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菡结结巴巴地说：“在、在的。”
“走。”
走廊尽头的一间房子里，叶菡和布鲁斯找到了那个藏起来的人。
一个金色头发的小姑娘，她抱着膝盖缩成一个团，哆哆嗦嗦地躲在柜子里面，柜门一打开，她闭上眼睛大声尖叫起来，那模样活像见了鬼。
如果是平时，叶菡会很有耐心地哄哄小孩子，可今天在经历了差点儿眼睁睁看着布鲁斯被人杀死的事故后，叶菡完全不想充当什么知心大姐姐和幼儿园阿姨，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心底有股蠢蠢欲动的破坏欲|望渐渐要被压抑不住了。
“闭嘴！”叶菡黑着脸喊道：“那人是谁？”
布鲁斯安抚地拍了拍叶菡的肩膀。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哭得更惨了。
叶菡实在是不想继续听小姑娘哭下去，她干脆蹲下身，抬手按住小姑娘的额头，直接入侵了她的记忆。
幽暗的走廊，面色阴沉的女人，挥舞的皮带，孩子凄厉的哭号，被撅断的魔杖，骤然爆发的阴影……
叶菡从回忆中挣脱，她惊讶地看着小姑娘：“你哥哥是巫师？”
“他不是我哥哥！”小姑娘哭得满脸都是泪花，她崩溃地大喊：“怪物！怪物！你们都是怪物！”
赶在警察到来之前，叶菡带着布鲁斯离开了。
“那个女人，第二塞勒姆的领导者，她收养的孩子，有一些具有巫师的血统。”叶菡对布鲁斯说：“是那个带着格林德沃标志的男孩子忽然爆发，杀死了虐待他的女人，毁掉了房子……之前也是他，天呐……”
“不过这和默默然有什么关系呢？”叶菡像是提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纽特说杀人案是默默然做的，那个男孩就是默默然？”
“已经没事了。”布鲁斯答非所问。
“啊？什么没事？”叶菡茫然地回望过去：“哦，你没事，我知道——”
话未说完，叶菡被布鲁斯拽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他用力将叶菡抵在了墙壁上，按着她的肩膀低声道：“你在抖。”
叶菡一怔，视线瞥过自己垂落在身侧的手，确实抖得跟帕金森发作似的。
“到底怎么了？”布鲁斯不解地看着叶菡：“我说了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蝙蝠侠一贯独来独往，当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希望过能有人来救他，也就并不觉得自己受伤是叶菡的疏忽。
但叶菡显然不这样认为，她的反应太奇怪了，刚才也是。
布鲁斯觉得，叶菡好像透过他……看到了另外的人。
“我没事。”叶菡摇摇头：“我们快走吧，要不然又该晚了一步。”
布鲁斯轻轻一皱眉，声音尽量变得温和一些，但听起来还是挺严厉的：“你这种状态，就算赶在前面又怎样？”
叶菡脸色发白，她用力咬了一下嘴唇。
“我并不是非要追问你的难处，”布鲁斯说：“我只是想让你明白——”
叶菡忽然问：“你知道托尼是怎么成为钢铁侠的吗？”
布鲁斯目光一转，他似乎懂了什么，但还是点点头：“知道。”
“他被绑架时绑匪拍摄了一段用于勒索的视频，当时疯传了整个网络，你肯定也看过。”叶菡低声道：“但你们看的版本和我看的不太一样，我收到的视频里多了一段。”
简陋的屋子里，灯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尘埃在旋转飞舞，托尼躺在脏兮兮的病床上，双眼紧闭，胸前的衣襟被鲜血染得湿透，红到发黑。
一个蒙着脸的男人拎着把剪刀走到床边，他动作粗暴地剪开托尼的上衣，露出了他裸.露的胸膛。
这时镜头拉近，给了一个高清特写——托尼的胸膛上被导.弹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正在汩汩流血的伤口，那个伤口是如此的深，深到叶菡感觉自己的目光穿透了屏幕，穿透了模糊的血肉，几乎看到了他那颗正在砰砰跳动的心脏。
额头上传来温暖的感觉，是布鲁斯轻轻把手盖了上去。叶菡从回忆中抽离，她用力地喘了两口气，单手徒劳地揪住衣襟，似乎憋得喘不过气来了。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叶菡说：“后来有一段时间，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都是那个画面，我会对红色的东西下意识挪开目光，看到肉会忍不住想吐……”
布鲁斯张了张嘴，可能他想说“不是你的错”，毕竟除了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能口头安慰一下。
但布鲁斯终究还是没能安慰到叶菡，因为叶菡打断了他，她用近乎冷漠的语气说：“就是我的错，那天我本来该跟托尼一起去的，但是公司临时有事，斯坦尼喊我开会，我跟托尼前一天又闹了点不愉快，他没留我，我也就没坚持……”
后来叶菡明白了，什么开会，根本是斯坦尼找的借口。
但那已经太迟了。
