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嘛,不嘛”,江男在后面腻乎地打听:“你有没有想我啊?”
“有。”
“有多想?”
“可想了。”
“哎呦,我妈嘴好甜,可是妈你都瘦了,我好心疼呀。”
苏玉芹逗江男道:“你不是本来就让我减肥?正好了,省得你嫌弃我。”
“哪有嫌弃!你是我的小宝贝儿啊,咱俩是一对儿啊,你正对我的味儿啊,谁都躲你,就我不动地儿啊,为啥?来陪你解闷儿啊。”
这回苏玉芹被逗的彻底笑出了声,回手就拍江男屁股一把:“快去,进屋去。”
厨房里也留下一串江男的笑声。
四菜一汤,母女俩边吃饭边温馨对话。
苏玉芹问:“多少斤了?瘦的挺明显。”
江男夹菜,大口大口吃:“唔,好像135到138来回晃悠,最近运动量大,我没刻意减肥,你呢,现在也就120吧?”
“没量,你姥姥姥爷也瘦了一大圈,家里有人生病,全家上火。”
江男点点头,又主动报备道:“对了,我爸给你叫回来,他指定是想告状我打架的事儿,哼。”
“打架?你?有没有哪受伤?”
江男就简短的和苏玉芹坦白,不过以她的口才,简短也说的特明白,关键的地方都一一告知了。
苏玉芹端着筷子,沉默了几秒:“以后可不许上手抢刀,那是傻!你想想,你要是受伤了我怎么办?再说你就不害怕吗?”
“不害怕啊,那女孩儿,大腿都没我胳膊粗,瘦的一条条,我咔咔两下,”江男还带动作比划的:
“没给她胳膊掰骨折就不错了。
妈,当自身实力比别人强时,你就敢上手了,任何事情都是。
其实就是心理自信不自信,我以前就活的太自卑,老让人欺负。
这到了新学校,我得从头再来啊,打什么底子是什么底子,一架而红。”
苏玉芹还要张嘴说啥,江男摆手:“别着啊,我爸说教我就够呛了,你要这样,我以后啥也不告诉你了。”
苏玉芹立刻闭嘴。
江男也是在这时候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吐槽道:
“他一回来就瞎忙,还一遍遍嘱咐我得回家呢,等将来我挣的比他多的时候,他要再回家这么晚的,我就说他,没挣几个钱怎么比我还忙?”
“他可能是真忙,在火车,又接店里电话,又接这个朋友那个朋友的电话,你说你还跟你姑也吵起来了,这一路上,电话就没断。”
江男将嘴边的大米粒用食指扒拉到嘴里,趁机赶紧教:
“我姑就是惯的,我不给她几句,她闹心、找事,烦人。
妈,以后你也要这样,我姑、我老婶,你没发现吗?那俩人随我奶,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她们爱欺负人。
老江家,包括我,你看我这性子变的,其实压根没有老实人,你要是老实,她们就蹬鼻子上脸。
妈,其实这也不完全赖别人,这是人性的恶。
打比方,我今天挠你一把,本来心里还挺紧张的,结果你没吭声,那我们再发生冲突,我挠你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你要给我惹大劲儿了,我还敢动拳头,拳头你也不吱声,我就胆子会更大,直接打脸。
懂得我说的意思了吧?
你得有底线,底线设定在哪,和每个人相处的关系也要有限度,凡是过了那道线,什么亲戚朋友这个那个的,谁也不好使。
甭去想撕不开面子不好意思,他们都没不好意思呢,过了别人底线的人,就是不懂得尊重对方,不来往也罢。”
苏玉芹真听进心了,她现在是下定主意一点一点改变自己。
因为,她从没对别人说过,她现在其实挺膈应自己的。
觉得自己就是个活的糊里糊涂、还啥也不是的人,甚至到了都不爱照镜子看自己,就厌恶自己到这种程度了。
但表情上却像是没当回事儿,笑呵呵道:
“吃菜,多吃点儿油菜,你这还说教上我了。”
想了想,苏玉芹又好奇地问道:“男男,和妈妈说实话,妈指定不骂你,也能理解,你是不是喜欢你任大娘家的子滔啊?我感觉吧?”
江男一愣,答案十分率真,还抢话:“喜欢啊,我以前超喜欢他,捡他一寸照片放在大大泡泡糖盒子里,没事儿就偷摸瞅两眼,好的谁不喜欢。”
啊?苏玉芹傻了,真喜欢,可是,可是?
还好,江男还有后半段,她自顾自笑呵呵道:“不过现在不是男女那种喜欢哈。”
苏玉芹听的更愣:“还分哪种喜欢?”
