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哥哥……”
沈时穿着男式睡衣站在她面前，同样也没有睡，一时间两边卧室的灯光相互笼着她和他，静静暖暖地交融在了一起。
“你也没睡啊？”汤贝把话说完。
沈时对她开口说：“渴了，倒杯水。”
“喔。”汤贝应了声，跟着说，“我也是。”
……
汤贝纠结了，真的纠结了，明明关于结婚这件事沈时只是随口一提，之所以提及还是因为误会了她话里的意思。
可是她自己像是钻了牛角尖，怎么都出不来。
她原本觉得结婚很遥远，可是她又觉得当一个毕婚族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等结婚了，她就不用再考虑约会谁付钱这种无聊的问题，偶尔住在沈时这个公寓也不会觉得自己像是占便宜。
最重要的，可以向沈时证明她的心意，她真的喜欢他，她也是以结婚为目的跟他谈恋爱，她真的是一个社会主义好青年！
而她之所以忐忑犹豫紧张甚至畏缩，只是因为……季柏文。
对，就是她哥季柏文！
……汤贝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甩锅理由，以及为她背锅的人。她一切的忐忑情绪都有了排解的着落点。
她不是渣，她只是怂。
汤贝这两天思绪万千，沈时也有些感受出来，猜测是临近毕业但毕业论文还没有完成的缘故。
是的，汤贝毕业作品完成了，但是她毕业论文还没有写好。每年导演系毕业是最惨的，不仅要上交毕业作品，还要毕业论文答辩。
不过毕业论文她前阵子已经基本赶出来了，题目是《电影亚文化景观下的精神救赎》，洋洋洒洒一万多字，挖掘社会人性，装了一回深度。
她分析对比这几年的爱情电影，以前的爱情电影男女主角最终都为了结婚，现在结婚都不是男女谈恋爱的主要目的……
夜里，汤贝和沈时走在了戏剧学院的操场，这个时间学院操场还很热闹，有很多夜跑的人。汤贝穿着气垫球鞋蹬了两下腿，对沈时说：“沈哥哥，我以前还是短跑小能手呢。”
“是吗？”沈时应了声，双手继续插着口袋，看着这些年轻学生，也想起了自己久违的学生时代，开口说，“我以前田径也还行，不过比起短跑，我更喜欢长跑。”
汤贝眨了眨眼，她很欣赏长跑的男人呢。
“沈哥哥……”汤贝突然认真地抬起头，站在了沈时面前，目光直直地停留在他脸上。因为她想郑重地问他一句话。
夜幕完全降临，操场上的夜灯围成一个圈，可是光线依旧有些幽暗，尤其对比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体育馆。
头顶的一轮明月，更是亮晃晃地挂在天际，照着人心。
还有沈时的眼睛……
夜风轻轻地吹着，汤贝声音也是轻轻的，可是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她问沈时说：“沈哥哥，你那天说的毕业就结婚，是真的吗？”
沈时卓立在她跟前，开口：“贝贝……”
他终于知道这几天她在琢磨什么了，没想到他随意的一句话让她有了压力。沈时正打算安抚一番，然后一句令他也应接不暇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其实如果不是我哥会拦着，我也想毕业就跟你结婚。”汤贝开口说，一脸的坚定。
沈时：“……”
蓦地，唇边扯了一个轻轻的笑意。对，都是季柏文。
然后，沈时朝汤贝点了下头，丢了一个苦恼的眼神，开口说：“大概是我表现还不够好，柏文不放心吧。”
“不，不是的。”汤贝摇头，她已经够怂了，如果沈时还要这样说，她只会更自责。
“我哥有时候就是管得太多，其实心是好的，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我们在一起，觉得我们性格年龄不合适……其实是他自己根本不懂爱，加上做人又双标。”汤贝吐槽起季柏文，话就多了。
沈时还能说什么，当然是附和了。
只是……他和她怎么做才让季柏文接受呢？如果他没有猜错，柏文那边还在等着他和贝贝分手呢。
“不过，别担心沈哥哥，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汤贝终于说出了今晚约沈时来操场散步的主要目的。
这世上充满着问题和挑战，但也有各种解决的办法。关于她哥那边，她已经想到一个好办法。
这下，沈时真的讶异了，一副愿闻其详地看着她。
汤贝抬眸，终于说出来。
