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通过任建国介绍,又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划拉,林雅萍还给托关系找了一个,几个家长合伙找到几个所谓的股票行家:仨老股民。
江源达就咨询啊:“我这是解套了?我什么时候抛?”
那几个人跟看傻子一样,环视一圈老江、老任、老苏、老林,就差直言道:俩大兄弟,俩大妹子,你们没毛病?
秉持着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的精神,那几个人开始劝:
“你们是不是不清楚目前是啥形势?现在指数几乎是沿着一条60度倾斜的上升通道攀升,形势大好,短线涨幅惊人,没听孙经理漏话,成交量放大,都多少多少亿了。”
这几个人到家后,立刻沉默了。
这回别说江源达不知道吃的是啥,就是林雅萍做饭,放了一次盐,又放一次盐,等菜临出锅时,她拍拍脑门:放没放盐呢?
而最先叛变的,居然是几天前还劝江源达要先解套的任建国,他说:
“我儿子那,就十万块,当初也以为他是要和小朋友做点小生意,男孩子嘛,啧。现在、嗯,反正我能当没有,十万还是豁得出去的。”
说到这,还像是认可自己一样点点头:“再说我儿子应该能争气,赔了赶明也能还我,我是不抛啊!”
林雅萍马上附和,一副虱子多不怕咬的模样:“对,咱家再缺钱,也不差孩子那十万。”
说完坐在那,林雅萍情不自已开始回味股票大厅的一切。
那飘红的线路图,那一个个打了鸡血的股民,那状态。
哎呀,现在想想脑子都热,都有点控制不住还想再往里扔点。
得,这两口子是率先进入第二阶段,并且现在是毫无心理负担,因为这回赔了赚了,可和他们家任子滔没关系了。
再看,苏玉芹到了自己家后,进屋就直奔电话,打给江男。
由于是走廊公共电话,别的学生得去喊、去找,她在等待的时候情绪变得更焦躁了。
江男刚刚一声妈,苏玉芹就语气很差道:“男男,听妈妈的话,回本了,抛了!”
江男刚收拾好书包,准备周末回家,这还能回了吗?一天天烦死了。
“妈,你和我爸也听听我的话,行不行?回本就抛,我在折腾什么呢,光为国家贡献印花税了,白玩啊?爱的奉献啊!”
“男男,妈求你,”苏玉芹声音又软和下来,人却已经哭上了。
苏玉芹真心觉得:赶上不折磨你们了,瞧瞧这些天,她被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忙得脚打后脑勺。
江男也抱着话筒,假哭道:“妈,我也求求您了,要不然我白挨揍一顿,我容易吗?”
苏玉芹挂着泪珠,默默挂掉电话,看向江源达。
坐在沙发上的江源达,舔了舔下唇,有点可怜巴巴道:“老苏,咱再观望两天,挣、挣点利息?”
“你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苏玉芹转身进屋,砰的一声关上门。
为什么,江源达脑子晕晕的。
他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人,普通老百姓眼睁睁见到挣钱的心理,他都有。
没有的总想有,得到的还盼望。
大伙都说形势好到不得了,大伙都没抛,别人说他捡钱还要往外扔是傻子、是缺心眼,那说明大家说的就是真理啊,要跟住脚步。
江源达劝自己,再挺几天,就等几天。
他的想法也开始由回本,变成只赚一点,赚一点就收手,要不然白打孩子,再说他还有药钱呢?他都瘦了。
至此,他也步任家后尘,正式进入第二阶段。
在飘红的第二周、十天后、半个月后。
江源达就跟上班似的,天天跑股票交易所,天天泡在那儿。
人家关门了,他要是被刺激的还没过瘾,再拽上新认识的几个股民,就近去茶座接着唠嗑,听气势如虹的话扑面而来:
“看着,我觉得接下来,会有一波更凌厉的飙升走势!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哇!”
另一个接话,一副被人洗脑般的亢奋点头,推推眼镜:
“那是必然,我早就预言过,要知道今年是啥?国庆五十周年吶!”
江源达磕着瓜子,他就品吶,这两位,一位工会的老同志,一位政协的,这都是端铁饭碗的啊,那还这样说,一准错不了。
更让他奠定信心的是,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在十五号这天,刊发对股票论点《坚定信心,规范发展》。
这评论一出,那绝对是为股市在打气撑腰。
这可不得了,任建国和江源达一起吃饭,干脆没别的话题了,什么孩子媳妇的,不涉及,没兴趣,全是股票,就差互相夸对方当时没抛有多明智。
然后,江源达就变了,他在第二阶段中,接店里电话的语气都成了:“喂?呵,老板啥,少找我,有事找你们嫂子,啥事,啥事离开我地球也照转啊!”
