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其实不用重新包。”
医生摇头道:“你这不重新包扎,晚上睡觉就得出问题,而且,你这绝对是自己弄过了,否则不会是这样。”
林雅萍一听,埋怨道:“就是,你听人家医生说的,你这孩子咋那么不听话,那套的罩怎么能给摘掉呢,那叫缝三针。”
等包扎完,任子滔凑到镜子前一看,下意识的捂了下眼睛。
太丑了。
脑瓜顶后方是块纱布,为了固定住,他现在整个脑袋上戴了个网状医用帽,一根绳肋在下巴处。
不知道的,真能误会他是被人开瓢了。
三口人出了医院重新返回到车上。
由于刚才纱布揭开了,亲眼看到了伤口,林雅萍没心情说别的了,张嘴就抱怨道:“那刘澈也是,咋那么能惹祸呢,再赶明儿别去找他玩了。”
“妈,我们是朋友。”
任建国也一边发动车,一边劝道:
“朋友不就是这样嘛,有跟着借光的时候,也有跟着遭殃的时候,又不是刘澈那孩子打的,你埋怨人家干啥?
赶上了,碰上那缺心眼子的,下手没轻重,也不能眼瞅着吧,子滔要是站一边只看热闹不帮忙,那还是咱儿子吗?”
“哼!”林雅萍冷哼一声:“也就是咱憨厚,被打的脑震荡、缝三针,看看那头发,被剃的跟狗啃过似的,哪一样要是换到刘澈身上,就他那个妈,不说找上门吧,最起码见我也得用鼻子哼,就像我刚才那么哼。”
任子滔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妈,提到这我才想起来,您还没说完呢。”
林雅萍一愣:“说啥,啥没完?”
任建国笑呵呵看眼倒车镜:“让你说一下医院怎么热闹的。”
“你不是知道吗?你跟儿子说。”
“我不行,我知道的指定没你详细,媳妇啊,你是百事通,快点儿跟儿子白话吧。”
“切,”林雅萍被逗笑了,说就说:“你们是不知道这里面的细节啊,那家伙老热闹了,我为啥先提江男她姑,这都是有原因的,她姑不是有钱了嘛,八百多万。”
爷俩一起笑。
“你看你们俩,别笑啊,这人有钱和没钱能一样嘛。
有钱腰杆硬,说话也敢跟人拍桌子大小声,从古至今不变的道理。
子滔啊,然后刘澈他妈太坏了,咱也不知道是因为啥,在哪听到信儿了?大概就是为刘澈给驾校投钱了,三十五万,儿子你知道的,是吧?
我分析就是这么个原因,看你江叔江婶不顺眼了,这不被绑架了嘛,全住她那医院,当时是离出事地点最近,她就坏啊,把那个主治医生利用职权全给偷摸换了。
最开始她给驾校那受伤的退伍兵当医生,她也不管了,换了一个水平不咋地的,就属那个病情严重,她这么干!”
任子滔不笑了,挑了挑眉,示意妈妈往下说。
“嗯,你江婶那人,脑袋不好使但耳朵好使,听到医生私下唠嗑说了,就找你江叔告诉了。
你江叔呢,他就找江男这后姑夫了,让给查,说撕不撕破脸另说,但咱得做到心中有数,这一查,就全知道了,故意的嘛。
但这时候,我听你江婶说,也没打算咋样,就是惹不起咱转院呗,也没说用错药,也没出现啥医疗事故的,就算了。
我怀疑啊,主要就是怕伤了你们几个孩子的感情。
对,就算了。”
任建国马上扭头对任子滔说:“你看,我真不如你妈知道的多,别看前天我赶上了。”
任子滔点点头,又看向林雅萍。
林雅萍这才继续道:
“笨寻思吧,虽说这口气咽了,但是男男这后姑夫,人家私下里能不和媳妇说吗?
