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就是一时情绪没崩住,不用周围人劝她也知道这时候不是感伤的时候,用手帕赶紧把脸上的泪痕给抹干净了,脸上扯出个笑容,“鼎诚,姝姐儿这孩子脾气直,没什么心机,以后要是不小心出了什么错处,你多担待,岳母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就希望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白头偕老。”
“您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一定会对姝妹妹好的,我家人也是,我们俩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 姚二说的急切而恳切,流露出的纯粹情感虽不足以完全打动蒋氏,至少也让她愿意相信,现在把闺女托付给这么一个人是不错的选择。
三爷已经领着赵秉宰赵秉安两兄弟来了,瞧着这场景也觉得有些伤感,他从小养大的娇滴滴的乖女儿自此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从此得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再不能天真肆意的过日子了。再瞥了一眼旁边拘谨的臭小子,哼,打轻了都,挨两拳就得了他闺女这么一个宝贝,怎么算都是他占了便宜。
姚二一瞧见老丈人,立马抬头挺胸直腰,整个人都崩紧了,不敢多说一句话。
“唉,让孩子赶紧上轿吧,将军府已经来人催了。”三爷扶着蒋氏,柔声说着。他知道妻子舍不得,但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别为了这点小事再恶了闺女的婆家人。
屋外的唢呐声吹的震天响,姚二和赵映姝在满堂亲眷的注视下给三爷夫妇磕头敬茶,同时收了改口费。赵秉安在一旁,等姚二给他递红包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笑着说了一句,“姚二哥一定要好好待我姐啊!不然的话……”
姚二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赶紧拍胸口保证着,“明诚放心,我要是对不起姝妹妹,你就死命收拾我,我绝对无二话!”
“好,这话我记住了,姐夫!”
和小舅子说话就得打起精神,姚二擦擦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娶个媳妇真不容易。
接下来原本什么事都没有了,偏偏六少爷那差点出了差错,前面说新娘一身配饰满满,那重量上自然也是杠杠的,就六少爷那被糟蹋的差不多的身子,怎么背的起来,刚起身差点就趴那了,幸亏鲁嬷嬷眼力尖身手快,一把托起了背上的赵映姝,和旁边一个婆子搭手帮着,这才算是勉强把人弄进轿子里了。
这边喜轿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出了永安侯府,那边镇远将军府却出了事。
“你说什么?地方不够,怎么会不够呢,不是提前测量好的吗,这格局已经一扩再扩,怎么可能不够?”魏氏不是生气,她只是听不明白下人的话,什么叫婚房不够大,可能盛不下嫁妆,你玩笑呢吧!
姚家老太太常年礼佛,这次为了二孙子的婚事才特意出来,她是老眼可不昏花,这下人的神色看起来就怪异的很,再加上媳妇那般作态,她就惦记这门婚事是不是又起变故了,唉,她们姚家怎么这么个命啊!