“等我毕业那天，我就搞一个庆祝我毕业的快乐派对，那天我请所有的同学朋友舒姐姐啊还有我哥他们都一块过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你直接跟我求婚。”
“然后，我立马答应你。”
沈时：“……”
既然她当着所有人面答应了沈哥哥的求婚，自然就要结婚啊！她哥想要阻止都不可能，毕竟不管现实里求婚场景还是剧本里的，只有女主角不答应的，没有看官阻止的。
等沈时出场求婚，她再安排朋友同学起哄，那样的气氛里，她哥还能说什么！
他还能做什么！
只能干瞪眼，祝福她和沈时了啊……
总之这个办法，汤贝自认为非常不错，唯一藏着她一点不良的小心思，就是把所有的锅都甩给了沈时。
毕竟要出场求婚的人是他……
汤贝小心地抬眸，望着沈时，期待他的回复。当然他如果拒绝，关于毕业就结婚这个事她更不需要自责了。
毕竟她连求婚主意都出了，也算是够意思吧。
“贝贝……”沈时真的笑了，笑得那样和煦，惊喜，像是一抹春风轻轻地从她脸上擦过，顿了下，他将手握在了她的手臂，开口说，“你可真聪明呢。”
聪明她甩锅给他吗？
然后她就被沈时揽入了怀里，他一声难以自制的笑意再次轻轻飘在她头顶，沈时抱着她说：“好，就按照你说的这样做的。”
汤贝：……
好像沈时没有发现她的小心思呢？
所以，真的等毕业就结婚了？！汤贝暗暗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她和沈时要玩一发大的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颗星
五月，汤贝论文上交，答辩也终于完成了。五月的S市气温已经逐渐上升，戏剧学院大部分的女孩都穿起了夏装。
露着一双又细又长的腿儿。
汤贝基本不穿露腿的短裤短裙，倒不是保守，而是她小时候有次从树上掉下来，划破了大腿，左腿靠外这里有一道浅浅的小疤痕。难看倒也不至于，但是遇上眼尖的，还要特意打量一番就尴尬了。
不过她不爱穿短裤短裙，主要还是不方便。咳咳，见过哪位女导演穿着短裤短裙到处跑的么？
汤贝现在对自己的定位就是短片摄影师外加纪录片女导演，她本想再重新注册一个全新的马甲，看到微博上“汤三哥”这个名字又舍不得丢弃。
为什么叫三哥，因为她在家里排行老三啊，老汤哥，她哥，然后她小汤汤。虽然她哥姓季，但在她心里永远都是家里的一份子。
汤贝决定更改汤三哥的身份认证，除了编剧这个名头再加一个导演，然后她提供了一份戏剧学院导演系的身份验证信息，十分期待地看到汤三哥红V认证里出现“导演”两字。
结果没通过。
汤贝郁闷地在微博发了一个红包，不知道是不是S大附属医院@过她的关系，大家得知她干起了正经事，最近她汤三哥微博底下的评论有些变化。不过，《XX传》黑历史摆着，黑粉倒没什么减少，可能就是黑着黑着黑出了感情，都有人叫她老公了……
旁边微博推荐一位黑土的女作家，汤贝有些熟悉，又觉得对方头像亲切，添加关注。
汤贝走在戏曲剧院，碰到戏曲学院的黄老师，黄老师很高兴遇到她，像是逮住了一个干活的人，笑吟吟地站在她前面，叫了她一声：“汤导。”
汤贝最受不了这一套，抿着嘴直接开口：“黄老师有何贵干呀？”
黄老师问她明后天，也就是这个周六周日有没有时间，他带她免费旅游。汤贝杵着不动，黄老师只好与她商量：“明后天我组织了我班孩子去Z省采风，感受感受婺剧文化。原本你们班的小赵说好给我们拍摄，结果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明天他要进组面试，直接放我鸽子了！”
说完，叹了叹气。
汤贝心里琢磨，过了会，同样哀了口气。
黄老师瞅着她：“你也有事？”
“没事，就是原本要跟男朋友约会呢。”汤贝笑笑，然后爽快地答应了黄老师说，“我去给你们拍摄吧，约会是小事，黄老师的事情才是大事。”
黄老师一脸欣慰，拍拍她肩膀说：“回头老师带你去见那谁来着，曾经也是我的学生。”
“谢谢黄老师。”汤贝暗暗地偷乐了一番。
其实这个周末沈时他们要北上开研讨会，今早就已经飞走了，刚刚她还犯愁这个周末上哪儿玩呢，没想到黄老师就给她送上了一件好事。
就算今天东院没沈时，汤贝还是去了一趟东院取材，顺便去了趟MDT综合住院楼，看望一下阮老师。最近阮老师情况不太好，癌细胞再次转移到了肺部。
关于这个事，阮老师的丈夫何先生还没有跟她本人说。汤贝过去的时候，阮老师对何先生说：“我突然想吃赵记的小笼，你去给我买一笼回来好不好？”