心态也从,还干啥活啊,干啥也挣不到三百万。
变成了,还干啥活啊,干啥能有他这三百万下蛋快啊。
又是苏玉芹。
她的雨中遮伞、病中陪伴、回本了劝抛了,别把命运绑在那上面,到如今江源达一天正事不干,她再次站出来了:“江源达,你要是再这么悠闲,咱们现在就离婚,立刻,马上!”
江源达这才回店里,但是江老板每天上班前还看眼、小心翼翼不忘嘱咐:“老苏,你去交易所呆着。”
“干嘛?”
“看看今天能不能还涨停,要不我不放心。”
然后股票大厅里就出现一景,一位好似看破红尘的短发中年女人,她看见涨停时无喜无悲,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偶尔想起来才抬眼瞧瞧。
弄得孙经理上厕所路过时,由衷地想对苏玉芹翘大拇指,不愧是那十几岁小丫头的亲妈。
日子一天一天的就这么过来了。
就在江源达每天都习惯听自己股票又下了多少个金蛋,就跟天天去捡钱、且捡习惯了时,江男出现了。
她是上课时间请假,而且直接出现在股票交易厅。
最让人诧异的是,她的身后还跟着俩十几天后、就要参加高考的任子滔和刘澈。
苏玉芹很意外,扔下钩针,赶紧四处打电话。
江源达、任建国两口子得到信,莫名其妙就觉得孩子们的事会很大,纷纷赶了过来。
江男问:“子滔哥,刘澈哥,现在是翻了一倍?”
大才子任子滔,拿出纸笔,开始计算。
对,这东西他也能做成数学题,几笔就能解出答案:1.1n2,两边取对数得n7.2730,再加上前期跌的,再算,他对江男点点头。
刘澈也抢过本子计算他的,算完道:“唔,已经几倍了,我去抛了。”
江男满眼羡慕潇洒的刘澈,因为江源达到了,正在哄她:“男男,不许抛,你听爸的,它涨得好好的,你不去上学跑这干嘛?你这孩子!”
林雅萍也在另一边拉住任子滔胳膊:“儿子啊,你那十万都翻番了,干嘛啊?你听妈话,赶紧回去学习,你得争分夺秒了。”
任建国直接伸手:“把东西交给我,我和你江叔想啥时候抛就啥时候,不用你们管,放心,啊?”
江男听着这些,真是够够的……
她懒得绕圈子,一怕耽误任子滔时间,二怕下一步转变成没收财产,到时候还得费口舌。
一手将背包塞到苏玉芹的怀里,又随手将手机也递给苏玉芹,这才拽住江源达的胳膊。
江男也小声道:“爸,我只是借你的钱,至于其他,我真不明白你们在瞎激动什么吶,挣了,我得收回,只给你本,明白吗?”
说完,都没敢看江源达似被一盆凉水浇下的表情,甚至都没敢看苏玉芹惊愕住的样子。
江男扬了扬下巴:“子滔哥,咱收。”
任子滔也在拍任建国肩膀,咧嘴笑道:“谢了啊爸,等我钱到账,还你十万,带利息的。”
“你?”
“你们?”
……
依旧是任建国先想开,他扯着林雅萍的胳膊,跟在任子滔和江男的身后,进了经理室。
他怕俩孩子瞎整,这都到最关键的一步了,说其他都白搭,必须见钱,必须得跟进。
任建国不停地咨询:“钱存哪个卡啊?我们卖了啥时候能拿到钱?”
孙经理含笑点头道:“啊,都来啦,哎呦,江小姐好久不见啊,是这样的,开户的时候办的是三方存管,能跨行转账还不用手续费,现在卖出,结算是收市以后进行,明天应该就能转出现金到任先生的银行卡上。”
而江源达在这个最后的过程中,他始终站在一边,一句话都没说。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有钱了不知道怎么去花
刘澈对江源达伸手:“你好,叔叔,我叫刘澈。”
然而江源达脑子中,还在转悠着女儿那天晚上的话: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放过我,挣钱给你们花。”
“不许打我子滔哥,你们要这样,我警告你们,挣钱一分没有!”
