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一个老爷子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太太进来了。
苏秀秀一看这两人,也顾不得别的事情了。连忙迎上去说道:“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按照往年,容五爷要在家里休息个够本,起码要过完正月才出门呢。
这才正月十五,他居然就把大棉裤大棉袄给脱了,收拾得利利落落,出门来了。
容五爷听了闺女的话,随口说道:“可不是我要来看你,是你妈不放心,怕你饿着累着,非要过来给你送饭过来。我就说哪里用得着呀,你能自己找饭吃。
可你妈就是不肯听。这不是么,跟老许折腾了一上午,蒸了一大锅包子,先给你们拿来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眼圈发红,她从母亲手里接过那一大袋子包子,对苏志平说:“志平哥,咱们不用去买饭了,我爸妈送来了。”
苏志平也暗自好奇,心说容家这老两口,对苏秀秀可真够好的。就跟亲生父母没差了。
苏志平曾听过容五爷的各种传说,却没怎么正面打过交道。以前苏志平是个消沉,不爱理人的性子,遇见人能躲就躲了。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当了店长,自然要跟人打招呼。
于是,他上前来客客气气地说道:“五爷,您来了。”
容五爷点头道:“嗯,小苏呀,你们这边看起来还真不错。”
苏志平又说道:“您夸奖了,这些包子也谢谢您了,我们的午饭都解决了。”说完,他随手接过包子。
容五爷又说道:“别客气,我们老两口也就随便过来看看,这就要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本来苏秀秀还想带着母亲在店里转转,挑挑东西。
可五奶奶却说道:“家里需要什么,你们早就买回去了。我也没什么可要的。你就忙着吧,我也跟你爸回家去了。”
老两口就是过来看看闺女,并不想妨碍她的工作。
说完,容五爷就推着五奶奶出去了。
苏秀秀看着自己父母的背影,心想他们走这么远的路,还要打车过来。
平时,他们总说她手松,攒不下钱来。可实际上,只要是她的事情,他们老两口何尝不是手更松,花钱更厉害呢?
一时间,苏秀秀心里有些激动,她红着眼睛对苏志平说道,“志平哥,我先出去一趟行么?”
苏志平连忙说道:“行呀,那有什么不行呀?你赶紧去送送吧,反正现在客人少,也不用急着回来。”
苏秀秀听了这话,又跟二胖打了招呼,让他先给记账,就拿了一包人工制作的元宵出来了。
到了外面,果然看见容五爷推着五奶奶,走到大马路上,正准备打车呢。
苏秀秀连忙跑过去,把元宵递给了五奶奶。
五奶奶看见她,却忍不住骂道:“你这死丫头,出门也不知道穿上外套,这正月里可还没过呢,仔细你冻着了。”
此时,苏秀秀穿了一身杂货铺的统一制服。实际上,就是深蓝色的运动服,里面也穿着毛衣呢。
她连忙说道:“我不冷。”
五奶奶却说:“你年轻时候不注意,等到老了就晚了。”
说着,她就把自己的大围巾摘下来,给苏秀秀围在脖子上了。
这围巾也跟容五爷和苏秀秀的围巾都是同款,又宽又长,还暖和。
苏秀秀倒也没拒绝,披着围巾跟大披风似的。
她转过身,面向大马路,看见出租车就蹦蹦跳跳的用力招手。
一个干净利落的小姑娘,这样帮着打车,也算是马路上的一景。
很快就有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
五奶奶也下了轮椅,苏秀秀帮着她把轮椅收好,又放在出租车上。
这时,五奶奶却打开车窗,说道:“下班后,你尽量早点回家,要是太晚了,就让苏志平送你。不然,让你爸来接你,你自己可别走夜路。”
苏秀秀就笑道:“知道了,不用我爸来接我,实在不行,就让志平哥送我,您放心吧。”
娘俩又说了两句,五奶奶就让她赶紧回去了。
苏秀秀回去后,就没把那条围巾摘下来,围在脖子上打了个结,看上去倒也挺利落。
她始终都能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围巾的温暖也一直都笼罩着她。苏秀秀突然觉得很幸福。
很快,大家就倒班吃了五奶奶做得大包子。
五奶奶送来的包子很多,都够他们下午的伙食了。
再加上包子的味道也好,馅料也足,比外面买的可好吃多了。
一共两种馅料,一种牛肉胡萝卜,一种猪肉大葱,都很舍得放肉。
店里的小伙子们都很喜欢吃。
容家老两口早就知道他们的底细。说白了他们这些也就是社会底层的小混混,平常正经人家看见他们都躲着。
容家这老两口子不仅不嫌弃,同意让自己家闺女跟他们这些人混在一起工作。还送这么好吃的大包子给他们。
一时间,店里的几个小伙子就觉得心头一软。
对于他们来说,这不仅是美味的包子,也是他们走正道的新开始。
