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
民警:“……?!”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井溶和秦峦就带人离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满头雾水的问了句:“这人到底是干嘛的?怎么神神叨叨的。”
“不知道……不过那个叔叔好像是个油画家。”
“嗨,大男人扎小辫儿,不是搞艺术的就是流浪汉!”
刚一上车,秦峦就迫不及待的问起来他们师兄妹的近况,听说顾陌城现在跟崇义相处的很不错,秦峦也替她高兴。
“我早就算到了,她爸爸是有苦衷的,并非凉薄之辈,现在看来果然应验了!城城是个好孩子,多个人疼她也好。”
井溶盯着他看了好久也不说话,秦峦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最终还是哼哼唧唧的承认了,“对,我是没算出来,那又怎样?反正你们都是我教出来的,哼!”
说着,他就侧过身子去,专心致志的看起窗外的风景来。
井溶失笑,眼前不禁浮现出冬天顾陌城刚下山,自己从林家把她接回来的画面。
也是这辆车,也是这样的位置,甚至这师徒两个连动作都一模一样。
秦峦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他发自内心的热爱一切生命,更善于发现生活中的种种美丽。
或说回来,这要是个心胸狭隘的,遇到当年那些糟心事儿估计早找棵歪脖子树把自己吊死了,还养什么孩子!
他认认真真的看着外面的景物,时不时发表一下见解和感慨:
“啊,小时候我最爱来这家图书馆看书了,没想到还没破产。”
“唉,那家咖啡店果然没了,他家的意式浓缩特别正宗,咖啡豆好,老板的手艺也出众。”
“什么?我才区区二十年没回来,这里的水位已经下降这么多了吗?早年那块草坪也是湖泊来着!”
随着车子逐渐驶入市区,秦峦的话也渐渐多起来,每一句里面都包含了诸如怀念、逃避甚至是厌恶的复杂情感,一直到车子穿过这座城市,重新往郊区所在的别墅群开去才又慢慢安静下来。
等到了别墅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井溶带着秦峦进去,指着二楼的主卧说:“我跟小师妹在一楼,二楼的视线也好一点,你就住这里吧。日常生活用品我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带你去买点衣服,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在经过了人生中的重重波折之后,现在的秦峦对贫穷或是富贵已经很能淡然处之了,当即摇摇头,“你看着办就好,我恐怕也不会待太久。”
“可我恐怕,”井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不得不多待些日子。”
见秦峦又要说话,他抢先一步道:“山上的大整改没有两个三个月没可能完成,而且现在八月了,十月份就是小师妹的生日,我连续两年缺席,今年好不容易能在一起过了,难道师父你又要缺席?”
秦峦果然犹豫了。
井溶又道:“还有小师妹的父亲也早就想见你一面,难道你不想见见他,详细了解一下他这个人?即便他们有血缘关系,可说到底,在几个月之前还是完全的陌生人,你就放心把小师妹交给一个刚认识没几个月的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秦峦还能说什么,只好答应至少等过了十月份再说。
井溶这才满意了,亲自去房间里看了一遍,再次跟秦峦确认需不需要什么东西。
秦峦努力想了一会儿,竟然还真想出来一件。
“之前城城给我寄过两次点心,好像是七合斋的,明天咱们去买点心吧?”
井溶用死鱼眼看他,然后飞快的转身往外走去。
“哎真的,真的特别好吃!明天你带为师去啊,哎溶溶?!”
井溶猛地刹住脚步,脸上微微涨红,磨着牙一字一顿道:“不许这么叫我!”
秦峦哈哈笑起来,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又十分怀念的唏嘘道:“唉,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越来越不可爱了,小时候每当我这么叫你,你都可开心了,然后口齿不清的喊狮虎狮虎的,还要抱抱呢,哎哎哎别走啊!”
当晚顾陌城就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慰问自家师父,听说了事情原委之后也如井溶一般沉默了。
你十万火急的给我打电话,就是因为你把一整个诈骗小团伙都给打翻了?!
还特么的留在派出所吃小龙虾匹萨?!
不过那是什么?听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此刻的秦峦早就把白天的事情丢开手了,嘘寒问暖一阵之后就问:“城城,你什么时候回来看师父啊?要不师父过去找你也可以呀,还有你爸爸的事情,看什么时候大家一起坐下来吃个饭。”
“最近可能不太方便,他去外地拍戏了,我也在客户家里呢,”顾陌城有些遗憾地说,“对了师父,我要正事要跟师兄说,你先把电话给他!”
