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秀恩爱的——四日寸
时间:2018-06-14 08:22:39

  Evan派了助理过来接他,上车后直奔医院。小助理新来的,刚毕业,性格贼软,做事又有点毛手毛脚,一路上出了不少岔子。后座那大哥穿着一身黑,上车后就板着脸浑身冒冷气,小助理那叫一个心慌慌,胆战心惊地等着挨骂。
  谁知半晌没听那人说过一个字。
  就在他高悬着的心缓缓放下半颗的时候,背后突然有声音传来。
  “喂。”
  声音低沉得吓人。
  小助理OS:来了来了,呜呜呜果然要被骂了,早知道他就不该揽这活……怎么办,一会必须得绷住不哭!嗯!不哭……!啊啊啊好害怕——
  下一秒。
  “没哭,就是在想你。”
  声音突然变得软绵绵的,好像在撒娇。
  喵喵喵???
  小助理虎躯一震,what?!
  抬头一看后视镜,小助理一颗心“pia叽”一声落下:喔……打电话呀。吓死人了。
  易榷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飞快闪过的夜景。高速路上灯光极亮,背后是大片浓黑的夜空。没什么星星,弦月半隐在飘渺云雾里,看不太清。
  车内开了暖气,但他手脚依旧僵冷。只有她的声音钻进耳里,才能带来些许温暖。
  “上车了?”
  “恩,在路上。”
  “有没有吃饭?”
  “没吃,不饿,不想吃”
  “……不乖。”
  他哼,“有本事你回来喂我啊。”
  南昭:“……”
  给我等着。
  **
  到了医院,上十七楼,重症监护室。
  他到的时候二位老人都还未醒。易老爷子昏迷着,与他相濡以沫彼此陪伴走过五十年的夫人在隔壁的休息室睡着了。
  易榷先是看了会老爷子的情况,然后放轻脚步走进休息室。
  易奶奶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半个小时前才将将睡去,面容疲惫。可即便如此,在易榷走进来的瞬间,她还是一下被惊醒。看得出来睡得极不安稳。
  老人的眼晃了半晌,才定到易榷身上。
  “小榷啊……回来啦?”
  易榷扶住奶奶,握住她的手:“嗯,奶奶。”
  “什么时候到的?吃过饭没有?”
  “刚到,飞机上吃了。”
  易奶奶“喔”一声,这才放心,又问:“昭昭呢?在英国还好吧?”
  易榷点点头,抿了抿唇问:“爷爷怎么样?”
  闻言,易奶奶目光一黯,摇摇头,长长叹出口气:“脑溢血。一时半刻还醒不了,要继续观察。老头子干了一辈子的刑警,退休了还成天往局里跑,非要跟着下面的年轻人一块研究案子,日夜颠倒着来,谁劝都不听。小方说这回要不是送来及时,可能就这么回不来了……”
  老人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
  易榷眉梢微蹙,低声安慰。
  半晌等老人家平静下来,才问:“爸呢,爷爷出事儿他知道吗?”
  “打过电话了,没接通。”易奶奶抹了抹眼,“你爸也是太忙。”
  易榷听了忍不住冒火,但他压抑下,重新把老人哄睡,走到外面的走廊上。
  医院的灯光似乎总是这样惨白,打在人身上反射出冷冰冰的光。
  寒冬的深夜,他脊背僵直站在走廊尽头的床边。刺骨的风似乎要让他更加清醒,拳头收紧、放开,再收紧……如此来回了几次,他拿出手机。
  记忆里,这大概是父母离婚后他第一次主动联系父亲。
  易榷很平静,等待接通的时候,脑海里翻来覆去滚着这些年。
  十岁到二十三岁,在这漫长的十几年里,他和父亲易锋见面很少,说话的时候就更少了,父子俩处得如同陌生人一般。
  他们彼此憎恨,彼此厌恶。
  那年母亲出轨,一张离婚协议撕碎了一个家庭。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但年幼的易榷没有哭,他只是不明白。
  比如为什么向来温文儒雅的爸爸会突然变了性子,酗酒后拿起刀砍向柔弱的妈妈;为什么爸爸恨他,妈妈无视他;为什么那天清早妈妈温柔地摸他的头,然后就决绝离开再不回头;为什么他的父母像是从世界上消失,身边只剩下爷爷奶奶;为什么这件事成为家中不可提及的禁忌;为什么他一夜之间失去父爱母爱;还有很多很多,他都不明白。
  后来,等到他真正明白的时候,却早已不在乎了。
  父母?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罢了。
  就像那天和南昭说的那样。
  他不在乎,也真的不觉得如何。
  这么多年,没有父母,不是一样好好地过来了?