*
因为两家店一起做活动,老店那边也忙,人也多。
到了下午三四点钟,老马才有空过来看看。
一看新店里一切都好,老马也就放心了。
临走时,他还不忘嘱咐苏志平,晚上早点让苏秀秀回家。这边离她家里也远,小姑娘一个人走在路上,也不太安全。
于是,到了四五点钟,天还没亮,苏志平就让苏秀秀先回去了。
苏秀秀本来还想多呆一段时间,可苏志平却说:
“我们三人忙得过来,再说了以后这就是我们三人的店,你只能偶尔过来支援我们一下,其他的事到底还得我们三个齐心协力的做。我们早点适应,反倒更好些。”
苏秀秀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所以,她干脆就提前离开了。
*
等到了家里,五爷五奶奶也都吓了一跳。
五奶奶开口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五爷却撩开门帘子,冲着老许喊道:“秀秀回来了,老许,准备煮元宵吧。”
厨房里的老许,马上探出头来应了一声。
“好嘞,饭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炒一下就行”
屋里的苏秀秀忍不住笑道:“我在那里本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志平哥说让我回来,我也就回来了。”
五奶奶连忙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水,又说道:“回来才好呢,正月十五,咱们一家人正好一起吃元宵。”
苏秀秀笑道:“好。”
就这样他们一家人到底在一起过了个元宵节,苏秀秀看着他爸爸的大棉袄,大肥棉裤笑得不行。
她嘴上还问道:“您又换回这身打扮了?”
容五爷皱眉说道:“我这身打扮怎么了,暖和,舒服,这小丫头,你看不顺眼呀?”
苏秀秀连忙说道:“那倒没有,我就觉得您特别可爱。”
这放在三十年后,就叫自带宅男属性。出门时衣衫笔挺,打扮时髦,就是个商务精英;回到家里换上大肥棉袄就是宅男。
这样想来,她家老爹还是也挺萌的。
容五爷也不知道,他闺女在傻笑个什么劲。可也不好再说她什么,只得说道:“好了,吃元宵吧,仔细噎着你。”
苏秀秀这才强忍住笑。只是她心里却觉得老爹性格也很萌。
到了晚上,苏秀秀又连忙拿出孟庭松寄来的信。
信还是过春节之前寄来的,不过放假过节,耽误了一礼拜,现在才收到。
孟庭松说那条围巾很温暖,他很喜欢,会小心使用的。
他还说了他们在连队里过年,大家一起包饺子的事。
通过这些细碎又生动的描述,苏秀秀几乎能看见几十个大小伙子一起包饺子的盛况。一时间,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孟庭松在信里还提到,一月份有个战友,回老家结婚了。
他们两口子也是通了好几年的信,今年才彻底定下来的。
战友休完婚假再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看上去精神焕发,满脸都是喜气。
他随身带着一大袋子喜糖,见人就发。
孟庭松也拿到了一块。开始还想留着,后来一看实在留不住,要化了,才吃了那糖。
孟庭松只觉得满嘴甜的发腻,他心里想着大概结婚就是这样吧?
他悄悄地把那张大红色的带着喜字的糖纸留了下来,连带着信一起寄给了苏秀秀。
苏秀秀看着那张糖纸,实在太喜庆了,她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的。
也不知道松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这离结婚可还有好几年呢。
那天晚上,苏秀秀被撩得想入非非,她强忍着没有给孟庭松写信。
大半夜的时候,她睡不着觉,打开手电筒照着孟庭松寄给她的素描看了又看。
她只觉得松哥的素描画越来越进步了,单单只是看着他的侧影,她就能想到他那英俊的长相。
那一夜,苏秀秀把画像放在枕头旁边,沉沉地睡去。
在睡梦中,她跟松哥结婚了。
婚礼上的松哥,既不像现在这般青涩稚嫩,也不像三十年后那样满脸沧桑。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材挺拔好看。
而她穿着九零年代初期的老式婚纱,小鸟依人地搂着松哥的手臂,两人笑得像傻子一样,四周还来了很多陌生人,一个劲地起哄,让他们喝交杯酒。
最奇怪的是,小睿睿的父亲陆红兵好像也来了。还有那个胖子,坐在角落里,一直低着头。
苏秀秀只是略微侧头看了一眼,也就继续跟着松哥往前走了。那些人到底不需要她太过关心。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苏秀秀想起这个梦,反而觉得有些奇怪。
陆红兵跟他们家还能有什么交集?那胖子不是已经替他们道过谢了么?