秦峦酸溜溜的说:“难道跟师父说话就不是正事了吗?一个两个的长大了,都翅膀硬了,厌烦师父这个老人了。”
早已对他卖惨这招免疫的井溶立即拿过手机,还很冷酷的丢了句“知道自己是老人了就对自己上点心吧”,气的秦峦又狠狠掐了他的脸。
井溶一边吸凉气,一边问顾陌城是什么事。
顾陌城也顾不上忍笑了,当即道:“师兄,你还记得胡云胡掌柜吗?就是之前在望燕台的时候,沈哥带我们去的那个古董店的老板胡云!”
井溶点点头,“记得,他怎么了?”
“大约半个小时之前他给我打电话,”顾陌城说,“情况有点棘手。”
胡云家打从几代起就做相关的古玩生意了,在这个圈子里颇有名气。
可老话说得好,想得到什么,就得先付出什么,做古董生意也不例外,风平浪静的表象后隐藏着巨大的风险。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如今恰逢盛世,古董就越发有价无市起来。可这些年留在外头的零散古董越来越少,而国家管控的也越来越严,这个行当也就越来越不好混了。
胡家是祖上就做这个的,早有了自己一整套的流程和系统,外界打击对他们的买卖影响不大,倒没什么,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时间久了,难免有人动歪心思,走歪路,送上来的东西就不大那么干净。
有的老物件是真邪乎,可有的却只是商人为了能卖出高价自己炒作的,中间倒几把手,以讹传讹、多次发酵,到最后是真是假连自己都分不清了。
胡云有个远方表弟,叫苏涣,这几年生意十分不景气,又不想坠了祖上名声,丢了家传买卖,也不知听了谁的蛊惑,竟然跟人搭伙去了一处早就被圈内人视为禁地的旧墓!
去之前他是瞒着家里人的,只有一起去的几个人彼此知道,就是怕有人阻止。
算上来回路程,这一去就是将近二十天,那几个人还真是带回来几件宝贝,没等真正回到家就出手了。
做古董买卖那是三年不开张,开张顶三年,有了这一笔大单子,苏涣也传出来一点名气,总算保住了祖宗颜面,他爸妈还在朋友圈里炫耀了好一阵子。
一直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苏涣才略微放下警惕,在一次聚会上喝的七分醉,一个没忍住,就把这事儿拿出来炫耀了。
一家人都被他吓死,而且这种非法的买卖是几家祖宗早年定下的规矩,不能干的!
然而苏涣很不以为然,又说什么时代在变革,他们也不能一成不变,最后一群人不欢而散。
原本事情到这里结束的话也就没什么了,可这个月初,胡云才突然得到消息,说苏涣快不行了?!
他当时就吃了一惊,上个月打电话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忽然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到底是亲戚,同辈里就他们三五个堂表兄弟姐妹,彼此感情都不错,胡云就连夜去了一趟,发现事情可能不那么简单。
苏涣一个原来一百六十多斤重的大小伙子,倍儿精神,现在却形销骨立,痴痴呆呆,人在他耳边大声吆喝才勉强有点反应。
苏涣的爹妈就他这么一根独苗,这会儿都快急疯了。
刚开始苏涣只是说累,精神也有些萎靡,哪成想紧接着就开始暴瘦,家人也没想那么多,赶紧送到医院检查,结果说是营养不良!
这不是奇怪了吗?
他们苏家虽然不算什么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生意摊子铺的也比不过望燕台的胡家,可好歹吃喝不愁,苏涣又一贯体健如牛,甚至最近食量格外大,怎么可能营养不良?
可各项检查都翻来覆去做了好几遍,就是这么个结果:苏涣的食量突然毫无征兆的增加了,可虽然吃的多了,他的身体却一点儿没吸收!
甚至非但没吸收外来的,就连苏涣本身的能量也都在飞速流逝。
好像,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拼命汲取他体内的养分似的。
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人大多都信阴阳风水之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众人都隐约有了些猜测,觉得可能跟上次苏涣做的买卖有关。
等他们想尽办法联系上当时跟苏涣一起去的几个人之后,发现事情大条了:
连上苏涣,去的一共五个人,可其中一个月初就去世了,还有一个已经到了极限,每天只能依靠大量注射营养剂维持生命迹象,还有一个刚开始消瘦,另一个跟苏涣的情况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诈骗团伙:“是他,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打我们!”
