很好,不愿正面回答那就是不爱。”西蒙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起伏,但语气明显轻快了,“明天的婚礼不会成功。”
秦天怔了怔:“不,老大,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秦天。”西蒙打断她的话,“我当初在森林里放你走,不要是要对你放手,而是让你回去跟过去彻底做一个了断,而明天,就是了断。”
秦天怔了怔,屏幕已经黑了下去,西蒙竟是不等她回应直接掐断了通信。
秦天转头看向亨利:“你跟老大倒底要做什么?”
亨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小公主,你别多问了,老大拿的主意从来都没错,东西拿好了,明天见。”
说完整了整假发假胸,拎着裙摆匆匆退出门去。
婚礼当天,秦天被鱼贯进门的侍女吵醒,睁开眼发现天已经大亮,窗外的日光照射进来,将半间屋子都照得透亮。
原以为这一夜会不眠,哪知捧着手机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秦天坐起来,看着捧着礼服走近的阿加莎。阿加莎脸上是谦卑恭敬的神色,举止得体:“王妃殿下,请让我伺候你更衣。”
这是阿加莎本人,不是亨利。
“放下吧,我自己穿。”
“是。”
阿加莎将礼服放在床上。
血族的婚礼传统男女是穿红色长袍,摆放在秦天眼前的婚礼礼服也是一件赤红色的长袍,在领口袖口袍角缀着细小的水晶,看上鲜艳如血又晶莹发亮。
秦天一边换着礼服,一边听着阿加莎跟她重复今天的婚礼流程。
“婚礼仪式将在十点开始。宾客会在九点前陆续抵达举办婚礼的格靡宫。九点三十艾德里安亲王会乘马车由东街前往格靡宫前庭,王妃则是在九点四十乘马车由西街驶往,亲王和王妃将在格靡前庭相会,在八位亲王的见证下携手进入格靡宫大殿,举行宣誓仪式。仪式结束后,两位殿下将以夫妻的身份走出格靡宫与宫外观礼的民众打招呼,然后同乘一辆马车回到这里,同时街上将开始盛大的游行庆典,以庆祝两位殿下缔结婚契。”
秦天心不在焉地听着。
这时一名侍女进来对阿加莎说了什么,阿加莎道:“王妃殿下,伴娘请来给你请安了。”
伴娘?她无亲无故,估计是艾德里安挑得哪位贵族小姐吧。秦天实在没什么心情去见什么伴娘,侍女把人领进来时,她坐镜子前任阿加莎给她梳头,屁股挪都没挪一下。
“秦天!”
秦天听到这熟悉的中性嗓音愣了一下,迅速从镜子前站起来转身,被侍女领进来的所谓的伴娘不是爱丽丝又是谁!
秦天打量着穿成伴娘模样的爱丽丝,表情复杂,艾德里安答应她会在婚礼当天见到小爱,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爱丽丝跑到秦天面前,抓起她的手上下打量:“你没事吧,艾德里安那个老不死没对你怎么样吧!”
秦天:“老不死?”
“活了五百年,不是老不死是什么。”
秦天:“……”无法反驳。
虽然艾德里安容颜俊美,看到他的人会自动乎略他的年龄,可是他的确是很老了。因为能见到他真容的人很少,很多没见过他的人,甚至会把他假想像成一个满脸褶皱,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头子。
“我这次去南美洲,本来以为是接了一个大活,哪知道是个陷阱,一过去就被控制起来,我后来觉察到他们抓我是为了追踪你的下落,想发短信给你警示,可惜他们很快识破了我的小动作,没收了手机,我也彻底与你失了联络。不过……”爱丽丝面色古怪地变了变,“我原本以为那些人是来寻仇的,没想到竟是要抓你回去跟结婚。秦天,你怎么会跟那个老不死扯上关系?”
秦天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不过看到爱丽丝平安无事,她的心情总算稍稍轻松了些。
这是爱丽丝皱眉突然道:“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艾德里安长得像一个人?”
秦天不解:“像谁?”