完了江男这姑姑啊,就给你江婶叫去了,说要转院,说让去看着俩孩子输液,她要出去一趟。
你江婶一寻思转院,仨病患,江男她姑还怀孕呢,对,她姑怀孕两个多月了,没扯证先怀孕的。
就给我叫去了,让帮忙收拾收拾东西,因为那男方家的亲属都走了啊。
结果江男她姑出去走了一圈,拿回一份合同,反正就是不合伙了,还没跟任何人商量,就取出个五十万,这些都是我们后来知道的啊,她姑拎着去找刘澈她妈了,让签字,让一拍两散。
听说俩人在办公室当时没说啥,刘澈他妈就把钱收了,真收了,也签字了,江男她姑就挺生气回来了。
结果这转院时,你爸和你江叔他们就到了嘛,医院各种难为,不是退押金找不到人,就是来一个什么主任,警告江家人,出事了跟他们没关系怎么怎么地的,反正就乱套了,救护车说司机不在,就差打扫卫生的也上门说少条被单啥的了。
然后江男她姑啊,站在病房门口就看见刘澈他妈了,气的啊,捂了嚎风的就奔人家去了,当着大伙的面就喊起来,问刘澈他妈,你还想怎么欺负人,骂你还要不要脸了,钱你收着,我们惹不起躲得起,骂刘澈妈妈你属癞蛤蟆的啊?不咬人膈应人。
哎呀,走廊就热闹起来了,刘澈的妈妈也跟疯了似的,隔着一堆穿白大褂的在那喊,让上来几个兵,给江男她姑立刻带走什么的。”
任子滔听到这,不自禁皱了皱眉,要是没有他,江男压根就不会和刘澈走这么近,甚至不认识。
任建国倒笑了笑,补充道:“江男那姑夫能干吗?给院长叫出来了。”
林雅萍又抢话道:“正常那院长是咱小老百姓想见就见的吗?那不得少将级别啊,但是江男他这后姑夫,带着摄像机和两个律师来的,前天那医院热闹的,说了,要不给个说法,告医院,说是都录下来了,那实习医生才是王天顺的主治医生,还说,要将这事往省里递,省里管不了,就要往人民日报往大了整。”
第四百零九章
任子滔问:“我怎么没听男男说?”
任建国解释:“她还不知道呢,就知道转院了,现在全家都怕影响那丫头学习,呵呵,复旦苗子嘛,考上了就是学历最高的,你江叔喝点儿酒就说他闺女往后考复旦。”
林雅萍反应过来了:“你这是见过男男了?”
“嗯,我早上回来的,陪她去考的试。”
“任建国,你不是说儿子中午才到的吗?你咋撒谎。”
任建国打马虎眼:“他确实是中午才到我那。”
行,林雅萍看了看两个后脑勺。
任子滔微皱了下眉:“刘澈也没说。”
林雅萍嗤笑一声:“估计那个也不清楚呢,换我我也不敢告诉你,背着儿子,退伙、收钱,再是亲妈吧,看看这几样事让她办的,真丢人,跟哪辈子没见过钱似的,哪有这样不尊重孩子的。
那当初你们整那大头贴机,炒股票,她真就一点儿不知道?
再说了,他妈哪有空告诉,前天就被叫走审查了,昨天,是刘澈他爸出动了,亲自找你江叔谈的话。
今天,谁知道刘澈能不能知道啊?你不是说,他还忙着你们那头打架的事吗?”
“怎么谈的,”任子滔问道。
任建国呵笑了一声:
“唉,先找的我,也不知道咋知道的我电话,这不是你和刘澈关系在嘛。
没多大个屁事,这玩意,谁也不能往结仇了整。
刘澈他爸没拿身份压人,倒是一见面就握手说早就想见见面了啥的,拿你们几个孩子说事,说他耳闻过。
给你江叔整的,立马挺不好意思的了,说刘澈也没少帮忙,他住院,帮着找病房,家里有啥大事小情的,刘澈那孩子热情,和男男、和你,一直实实惠惠的。
你江叔不好再说别的,是那江男的新姑父挺会做人,一看人家这态度,当着刘澈他爸的面,把那录像带给作废了。
还说,是他置气,因为当兵的要给媳妇带走,一急眼才闹的不可收拾,过后想想挺后悔,双方都表示,那是一场误会呗。
要我看,也确实是,整个就脑子一抽,干了糊涂事。
当时那退伍兵,咱说句实在的,手术过程中两次下病危通知,四个多小时近五个小时的手术。
听说刘澈他妈饭都来得及没吃,一直不放弃,下手术台腿打哆嗦,愣是给救过来的,她在这方面真挺权威,要是换个医生,也不一定什么样呢。
这功劳挺大的吧,完了刘澈他爸还跟你江叔解释了,别看换了医生,但是每天的例行病例什么的,刘澈她妈妈也问,也看。
你说说,这图啥?女人吶,有时候脑子是真……”
林雅萍瞪着丈夫后脑勺:“女人咋的?”
任建国马上投降:“没咋的。”
林雅萍总结陈词:“说句不好听的,那于主任就是从小到大没吃过瘪,跟是不是女人可真没关系,谁稍微对她态度不好一点儿,她就受不了,拿自己当太阳了。
更不用说,江男她姑,那家伙,贼厉害,怕她哥没钱,也不和人商量商量,拎一兜子钱就找上门,跟于主任瞪眼睛拍桌子,估计当时让签字退股的时候,即便没说啥,那也针尖对麦芒了呗。
要不然,能马上就要转院了,刘澈他妈又跟疯了似的使坏嘛。
这家伙,这头你敢背后使坏玩小动作,那头就敢撕破脸正面刚,一来一回,几来几回的,呵呵。
再加上后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刘澈他妈,你要不要个脸?你癞蛤蟆啊,于主任,呵呵,她哪受过这个,这回终于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
任子滔掐了掐睛明穴。
他一点儿也没高兴刘澈彻底没机会了。
倒是为青春韶华里出现这一幕,替刘澈也好、男男也罢,感到遗憾。
钱,几十万几十万的过账,现在是什么物价?