师父否认三连拍:“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第五十九章
井溶一边听顾陌城转述,一边在心里划算,到最后差不多就有底了。
他没急着应承,也没着急推辞,只是问:“他是单找了你,还是连我一起?”
虽然他们师兄妹两个近来总是习惯一起行动,但实际上业务范围区别很大。井溶精通风水和相术,顾陌城专攻治病救人,基本上就能通过请谁来判断客户的情况和需求。
而且苏涣这事儿非常邪门,难度既高,风险也大,井溶不能冒险。
顾陌城就说:“胡老板直接找的我,说十万火急,请我赶紧去救命。又说要是师兄你方便的话,务必也走一趟。”
井溶不说话了,脑中开始飞速盘算。
这桩买卖听起来就是单纯救人的,按理说只请小师妹也就够了,他一个风水师过去做什么呢?
顾陌城又说:“胡老板说之前苏涣的家人已经病急乱投医,找了好多人,都不管用,他得到消息后就直接推荐了我,还说知道这事儿棘手,也不求一定能成,不论结果如何都领情。”
井溶嗯了声,又想起来刚才顾陌城说的,苏涣是跟人去了一座旧墓……
大凡有宝贝的旧墓主人都非富即贵,这类人下葬必然是选择依山傍水的上等风水宝地,或许跟这个有关?
“什么时候?”
这件事跟顾陌城之前遇到过的所有案例都不同,她也比较希望能跟师兄一起行动,好歹相互之间也是安慰,关键时候还能互成支援,所以听他答应了,先就松了口气。
“越快越好,如果可以的话,咱们明天一早就启程。”
“我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洪源父女那边走得开吗?”井溶问道。
“可以,”顾陌城毫不犹豫的说,“洪佳莹的伤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洪叔叔的恢复也步入正轨,我马上去准备一些备用的药材,用完之前赶回来就行了。”
师兄妹两个很快商议好了,又约定明天早上九点在苏子市以北的高速路休息站汇合。
井溶刚挂了电话,一直在旁边安静坐着的秦峦就眼巴巴的凑过来,“有工作?”
井溶点头,略一思索,就说:“我跟小师妹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归期未定,我会给你留一套备用钥匙和一张卡,再拨一个人过来帮你打理日常。”
“不用那么麻烦,”秦峦浑不在意道,“我陪你们一起去不就行了?省得你们挂心。”
井溶就想说我们并不担心,不过到底是咽了回去,只是劝,“这回的事情比较特殊,而且可能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你还是呆在家里休息吧,画画也好,出去逛逛也行。”
“那我还不如回山上呢!干嘛非跑这儿来当空巢老人?”秦峦难掩失落的说。
虽然一直都表现的满不在乎,其实他心里还是很难受的,如果不是两个孩子在这里,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重回苏子市这块伤心地。要是井溶和顾陌城在身边陪着也就罢了,大不了不去想就是了,可现在俩人拍拍屁股就要走,转眼撇下他一个人?不行,他不干!
井溶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不赶巧,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师父,只是揪着眉头不说话。
偏最了解他的秦峦一看这个样子就知道有门儿,要是井溶真的不同意的话,早就一口回绝了,可现在还在犹豫,显然是有转圜的余地。
秦峦心头微喜,立刻使出浑身解数为自己争取起来,“这些年我一直在山上,业务能力都荒废了,而且我好歹年纪大些,哪怕无意中呢,经历的事情也多,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呢?”
井溶看了看他,幽幽道:“您的业务能力……就算不荒废也没什么差。”
不得不说,秦峦这方面的天分实在平庸,尤其对比起这两位天资出众的徒弟,更是惨不忍睹的寒酸。
他老师前后倾囊相授教导了六七年,后来自己一边带孩子也一边刻苦研究了很多年,加起来少说也能有小二十年的功力了,然而……职业生涯最巅峰最辉煌的时候也不过停留在十里八乡有名的取名、挑红白喜事等良辰吉时上,看风水都时灵时不灵的。
这么说吧,就他在卖画之余频繁外出赚外快的那几年内,当地新生儿中七成以上都是他给取的名字!
再次被徒弟揭短的秦峦不由得大怒,“还没成家呢,这就嫌弃我了?跟你讲,你小时候包尿片、被虫子吓哭、被狗追的躲到树上哭着不敢下来的一系列照片我还都留着呢!”
井溶满头黑线,脸上微微发热,也跟着抬高了声音,“你留那些东西干什么?!之前不都说已经删掉了吗?”
这人还有点儿正经长辈的样儿吗?动不动就拿晚辈儿时的黑历史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