“你还记得我俩小时候,隔壁搬来了一个长腿叔叔,对别的小孩都很冷漠,可是独独很喜欢你,总是站在院子里对着你微笑。偶尔你爸妈有事外出的时候,还会把你交给他帮忙看顾。我还记得那时我带着小朋友去他家找你玩,他都很不高兴的样子把我们拦在院子外面。不过后来我们上小学后,他就搬走了,我也再也没见过他。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只得记得你那时好像一直称呼他——安叔叔。”
时间很快到了九点四十,秦天走出宫殿,上了她的专属马车,而十分钟前,艾德里安已经出发了。
出了门,秦天才知道外面来了多少宾客,街上更是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都是来围观这场婚礼的。艾德里安素来行事低调,很少在人前露面,不然他在学院当医生的时候,也不会没一人认出他来。
然而这场婚礼他却一改风格,办得十分隆重浩大,似是刻意要让整个血族都知道一般。
秦天其实到现在还是不大理解艾德里安的做法,四年前她跟他结婚的动机并不纯粹,就是一场交易。此后四年她逃亡,他追捕,她一直以为他抓她是要惩罚她,因为她背叛了他,背叛了梵卓族,还用他给予她的力量屠杀了整个学院。
可是他抓她回来,不仅没有一点惩罚,还迫不及待地跟她结婚,将婚礼办得轰轰烈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秦天真的想不通。
十五分钟后,秦天抵达格靡宫外。
艾德里安安静地站在人群中,周围的吵杂似乎都与他没什么关系,他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新娘的马车,身上穿着传统的红色礼服。似乎仍是畏寒,脖子被礼服高领严严实实地捂住。
看到秦天的马车抵达,艾德里安直直地向她走来,站在了她的马车边,向她伸出了手。
秦天看着艾德里安伸出了手,微微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跳下了马车。
两人距离凑得极近时,艾德里安低声说了一句话:“小天,我很高兴,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秦天怔了怔,艾德里安已经松手走了一旁的通道上。在宣誓之前,两人不能并行,而是分开进入格靡宫大殿,隔在两人中间是一条宽五六米的鲜花带。
十点到了,当钟声响起的一刻,两位新人并排向着大殿走去。
“咚……咚……咚……”
厚沉的钟声传得悠远而绵长,一下一下直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这场婚礼对全血族而言,无疑是一场几百年都难得一见的世纪婚礼。
整十下的钟声敲完,秦天和艾德里安也走进了举行婚礼的大殿。
大殿的门在秦天背后重重关上,大殿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几分。
大殿前立着一个黑色的雕像,围绕着雕像坐着梵卓族最尊贵的八位亲王,无喜无怒地注视着她,观礼席上正襟危坐着近百名宾客,过道间站着着一排排森严的侍卫。
秦天抬头看了看宫殿上花纹缭绕的玻璃天井,突然觉得有点压抑。
明明应该敞亮的婚礼殿堂,为什么感觉这么压抑呢?
站在八位亲王下首的婚礼主持人高声道:“尊敬的艾德里安·梵卓亲王,美丽的秦天·艾德里安·梵卓女士,两位新人请上前来。”
秦天听着自己名字后冠的姓,没有意外。她是被艾德里安初拥,名字后面冠上他的名字并无不妥。而主持人会这样大声报出她的姓名,想必也是艾德里安授意,算是昭告所有人她的等级。
她初拥自最血族历史上最强大的亲王,她也将是血族历史上最强大的王妃。
两人踏着地毯,缓步向前走去。
经过观礼席的时候,秦天特地细细扫了一遍观礼席上的宾客,并没有看到西蒙。西蒙说今天的婚礼不会成功,他倒底藏在哪里,又将以什么方式阻止婚礼?虽然没有看到西蒙,但是却看到了方铭坐在了观礼席。
秦天意外了一下,原以为方铭对她的误会那么深,不会愿意出席这个场合。
方铭似是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这次他没有冷漠地移开,反而看着她露出失神悲伤的表情。
秦天没有时间思考他为什么会露出这副表情,已经和艾德里安走到了殿前,在那座黑色的雕像前站定。
黑色雕像两人来高,面容如天使般圣洁,背后也如天使一般伸展着翅脖,然而微咧的嘴巴里露出两枚尖尖的血牙。
这正是血族们所崇拜敬仰的祖先,被神诅咒的第一代吸血鬼,血祖该隐。
秦天站在血祖雕像下,抬头看了一眼雕像。学院里有很多血祖的雕像,教科书上也有血祖的画像,可因为都是后人之作,掺杂了工匠个人的感情和审美,所描绘出来的血祖模样千奇百怪。
可拥有天使之翼的血祖形像,只有格靡宫中有,据传是艾德里安亲手所立。
秦天完会没有思心听主持人念叨的话,忍不住抬头打量这座雕像,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这雕像的眉眼竟有七分像艾德里安。
“下面,请两位新人在血祖的见证下,当着八位证婚人的面,开始宣誓。”
秦天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响。
之前那次婚誓虽然同样当着五位亲王的面,但是因为她后来的叛逃,五位亲王得到艾德里安的授意没有说出去,所以外人并不知道。但今日当着八位亲王以及众宾客的面,一旦宣誓,那她就再无退路可言。
终此一生,她都将顶着亲王妃的名号。
秦天下意识地握紧手,用力过大,直接将捧花的花茎捏出了汁液,一滴滴地落在了她的礼服上。
艾德里安注意到了,伸手拍拍她的脑袋,语气如曾经一般温柔安慰:“别害怕,这是我们的婚礼,从此以后,我们将相守一生。”
秦天听着他温柔的安抚,忍不住回想起以前在校医院时,他细心照顾她的情景。
秦天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是我?”
“什么?”
秦天犹豫了一下,将自问的话对他说出:“为什么是我?”
艾德里安笑了:“这个问题我在船上就回答过你,因为我喜欢你。”
“我不是因为重伤躺在校医院而意外相识了担任医生的你,而是在更早之前,我就认识你了——你是……隔壁的安叔叔对不对。”
秦天当然记得小时候隔壁住着的安叔叔,可是那是她八岁前的记忆,只得记得有一个隔壁的安叔叔,别的记忆早就忘得干净了,甚至连那人的脸都模糊了。
无论眼前的男人是以安医生还是以艾德里安的身份出现,她都没有把他跟幼时记忆里的邻居联系在一起,直到爱丽丝提起。
艾德里安沉默了一下:“真高兴,你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