不惑之年的人,直系亲属间,或许都会因为这些闹掰,然而他们这几个年轻的朋友却没有,越长大,才能越觉得这很珍贵。
但如今,就为这所谓的“一口气”,刘澈会觉得对男男很抱歉吧,而男男,就怕那丫头清冷下来,毕竟要是换做他,成年人的思维是怕麻烦,会躲远的,会把有些人和事藏在心里,随之渐行渐远。
唉,任子滔此刻也很想跟着吐槽一句实话:刘澈妈妈怎么那么讨厌。
讨厌的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上一世,刘家败落,似一夜间全换成了闲职,有的还被查出事带走了,于主任就是受不住这份失落,逼着刘澈赶紧结婚。
而刘澈当时是一心一意想要做公司,就是后来很有发展的无人机,当时国内还没有什么人做。
但没熬住母亲的哀求,刘澈结了。
那时候他和六子视频听说此事,就很不理解:这都什么年代了,利益至上,所谓姻亲也不过是为强强联手,但是当一方不强的时候,结果会如何,这可想而知。
是啊,真照他猜的去了,刘澈婚后和妻子吵闹,被大舅哥在马场上遇到,是从马身上拽下来揍,成为了圈里的笑柄,被扔到航天局一干就是很多年,虽然听起来是航天,但是澈的航天梦碎了,因为是闲职,再没碰过飞机的羽翼。
要说唯一的好,就是生了一对儿双胞胎女儿,这让身在美国的他,很羡慕。
刘澈呢,也是从两个漂亮的公主降生后,夫妻感情好了些。
而刘家,倒是刘恒,他任子滔不得不提,对这位哥哥是真的很服气。
在刘家出事后,刘恒选择去维和部队,后来又回国后几次在边境出生入死,那个最初最不想当兵的刘恒哥,他一身戎装,发展最好,估计刘老爷子只有见到他,才叫真的含笑九泉吧。
第四百一十章 两个苹果,六个姑娘
任子滔到了家,和江男当初的反应一模一样。
他坐在整理箱前,一边听着老爸打开电视看重播的正大综艺,一边听到老妈喊:“老任,帮我削土豆皮。”
再翻翻箱子里的东西,情不自禁咧嘴乐了。
人鱼传说钟丽缇,身材丰满,有一段日子,他梦里的最爱;
金海心的磁带,俏皮清亮的声音,像小猫似的,有时慵懒,有时调皮。
他大概打小就欣赏女孩子最好有个性一些,不喜欢文静温和、爱害羞、大家闺秀款。
南方周末、读者、电视周报,省图书馆的借阅证,还有齐达内和贝克汉姆的大幅画报,等等。
再加上外面的街头的邮筒,游戏机室,桌球室,冰球室里抽冰球,一股子霉味烟味的录像厅,站在旮旯处,脸红耳发烧也会鼓足勇气,向不良商贩偷摸买封面与内容无关的黄碟。
以上种种,好玩的是,以他目前的心境,有些是他变心了,现在一点也不稀罕,包括那些女明星。
有些是他即便现在回忆,也会稀里糊涂的纳闷,当年怎么就那么幼稚,为什么会喜欢这些,感觉像是随着热闹而来,又倏忽而去。
任建国推门进来,发现儿子站在窗边美滋滋的:“干啥呢,把这消炎药吃了。”
“爸,你猜我在想什么呢?”
任子滔回眸继续道:“咱家当年不该把小平房卖了,那是第一套房子,那里面才有我小时候的记忆。”
任建国乐了:“那记忆可不好,太苦了,一铺小炕,下来就是厨房,门和窗糊上塑料布也不挡风,咋烧都烧不热乎。”
任子滔跟着笑:“我那时候刚学会认字,我记得,大冬天的,我常坐在一把小凳子上,面前是个木头椅,然后将田字格放在大椅子上,我坐小凳子歪歪扭扭写横撇竖捺。
脚边好像是暖壶吧,铁盖的那种,灌满水我都抱不动。
还有水缸水瓢,墙上挂着我奶给寄来的一串熏肉,我姥爷是用客车给您特意捎来二锅头,您干完活回来,晚上吃饭时会喝一口。
每次写横撇竖捺,身旁都是两口大黑锅的灶台。
我妈掀开锅盖,我就会感觉又香又暖和,一屉的馒头上冒着热气。”
“那是你妈,往白面里掺了奶粉,所以馒头甜,你爱吃。”
“是这样啊,呵呵。”任子滔笑的像个傻小子似的。
任建国也一下子想起过去了,再看面前这大儿子:你看看,一晃,时间过的多快,现在儿子吃三碗大米饭跟玩似的,还跟他妈犟嘴,在外头跟人干仗,刚才在厂房,那麻袋扛起来就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