“老大媳妇,怎么了,赵家反悔了,咱家不是送上聘礼了吗,人家姑娘又不愿嫁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母亲您别担心。是,是下人来报,说是西武院的地方不够,可能,可能放不开小二媳妇的嫁妆,儿媳正想法儿呢。”
“哟,这,这,这怎么行,待会人赵家来,看见嫁妆摆在外面说不定以为咱们府上有什么想法呢,你赶紧去,把西武院和观池院的那堵墙给推了,往后那里都给小二他们一房住。”
“这,会不会不大好,毕竟那是六,六弟的院子,您……”
老夫人一听见别人提起小六心就开始抽疼,她乖巧的小儿子,要不是她那天杀的丈夫,也不会那个年龄就……。只是,人得活在当下,她二孙子能娶上赵家的姑娘不容易,这时候不能出差错。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先顾着眼前吧。正好那里老身也经常派人去打扫,现在用没有什么避讳,你赶紧去吧,别让客人们看笑话。”
“是。”魏氏也惦记西武院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边走一边问负责的下人,了解之后她真是苦笑不得。
原来赵家派人来量婚房的时候主要是安排了一些大件,放嫁妆箱子的时候只是用空箱子虚拟了下,没怎么在意。可谁知赵家这回送来的嫁妆箱子不仅大了一寸型号,还每个箱子都塞得满满当当的,这当然放不下了。现在只是抬进来三十抬嫁妆就占了婚房大半地方,剩下的还有五十多抬呢,不扩院子,让人赵家抬回去啊。
姚家几个妯娌瞧着抬进来那些嫁妆眼都直了,怪不得人都说永安侯府豪富,瞧瞧人家嫁闺女这阵势,真是,羡煞人了。几位姚夫人都琢磨着,得打听打听赵家还有没有未出阁的千金,她们儿子占不了这个便宜,可以介绍给娘家侄儿嘛。
这里面将军府大少奶奶王氏的脸色就有些尴尬了,她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她爹身体就不大康健了,唯一一个兄弟年龄又小,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让她带多少家底走。幸亏她爹娘对自己是真心疼爱,准备的六十抬嫁妆虽然内容有些虚 ,但在京城里头也算是勉强能拿的出手。原本这二弟妹估计是顾及她,一开始准备的也是六十抬嫁妆,就算箱子大一些实一些,那在外人面前也算是全了她的颜面。偏偏那件事后,赵家好像就和她们大房冷淡了下来,后来更是招呼都没和她打,便擅自和公婆商定把嫁妆抬到了八十一抬。
再说她典当嫁妆一事虽然过了公婆的明路,但他们两位还不知道自己动了公公交给相公的功良田,要是等年底府上查账的时候她赎不回那些地,相公一定不会饶了她的。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弟弟出来之后,能拿回族中分给他们的家产了。
魏氏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瞧完西武院的情形后,她就立即下令拆墙,后来又想着今天动土不知道好不好,思来想去,决定在两院之间开个角门好了,以后这观池院也不浪费,过两年正好给她小孙孙们用。
嫁妆队分两截,前面的大件先一步进府,后面一些琐碎的便跟在喜轿后面。姚二这回可在上京城好好出了一把风头,很多人看着赵家的嫁妆都眼红的要命,当初要知道赵家能陪嫁那么多,就算这位五小姐丑陋无颜、尖嘴猴腮,他们也能咬咬牙娶回来,这哪是媳妇儿啊,这就是座闪闪发光的小金山啊!姚二那个傻不愣登的木头疙瘩,走了多大狗屎运!
将军府这边等新郎新娘一到,气氛就被炒到了顶点。将军夫妇看着眼前的佳儿佳妇,脸上的笑意就没消下去过。尤其是当赵映姝捧出一块绿砖土的时候,不仅满堂宾客惊呼,就连姚宏建都没收住脸上惊讶的神色。这赵老三也太够意思了,居然陪嫁一千亩良田!古人重田土,认为那是一个家族传承的根本。没看周家,掏十多万两银子面不改色,但多跟他要一千亩桑行就跟要他命一样。女儿出嫁的时候娘家可能贴补金银,贴补铺子,但极少会陪嫁土地,尤其这是京郊的上等良田,不是说你有钱有势就能买到的,得有机遇。
魏氏笑得牙都要咧出来了,亲家实在是太给面子了,明早儿媳妇敬茶的时候她得多包点红包,可不能让人看轻。听说儿媳妇带来的下人有点多,那二房现在的地方也不见得够,再说她还得看着,不能让人在里面使坏。魏氏眼一眯,她大儿媳最近小动作不少啊,等老二媳妇进门她最好不要动什么小心思,要不然……
第74章 小公子
新人行礼赵秉安是赶不上的,他得在侯府上等着周家老四以及他七哥做好准备, 然后带他们去镇远将军府见人, 到时候兵马司正副司监都在场, 也算是打个招呼, 走个过场,毕竟,以后要在人家手下干活呢。
只是,赵秉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七哥,你不能再喝下去了,这都第六盏了。”
老六捧着茶杯正忐忑, 冷不丁听见十弟和他说话, 差点惊得把手上的东西甩出去。他有些走神, 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我,我只是刚才有点渴,现在不喝了, 不喝了……”
赵秉安瞧着他放开茶杯又开始低头抠袖角的小动作, 额角真是一下一下的抽,对老七,他真是无何奈何,干脆转头装看不见,反正事已经定下来了,兵马司那两个人也不会不识趣的。
周家的地位就算赵秉安刻意提拔, 在永安侯府眼里也终究上不了台面,所以周家人今天并没有上门,而是早早的就打发人送来了重礼,连回信都没要,这份干脆倒是让赵秉安高看一眼。
田二瞧着倚在主子身旁的十一少爷,暗自在心里撇嘴,这位一副憨面相,平日里好似什么都不知道,却偏偏把便宜都占尽了,真真是四太太一脉相传的好本事。
周家人不急着要回信吗,怎么可能呢?这可是平步青云的好事情,只不过老爷子压得死,周四爷自己也憋得住,所以没人去触霉头而已。等赵康把消息传到周府的时候,周家老四激动的把椅子都掀翻,好不容易才稳下激荡的心思恭恭敬敬的跟着去了。
“周四叔知道我们待会要见谁吗?”