  只是此刻……
  他看着病床上生命垂危的老人,没办法什么都不做。
  “嘟……嘟……嘟……”
  似乎等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短短几十秒。
  轻响一声,电话通了。
  对方声音传来,“您好,哪位?”
  易榷垂下眸,“程叔,是我,易榷。”
  被他叫做“程叔”的男人是跟在易锋身边快二十年的特助程成,小时候易榷如果要找他爸,一般都是打程成的电话。
  程成应该也没想到易榷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顿了两秒,仍不敢相信,“小榷?”
  “恩。”
  “没想到你……怎么了,这么晚有什么事?”
  易榷也不绕圈子,单刀直入:“我爸呢?”
  “易总刚应酬完,在酒店休息。我帮你把电话转过去?”
  易榷没说话。
  程成不禁低叹,“小榷,易总毕竟是你爸爸。”
  父子俩脾气都硬,但僵持这么十几年,也是时候和解了。
  程成耐心等待着对面的回答。
  易榷在犹豫,他从没那样迟疑过。
  可是——
  “不必了。程叔,我爷爷病了,很严重。麻烦你转告他,要还是易家的人,就回来看一眼。”说完,利索地挂了。
  程成愣了下。
  等反应过来,连忙给易锋打电话。
  老爷子身体出问题,这可不是小事儿。
  这厢,易榷放下手机。
  他并没有动,仍静静站在窗口。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雨丝顺着风飘进来,冰冰凉凉地落到皮肤上。
  他打开微信,找到南昭的名字。
  长指敲着键盘输入文字。
  静静看了几秒,又一一删除。他拧起眉,眉心挤出很深的纹路。
  最终,只发过去两个字。
  “想你。”
  想抱抱你。
  也想你抱抱我。
  我还好。
  只有一点点难过,一点点脆弱。
  她马上回:“我也是……你不在,床有点太大了,更想你了。”
  于是这冷漠的、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夜,连同他唇角细小的弧度,就这么变得温柔起来。
  **
  易榷在走廊上站了整晚。
  翌日清晨,主治医师方医生过来查看老爷子的情况。易奶奶紧张又害怕,生怕得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易榷扶着老人家,手搭在她肩上宽慰。
  所幸结果是好的。
  方医生扶了下眼镜,“已经过危险期了,各项生命体征也稳定下来。老爷子命大,身体素质也不错,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醒。这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您放心。”
  话音才落,易奶奶腿一软,人直接晕了过去。
  方医生忙过来检查。是过度疲劳,加上太激动,身体受不住才导致的晕厥。
  把老人家抱回床上安顿好。
  易榷走出病房准备给南昭打电话。
  一打开门,走廊上西装挺括的男人映入眼底。
  易榷关门的动作微顿,眼神不自觉地泛冷。
  男人也看向他。
  两张相似的容颜,甚至此刻的气质也是同样的冷峻。
  半晌,还是易锋忍不住,走过去问:“情况怎么样?”