苏秀秀实在想不明白,也觉得这个梦实在太过清晰了。以至于苏秀秀又想到了在医院里发生的那些事。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
吃完早饭后,她跟父母又聊了几句,就准备回房去了。
五奶奶也嘱咐她,“都累了好几天了,这两天还是好好休息休息。”
苏秀秀回到房里,关了门,终于忍不住把奶奶的妆奁盒子拿了出来。
打开了最后一层,拿出那本《文氏家书》,她小心翼翼地仔细翻看。
可翻到家书的最后,只有相面术,并没有记载其他。
倒是苏秀秀翻看前面,发现文家先祖有提起过,文家子孙受上天庇佑,传到某一代会有些特别的人,带着一些不寻常的本领。
苏秀秀原本以为,这不同寻常的本领指的就是相面术。
现在想来,或许并不是这样。
像她一觉醒来,就重新回到了八零年代,不得不说这就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奇迹。
上辈子,苏秀秀长年累月的失眠,所以她并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这辈子,她几乎倒在床上就能睡个安稳觉。
苏秀秀就发现,她偶尔就会做梦,那些梦也十分清晰,倒像是预示了将来某一时刻的事情。
再加上在医院的时候,她也十分疲累,倒像是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把这些归拢在一起,苏秀秀就觉得她在这方面,似乎有一些不寻常的能力。
只可惜她只是个神棍,一时半会还搞不清楚。
不过家书上也写了,只要不作恶,应该也没问题吧?
苏秀秀花了一上午时间,又反复看了这本家书,直到老许喊她吃午饭。
苏秀秀才把妆奁盒子收回原处。
坐到饭桌上,容五爷就忍不住说道:“该不会是写了一上午的信吧?积攒了七天没有写信,一下就都给补上了。”
苏秀秀垂着眼睛说道:“怎么可能,我还没写回信呢。上午的时候,我在看我奶奶留下来的家书呢。”
对于这事,她并不想刻意隐瞒。
只是她连自己都弄不清楚,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讲。
按理说,那天在医院里,她的状态那么奇怪。父亲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也该猜到一些才是。
可偏偏父亲却什么也没说,反倒是一直在照顾她。后来,事情过去了,他也什么都没问,倒像是把那事忘了。
所以,这次苏秀秀才试探着说了家书的事。
容五爷貌似无意地接口道:“喔,是你过世的奶奶留下的?”
去年的时候,容五爷带着苏秀秀回老家办理收养手续,一路上倒也听了不少关于她的事。
自然也包括她奶奶留下来的妆奁盒子。
苏秀秀点头说道:“当初我跟大伯他们一家闹翻后,苏太爷逼着他们交出我亲奶奶留下来的妆奁盒子,里面倒是有些小巧的玩意。等吃完饭,我拿过来让您和我妈看看。”
那东西大概就是苏秀秀最后的依仗了,他们这样性格的人总会给自己留下个保障。
容五爷却没想到,秀秀居然要拿来给他们两口子看。这么想来,这丫头是已经完全信任他们了。
不等他开口,五奶奶先一步说道:“不用了,你自己小心收着,也算是个念想。”
苏秀秀这才点了点头。
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一家三口,老许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
苏秀秀这才开口说道:“爸,妈有件事我其实早就想告诉你们,只是您和我爸一直都不相信。”
容五爷不由得也想起了,在医院的时候,他闺女面无血色的样子。后来,她大喊一声,含含糊糊地说了些什么,就晕了过去。
这件事几乎要被容五爷刻意遗忘了,却没想到秀秀居然又旧事重提了。
看着秀秀紧绷着小脸的样子,容五爷只得说道:
“行,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只是不管怎么样,你也是我和你妈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苏秀秀听了这话,心里由衷感动,她也更加坚定了那个念头,打算把事情跟父母好好说说。
想到这里,苏秀秀开口说道:“我的亲奶奶姓文,她身子骨一直不好。当年,我爷爷也是为了带她看病,才离开了京城,到南方求医,可后来我奶奶就没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