“十少叫我周四就得了,属下哪当得起您这么称呼,待会属下跟着十少就是,十少让我见谁,我就见谁。”
这番话听上去很谄媚,但配上周家四爷那张方正恭谨的脸,一下子就让人觉得可信了几分。
赵秉安抿住嘴角的笑意,周家最让他看重的一点就是他们的识时务,永远摆得清自己的位置。这样的人用起来有利有弊,如果手里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想攥住这些人的忠心,那是不可能的。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些人一般手脚利落,办事得体,很容易让人用上瘾。现在,赵秉安对于掌控一个周家还是不放在眼里的,只要周家人上了他的船那就绝不会简简单单的让人下去。
“客气了……”赵秉安没驳斥称呼的问题,接着往下说,“今天镇远将军府喜宴,出身禁军北大营的大部分军官将领都会出席,现任兵马司正司监就是其中一员,是你们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虽然你们的官职已经定下来了,但还是要去拜见一下,以后当差的时候好拿捏分寸。另外,今天我姐夫手下的另三个偏将也会到场,以后都是同僚,这共事的关系可得好好经营!”
周四听这最后几句好像是对自己说的,怎么,十少的意思是让自己来主理这件事,那七少爷呐?周四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顿时无语,七少,我们在议事呢,你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光低头抠手指有什么用啊。他是听妹妹说过三房老七是个软面团疙瘩人,戳一下动一下,无用的紧,但他也没想到这人能软到这个程度啊,那他以后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应对这位爷啊,真是愁人!
赵秉安对下面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周家这人虽然得了便宜也没有轻瞧七哥,倒是个心里明清的。“七哥初出茅庐,你平时多带带他,至于这桩差事,你们分别会被调到与北城南城想接的地域,那里鱼龙混杂,你们遇事要多看多思,不要莽撞,耳听八路,目视四方,能做到吗?”
“属下记住了!”