江男嘿嘿一笑,顺口就背出歌词:“我希望他心里有苦对我说,我希望前方的路一起走,哪怕是河也一起过,他需要我,我随时陪他度过,度过人生的起起落落。我们是朋友,朋友的情谊比天还高比地还辽阔,我俩现在处的情谊,是今生最大的难得,像一杯酒,像一首老歌,懂了吗?”
苏玉芹能懂就怪了。
她那年月,哪有这样的。
私下里,男女走的挺近都不正常,接触异性就是朋友的丈夫,比如她和任大哥,比如她……
所以苏玉芹有些犯愁,女儿都到了要陪子滔度过人生起起落落的阶段了,这得多投入?别再是单相思,那可遭了心了:
“闺女,那你说,等你们长大了,我是说再大一些的,子滔能不能也喜欢上你啊?你看他现在都帮你打架,唉,我都不知道该咋见你任大娘了,不过等几年,要是他也喜欢你,那小伙子,妈妈看着长大的,还行。”
江男一摆手:“哎呀妈,能别开玩笑嘛,人家喜欢钟丽缇,知道谁不?美人鱼,就那样的。”江男叼着筷子比S型。
又口若悬河道:
“不是钟丽缇也得杨钰莹那样的吧,嗳?就我们学校,喜欢他的可多了。
有个叫何惜的,长的很清纯,学习也行,性格也好,最关键的,哈哈哈,她给我送过好几回通红通红的大苹果。
那苹果可脆了,酸甜酸甜的。
为溜须我呗,能看出来任子滔拿我当妹妹,也都以为是妹妹,估计想让我美言几句。”
“子滔是拿你当妹妹?”
“对啊,不过我不喜欢,我拿他当兄弟、哥们。”
江男话落,手机还响了,她赶紧去接电话,接起来一听就吓一跳。
王爽呜呜呜,哭的跟天要塌了似的:
“江男,我钱让人偷了!
我寻思银行关门了,明天开门也得上课,没时间,我就拎着包,去上回给你爷爷过生日的饭店换整钱。
可能是让人盯上了,给我衣服都划开了,咋整啊?我想死,别拦我!”
江男赶紧一手拿书包,一边去厨房找塑料袋装肉丸子,她说:“妈,不行了,我今天不能在家住,得回学校,我一姐妹,钱丢了,小女孩,我得陪她是河一起过,度过人生的起起落落。”
苏玉芹……
“走了啊,赶紧给我爸打电话,不回家,他要干啥啊?妈,么么么!”
几个飞吻扔过去,哐一声,安全门关上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恨着是不是代表还爱着
江男找到路口的王爽,看到小丫头蹲在那里抱膀哭,她也蹲下身。
“受伤了没?”
“吓着啦!”王爽将破碎的包给江男看,又将坏的衣兜冲江男。
“他们呢?”
“你不是说,不让告诉别人吗?”
“我是问,咱小组成员呢?”
王爽哭的赖赖唧唧:
“哪有啊,你一走,他们就散了,哪有食堂吃饭那事啊!
任学长根本没扯我们,板着脸说,他要看书;
萝卜缨说他有事;
付俊泽也不够意思,他是最先撤的!
我也不能叫洛洛陪我,钱丢啦,妈妈啊,好几千,我从七岁开始攒的啊,我拿手指头入股啊!”
江男探头凑到闭着眼睛大哭的王爽面前,小声道:“这钱我借你,还算入股,挣了还我。”
王爽……立刻瞪大泪眼。
江男将书包撤下来,放在腿上,拿出一个香喷喷的肉丸子递过去:“给,吃,你说你挺大个体格子,长的还这么壮实,根本不适合演梨花带雨,只能起到喜剧效果,造饱了咱俩报案去。”
王爽吃的时候,眼里还有泪珠没掉完呢、
她吸了吸鼻子笑了,一手拿着肉丸子,满手的油,一手一把搂住江男的脖子,激动表白:“你这朋友我交定了,一辈子!我发誓!”
江男在被人死死搂住脖子的状态下,点点头。
她不想让自己以成人的思维去分析这些誓言,她信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那句一辈子是真心的,至少曾有过。
王爽在搂住人脖子的状态下,她还咬口丸子:“真香啊。”
……
这头,从江男走后。
苏玉芹对着一桌子的菜,莫名其妙就没了胃口。
她试图和自己对话,这样不行啊。
女儿,早晚得有她自己的事,早晚得离开她,不好好吃饭,时间久了,不完了吗?不是说好要好好活着吗?