何先生朝阮老师应了声，面色沉重地离开了病房。
汤贝坐到了阮老师的床边，阮老师对她笑笑，问她：“贝贝，你是不是要毕业了？”
“对啊。”汤贝点头。
“真好啊。”阮老师望着她，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她说话吃力，口齿却很清楚，声音依旧柔柔软软，十分温柔。
“我现在回想起来，以前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应该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候了……可是那时候我还没有遇上我老公。”
阮老师对她说起了她和老公的故事，两人是高中校友，却不认识。直到她三十五岁回校参加校友会，才重新遇上了何先生。像是命中注定般，她和何先生都是单身还没有结婚，然后在大家的撮合下交往，结果彼此发现对方都很合拍，婚后生活更是十分甜蜜。
直到，去年她检查出了胰腺癌。
“前阵子我老公告诉我……其实他高中就暗恋我，只是没胆子来追我。”阮老师开心地说出这个秘密，然后又面露遗憾地对她说，“贝贝，你说如果他早点追我，我们是不是可以多点时间呢？”
汤贝望着阮老师，摸了摸阮老师的手。
“我刚检查出来的时候，本要跟他离婚，真的不想拖累他；可是他就是不肯，还卖掉他婚前的房子给我治病。所以我刚刚还跟他开玩笑说，他遇上我是倒了大霉，我遇上他却是走了大运。”
汤贝默默地垂眸，心里很是难过。
“其实，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放弃了。”阮老师神色恍然地说，转转眼眸，像是身体又痛了。“化疗真的太痛苦了……”阮老师闭上眼睛，强忍着痛苦地哎了声，紧紧地蹙眉。
汤贝走出10号楼，想到沈时对她说的那句话，病人的痛苦是值得尊重的，她可能更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因为痛苦的背后是忍受，坚持，不放弃。
当然，有些病人也会各种原因选择放弃。
她问过沈时一个问题，如果有位病人明明有机会治疗，却自己选择放弃，作为医生是什么想法？沈时的回答是，同样尊重他的选择。
汤贝接到了沈时打来的电话，她语气利落地跟他汇报了下明天去Z省大山里采风的事，沈时只能叮嘱她了。“注意安全。”
然后提醒她到大山里注意事项，让她带上驱蚊药。
“沈时。”不知道是不是阮老师的话让她心情有些压抑，她没有叫沈时沈哥哥或沈医生，而是叫了他名字。
手机里，沈时轻轻地嗯了声，表示他在听。
“我突然很想你……”
沈时好像笑了，属于他那种清风般的笑声从她耳边温柔地划过，汤贝觉得自己脑里都可以想象此时沈时是什么样子，抿着唇，模样内敛而愉快。
“你呢，想我吗？”汤贝又问，口气直率。
“原本还好。”沈时如实地对她说，“但是刚刚你这样说……还挺想的。”
汤贝先是哼，转而又加了一声哼，然后嘴角溢着笑，同沈时挂上了手机。
这次北上的研讨会，除了沈时，还有黄医生和丁医生都一块参加。上午机舱里黄医生跟沈时换了一个位置，只为了跟丁医生隔开。
看沈时在回复微信，黄医生又特意聊了起来：“沈医生，最近有个楼盘不错，抽空你和汤汤要不要一块看看？”
沈时放下了手机，一时没接话，倒是靠窗位置的丁医生接了黄医生的话：“汤三哥也要在S市买房吗？”
黄医生搞笑地瞅着丁昇，问他：“丁医生，难道你一点都没看出来么？”
丁昇转过头，真的一脸不知，问黄医生：“看出什么？”
黄医生摇头，不再透露什么：“没什么，没什么……”
研讨会持续两天，最后一天是大会，黄医生偷偷刷起微博热点，结果看到了一条最新新闻，Z省东屿市山区路段今早发生连环相撞车祸，其中一辆载有8个年轻女孩的白色面包车，在经过一处弯道时，翻下山崖……
黄医生提起了这条新闻，顺带点评一句：“肯定是一群结伴拼车的学生党。”
沈时原本端坐在黄医生旁边，突然转过头，问黄医生：“东屿车祸地点是哪里？”
沈时离开了研讨会，他给汤贝打了电话，手机没有接通，关了机。沈时站在台阶上面，握着手机，骨节僵硬地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从他心底升起，蔓延，然后紧密地积压在他的胸口，令他不知不觉呼吸加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