  易榷淡淡别开眼,径自与他擦肩而过。
  背影萧瑟,孤傲清冷。
  “自己不会看。”
 
 
第40章 
  易榷大步走出医院。
  住院部外面是一片草坪, 碎金似的光散漫地落在人间。迎面来的晨风钻进领口,他扣上羽绒服的帽子, 满身疲惫顿时涌来。
  走到医院外面打了车, 他直接回了城北的房子。
  又是许久没回来,整栋房子冷冰冰的,没有半点人气。
  易榷揉了把眉心。
  走到二楼卧室,打开床边的柜子,取出烟盒。
  他已经很久没碰这玩意儿了。
  本来就没什么瘾,而且南昭不喜欢,说了几次后索性彻底戒了。
  但现在, 他拇指摩挲了下烟盒, 片刻后打开,指尖燃起一点猩红。
  青烟腾起, 易榷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 一根接着一根抽。他整晚没睡,此刻脸色很不好, 青中泛白, 眼底透着红色。
  烟灰在脚边铺开。
  终于最后一支也没了。
  烦躁却半点没解, 沉沉压在心头,愈发地深重。
  空了的烟盒被随意扔在窗边的地板上。
  易榷和衣上床,整个人裹进被子里,紧闭着眼,再也没动一下。
  **
  易榷一觉睡到夜幕降临。
  睁眼的时候手机在震,他撑额坐起, 拿起手机,声音惺忪低哑,“恩。”
  听见他的声音,对方顿时松口气儿,“终于接电话了!”
  “怎么。”
  “没咋,给你通知下啊,老爷子醒了,情况还行。你怎么回事一整天都不接电话,老人家哪都找不着你,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易榷掀开被子,“知道了,我去医院。”
  “哎——别,”Evan忙道:“暂时先别去。媒体得了消息,这会儿都守在医院等着你过去问情况呢。不过你放心啊,医院那边早打过招呼了,没放人进去打扰老人家。”
  易榷皱皱眉。
  等挂了电话,他翻了下记录,未接来电十几个。
  其中南昭占了两个。
  他手指一滑,给她回过去。随后按了免提,把手机丢在床上,拉开衣柜换衣服。
  没多久就通了。
  “易榷?”
  “恩。刚刚在睡觉,没听见有电话。”
  “喔……爷爷怎么样?”
  “没事,已经醒了。”
  南昭呼了口气,一颗心也放下来:“没事就行。你还在医院吗?”
  “在家,换件衣服就过去。”他说着,把毛衣罩头脱下。
  南昭低低“恩”了声,拖着长长软软的尾音。
  易榷动作顿了下,“怎么了?”
  “没怎么呀……就是觉得,幸好没事。你快换衣服吧,我要上课了。”
  “南昭。”易榷叫住她。
  “恩?”
  他赤着上身拿起手机,放到耳边,轻声:“你能不能,叫一下我。”
  南昭没明白,“什么?”
  “叫我的名字。”易榷低下头,“就现在,我想听。”
  “……易榷?”
  “恩。”
  她依旧惊疑不定,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只好拿着电话跑到教室外面,站在角落里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
  “易榷……”
  “易榷……”
  “易榷……”
  “恩。”
  “易榷,”南昭迟疑着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他闭眼,身体后仰倒在床上,“就想听你叫叫我,继续好不好?”
  南昭望了望四周,偶尔有人经过,但好像并没有注意她。但还是……莫名的觉得羞耻。可是他又那样,声音脆弱又紧绷,像遇到什么棘手苦恼的麻烦。再害羞,也舍不得拒绝了。
  她蹲下身,声音放轻,柔软又温和。
  “易榷。易榷。易榷……”
  “易榷……”
  “易榷。易榷。”
  “你不要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
  床上的人不经意颤了下,半晌,抬手捂住眼睛。
  这一刻,易榷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那么爱她,那么离不开她。
  在一起这么久,表面上看来他一直是主动的那方;但剖开内里来看,其实是她更勇敢大胆才对。易榷知道自己不是幸运的人,也不见得是个多么好的人。失去父母后,冷漠成为他唯一的保护色。而她那么温暖。他需要爱,给他;需要温柔,也给他;从不吝啬给予,才让他足够有勇气对她敞开世界。
  良久,一道声音在房内响起。
  是低沉而压抑的,带着微不可察的轻颤,但始终没有停下。
  “我长大后……第一次,联系,恩……我爸。他今天来了,怎么说……看到他的时候,其实,我有一点开心……但我,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他,太陌生了……仔细想想,我难道……还像小时候那样恨他吗?好像,也没有。南昭,你说,我是不是很笨?”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