她夹菜塞嘴里,又扒拉饭,强迫自己多吃些,一定要多吃些。
就像是今天如果做不到吃下去这碗饭,那么她接下来任何事情都不会成功一样。
可吃着吃着,她忽然厌烦地一把摔了筷子,有一支筷子都被她甩到门口了,紧接着脸色又一变,捂着嘴就跑到了卫生间。
“呕,呕!”
她抱着马桶,用马桶支撑自己滑坐在地上,连蹲都蹲不住了,吐的额头上布满汗珠。
苏玉芹闭了下眼,闭眼那一瞬,就跟开了闸一样收不住了,她突然放声痛哭,突然到,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程度。
像疯了一样的哭,像疯了一样拍打卫生间的瓷砖地面,直拍到手掌红肿。
她不想再装了。
短时间内,怎么可能会改变一个人几十年的性情,对,她不过是装的。
她想起老父亲抽闷烟,被那口气窝囊的一夜白了头;
想起她娘抱着她哭,捂着心口为她犯愁后半生;
想起在火车上,江源达说的整个过程,这回她信了,因为那是江源达对她父亲说,一定不会撒谎了,可也就是因为信了,她才不甘。
她现在最恨的就是自己,恨不得先撕烂自己,恨不得回到当初,为什么要劝丈夫带秦雪莲去,她为什么要这么多事!
苏玉芹陷进了牛角尖,抬起右手,摊开五指,她看向自己这只当初和秦雪莲联系写信的手,有那么一恍惚,想给剁了。
因为就是这只手,瞎联系吧,把自己的丈夫送给别人使用,让自己从嫁的最好,给娘家争光的女儿,变成了离婚的女儿。
她娘昨天找茬和秦婆子骂街,弟弟要出门揍那死婆子,她父亲已经很多年不骂母亲,这回骂的是:“别闹了,你撺掇玉福打仗要是进去了,再没有那么个人,能给他捞出来了!”
看看,她承认与不承认,这些年连娘家都是江源达在支撑。
她还啥也不是到,让自己巴心巴肺的女儿,得成了离异家庭的孩子,将来成家结婚,这就成了被人挑剔的短处。
她哪是爱父母、爱女儿,都是她害的,她怎么不去死!
抬手间,苏玉芹啪啪的就甩了自己两个大耳光。
就这清脆的耳光声,就这幅模样的苏玉芹,如果江男此时能出现,如果她在。
江男甚至会很难想象,这是刚刚告诉她,你爸爸忙的妈妈吗?这是刚刚还在和她说笑、谈心、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笑容的妈妈吗?
如果不是,那她妈妈,要装的多累,才能做到若无其事。
就是苏玉芹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喝的里倒歪斜的江源达回来了。
江源达明显看起来很兴奋,喝的也很多,脸通红。
他开门进屋就喊:“姑娘呢?男男啊?我回来啦,出来给爸瞧瞧!”
他甚至在换鞋的时候,醉眼朦胧间,根本就没看到门口掉落的筷子。
安全门和屋门刚关好,卫生间的门,也在同一时间被人一掌推开,大敞四开。
头发被剪的乱七八糟、手上还握着剪子的苏玉芹,面无表情出现了。
她看起来整个人冷冰冰的,像是天外煞神。
江源达被吓一跳,瞪圆眼睛,他指着苏玉芹的头发,有些结巴又很惊怒道:“你?你?你这狗啃的头发自己剪的?你?!”
“上哪去了。”这一句,苏玉芹说的平静异常,可她第二句,忽然扯脖子尖利道:“我有没有让你回家陪女儿?我有没有让你给我装,装也要装出个好爸爸样!人呢?人呢?”
手上的铁质剪子,她嗖的一下就甩了过去。
这一下子,随着剪子哐当一声从门上掉下来,江源达捂住耳朵,心吓的砰砰跳,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后怕。
他觉得就那么一寸吶,一寸就得伤到他头,伤到他眼睛,这是要杀了他?
江源达将手包啪的一下就扔在了沙发上,高大的男人几步就蹿了过去,两手把着苏玉芹的肩膀使劲摇晃,眼里也如着了火,怒视汹汹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疯啦?!”
苏玉芹就像是看这辈子最大的仇人般,喊的她整个身体颤动,两手也一起用劲拽住江源达衬衣领子:
“我是疯了,你不是人,还想怎么欺负人!我只求你给我女儿当个好爹,你到家就喝大酒,咋不喝死你?你怎么不死外面?你露面了吗?人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当一切无处可逃
江源达此时的情绪也震怒到了顶点。
他就觉得眼前这女人,怎么就能不讲理到这种程度,怎么就能发疯到这种地步?
他被气的眼圈儿发红,吼道:
“我是玩去了吗?我不知道累?我开车这大脖子僵硬,我不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