苏玉芹碰了碰他胳膊。
唉,江源达先叹了一声,随后才勉强打起精神,伸手道:“嗳嗳,你好。”
林雅萍正好打岔:“对,老江,玉芹,这是我们家子滔最好的朋友,刘澈。”
说完,还趁着刘澈不注意,冲江源达和苏玉芹挤咕了下眼睛,意思是这小子家里有能耐呗。
然而江源达哪有心情管那事儿,跟他有啥关系。
刘澈也笑了,紧握住江源达的手:“叔叔,阿姨,我也是江男的、好朋友。”
“啊,”苏玉芹啊完想了想,得客套两句啊。
闺女她爸跟傻了似的,她不能也像缺心眼似的再给女儿丢脸:“那你有机会来家玩哈。”
任建国笑哈哈拍了下刘澈肩膀:“小子,挣多少啊?你爸妈知道不?”
“当然不知道。”
这语气,立马说的任建国笑容一愣。
刘澈又咧嘴笑道:“不过,叔,我多孝顺吶?将来我买房子,娶媳妇的钱,自己就能掏,是不是?”
任建国尬笑:“好,好小子!”
这话刚落,任家的好小子、江家好姑娘也出来了。
少男少女站在经理室门口,任子滔是两手插在裤兜里,那姿态潇洒异常。
江男是看向门外,目光都没敢落在她爸妈身上,只顺手拿过苏玉芹怀里的书包,表情和语气都很平常:“那我们回学校了。”
“对,对,快点回去上课。”这是苏玉芹。
林雅萍这个妈妈:“艾玛,我才想起来,你们是逃课了吧?都啥时候了,眼瞅着高考,男男也得好好学习,快走吧,别唠了,等明天看看再说。”
为啥明明看看?明天钱到啊。
但任子滔没附和。
仨半大孩子,就这样,在四位家长的目送中,上了出租车,坐到车里都没扭头去看大人们一眼。
然而车才开出去两分钟不到……
江男噗的一声就憋不住乐了。
她心里是满满的欢喜。
有钱了,有钱啦。
99年这物价,不劳而货就挣了三百二十多万,如果不跑偏,我的妈呀,这辈子可真就能过上,不上班就当米虫的悠闲生活。
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
想要双眼皮就双眼皮,想单眼皮就单眼皮,一个手术包俩手术室,开左眼用一个,开右眼用一个。
再去何龙买包,想买LV就买LV,想买chanle就买chanle,每款包买好几个,妈妈一个、她一个、外婆一个,谁对她好就分一个,再上坟给奶奶烧一个,啊哈哈哈哈。
江男意淫着这一傻乐出声,任子滔也再装不下去了。
任子滔伸长胳膊,手一勾,就将江男的脑袋划拉到怀里了,眼睛金光闪闪,不容易啊:“说,想要什么?”
这一动作,司机瞪大眼看后视镜,心想,这是早恋的吧?
副驾驶座的刘澈就更不干了,他赶紧回头打岔,扯嗓门打扰那俩人:“嘿!Give me five ,give me five!”
江男立马蹿向刘澈的方向击掌。
又像是打人似的,两手一起扑落,频繁地和任子滔、刘澈拍拍拍,有几下子拍的不准,都打在两个大小伙子胸口上了。
“啊哈哈哈嗝呵呵。”江男又表情一收,发表获奖感言,教歪俩大男孩道:
“这就叫,财务自由,只有真金白银才能给的底气,这种底气,让我们可以向未来迫不得已需要低头的一切:say no!”
完了,这话一出,这把两个正处于热血年龄的小青年,搅合的那个情绪激动。
这仨人直到下了出租车,在学校门口还沉浸于兴奋的情绪中。
成功了嘛,自然会马后炮,人人都成了智者一样。
江男也不能免俗。
当任子滔问她,为何看好那几只股票时,她差点想吹牛说:“那还不小意思?”
但是收了一下腹部的小肚腩,吸口气回答的是:“运气好,其实还是直觉。”
刘澈由衷赞叹,拍了下江男肩膀:“直觉不直觉的,我只是没想到,你和子滔俩,能这么大手笔,我哥才下场五百万吶,你们不知道他多有钱。”
“你堂哥?”任子滔问道。
刘澈点头:
“估计下场也是被我借你的那些话刺激的,他听进心了,不过,我觉得他还是太保守。
你们猜他又给我二十万时说啥吗?
说他发现各路媒体在这段日子里,不惜笔墨地渲染股市,而且还接连在报刊头版对网络经济、网络企业进行分析,他怀疑也是在为网络科技股叫好撑腰。
你说都研究到这了,按理是不是?全扔里啊!
结果他和子滔你一样,干什么事情特别爱分析来分析去,后来临下场前,他一个朋友的母亲在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