“我,我也记住了……”
周四很明白,座上这位十少爷是想让他做京城底下的眼线,能在需要的时候拔出鞘的刀。他爹也说了,赵家十少爷深不可测,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周家能入人家的眼,全凭外甥那点情分,要想傍上这根大腿,光使银子是不够的,还得小心谨慎的伺候着,拼尽全力的办差事,周家已经做好准备了,兵马司那边不管砸多少银子进去都要把那些人手拢住了,给十少献个投名状。至于旁边这位七少,周续昌想着,既是十少吩咐下来的,那他恭敬的供着就是了,反正瞧着这位也不是什么不好相与的主。
镇远将军和一众军中大佬拼酒的同时,偶尔分个神瞧瞧外围那圈,他那位亲家世侄,忍不住羡慕的叹口气,他家老二要是有人家半分,那他做梦都能笑醒了。瞧瞧人家,从进门一路上喊了多少声世叔世伯,不管什么门牌上的人物人家都能接两句。他才多大,就是刚抽条也将将不过老二脖颈,可这俩人站一块,人就没有先问老二的。他原还打算让老二亲自引荐兵马司的几个崽子,算是将军府出面打的招呼,结果人家压根没用上,就是一打眼的功夫,他再回头看,兵马司刘广义那个小崽子就跟人家谈笑风声了,平常怎没见这些小崽子笑得这么灿烂,牙都豁出来了。再瞧瞧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位侄子,他心里又平衡了些,他儿子要是这么窝囊,早被他捶死了,再想想那位大侄子,姚将军终于舒坦了,想来是赵老三生前两个崽子的时候没用对地方,都憋给这个小的了。
刘司监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呢,因为眼前这个侯府小公子实在是太给他面子了。朝堂上不仅现在文武不言,搁以前那也是相看两厌。他们武勋这一脉吧,打仗没说的,可论起耍嘴皮子,那就被那些酸儒给坑惨了,每每吃亏。尤其他们这些驻守京城的低层武将,既受京城几大军营指使,又要听兵部上面那些堂官聒噪,天天受夹板气,就那点饷银还非得拖个几天,装备津贴什么更不用提了,捡人家挑剩下的吧。
这位小公子年纪轻轻就是秀才了,刚才过来的时候他还想,人是侯府上的娇贵公子,这次又是姚将军的意思,待会不管这小子什么语气他都忍了。结果人上来就是一声世叔,喊得他都想回家翻族谱,看是不是祖上娶过人赵家的姑娘。接下来就更了不得了,区区两个偏将,人小公子居然捐三百套装甲,还直言,“旁人信不过,就得世叔掌舵”,哎吆,这话说的,怎么这么顺耳呢。三百套装甲啊,光拿回扣就得多少,刘广义算术不好,但他知道这是笔大数目就够了,有了这个,两伙人的关系瞬时亲近了起来,刘广义在兵马司司监这个位子上坐的年头不算短,手里很有些干货,他今儿心情极好,也不介意提点提点这些小辈。
瞧着这三个人聊的兴起,赵秉安便功成身退了。他刚才一路上敬了不少酒,头有些发昏,便让下人领着到外面吹吹风清醒一下,结果这一出去就碰上事了。
以前提起过韦鸿烨这个人,春闱的时候遭人算计,差点把应试士子打得半死。他回到靖宁侯府之后,好一番折腾,太后她老人家听说这件事后气得手上的护甲都拍断了好几根,她就知道,靖宁侯府就没一个好东西,查,这事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老靖宁侯心急如焚,他能不知道吗,这事和家里两个儿子脱不了关系,真要被查出来,太后圣上还不得扒他们层皮。老靖宁侯为了保全两个逆子,不管愿不愿意都上了折子,请旨让爵给他的长孙韦鸿烨,并要求两个儿子远调京城,希望借此平息皇家的怒火。
可惜,让爵的折子是批了,韦家两位爷却还是没逃过去,太后坚持,甚至难得强硬的表示她老人家以后不想在京城看见这俩小人。当今是多孝顺的人啊,老娘难得提个要求,一定要满足!一道圣旨下去,这两位就去沉都守皇陵去了,明面上这还是个特有面的差事,人都把祖宗的坟交给你看了,还不够信任吗。只不过明眼人都知道,靖宁侯府这一辈儿完了。老靖宁侯拖着带病之躯,跑到宫外苦苦哀求,可惜连宫门都进不去,听说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了。
原本韦鸿烨也不愿意到镇远将军府来,都是一帮大老粗,有什么好玩的。可外祖母派来的人非逼着他,说是靖远侯府的人脉都在北大营,他承了爵位也该出来交际交际。他最烦有人在他身边说教,要不是顾及外祖母,他早就把那些下人扔进豹笼子里了。不过,后来身边的小厮也说,既是喜宴,到时候去的小姐公子就不会少,让他出来养养眼,这主意妙,家里老头子就是不咽气,他都等烦了,出去松快松快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