叶菡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因为给布鲁斯治疗，叶菡的手上现在沾满了他的血，血液脱离身体太久已经冷得发冰了，但还是很黏。
叶菡的目光中透出的厌恶已经快要实质化了。
布鲁斯在身上翻了翻，从衣兜里找出一块手帕，他牵过叶菡的手，试图帮她擦掉那些血迹。
叶菡一动不动地任由布鲁斯折腾，她靠着墙站在原地，呆滞得就像一只发条用尽的木偶。
开始布鲁斯以为叶菡是在厌恶血液，但擦着擦着，他忽然明白了，叶菡讨厌的是她自己。
那个只能站在屏幕前看着托尼垂死挣扎，除了交赎金却什么都做不到的她。
就好像布鲁斯曾经一度很讨厌只能躲在母亲怀里，眼睁睁看着她和父亲死去，却无能为力的小时候的自己。
布鲁斯擦拭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有点明白叶菡的感受和想法了。
但他们……不一样。
放弃了劝叶菡不要自责的想法——反正布鲁斯本来就不擅长安慰人——布鲁斯扔掉手帕，牵着叶菡继续往前走。
“你带路，”布鲁斯说：“我们去解决掉那个麻烦，然后回家。”
叶菡被“回家”这个美好的说法吸引了注意力，她暂时忽略了心中的憋闷：“你已经知道要怎么回去了吗？”
“不清楚，”布鲁斯说：“但有个想法。”
叶菡在读取小姑娘的记忆时，发现了她印象中极为重要的一个地方。
她小时候住过的房子。
“他哥哥——就是那个男孩——在受了惊吓之后很可能会前往自己感觉安全的地方。”
叶菡小跑着跟在布鲁斯身后，语速飞快地解释：“所以那栋房子就是最……”
两个人跑得太急了，在拐弯的时候差点儿和迎面而来的一队人撞上，幸亏布鲁斯拖着叶菡往旁边一闪。
在看清楚对方是谁后，叶菡瞪圆眼睛：“纽特，蒂娜，奎妮！你们……”
“还有我。”雅各布弱弱地举起手。
双方汇合，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互相交换情报，这个地方就是纽特手里一直提着的神奇的皮箱子。
如果是平时，发现皮箱中竟然藏着这么一个巨大的神奇世界，叶菡肯定会非常震惊，先参观一遍再说，但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其他的乐趣就只好暂时搁置了。
不过叶菡的目光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总是四处乱瞟。
布鲁斯默默地抬起手捂住了叶菡的眼睛。
【你的意志力真够坚定的。】叶菡的语气中充满钦佩。
【我觉得也是。】奎妮小声说道。
布鲁斯：【……我认为你们进来之前应该先敲个门？】
叶菡和奎妮的思维触手一齐跑了。
在听了叶菡和布鲁斯的讲述后，纽特感到非常震惊：“不可能！没有默然者能活过十岁。”
“默然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叶菡认真地看着纽特：“还有默默然？”
纽特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年纪比较小的巫师害怕普通人的迫害，会压抑自己的天性，强迫自己放弃使用魔法……”
小孩对于魔法的掌控本来就不熟练，如果这时候周围人对他的做法不是正确指引，而是以打骂、□□等等残忍的所谓“治疗”手段强迫其“恢复正常”，那么就很容易导致巫师失去控制。
“这是个坠入深渊的过程，当一切不可逆转的时候，一种叫做默默然的黑暗魔法力量就会被吸引而来，附着在巫师身上，逐渐控制他们的身体，使巫师变为默然者。”
纽特的目光暗了下去：“默默然的力量非常强大，移动速度很快，无差别地攻击，通常需要很多巫师联手才能击败一个默默然。”
叶菡还是不太理解，她问：“这么说默默然并不是由年轻巫师失控的魔力凝聚的，而是另有来处？”
纽特看起来也不清楚，他摇摇头：“对，但具体是如何产生的，没有人知道。”
“好吧。”叶菡无奈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换纽特等人交代了，他们的经历也够传奇的，差点儿死在魔法国会，最后靠着纽特养的可爱的神奇生物们和奎妮的机智成功逃了出来。
蒂娜用手扇着风：“我至今不敢相信格雷夫斯竟然是坏人。”
“现在的格雷夫斯和以前的差别大吗？”布鲁斯忽然问道。
蒂娜愣了一下，她努力回想：“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不过人是会变的……”
“确实，”布鲁斯赞同地点点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也说不定。”
蒂娜反映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布鲁斯在说什么，她的脸色微微发白：“等等，你的意思是，这个格雷夫斯是有人假扮的？”
“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布鲁斯谨慎地说：“巫师可以办到这种事吧？”
蒂娜缓缓点头：“确实可以……让、让我想想。”
蒂娜没来得及想多久，纽特就发现外面出事了。
克雷斯登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力量，魔力暴走彻底变成了不受控制的默默然，在街道上肆意破坏。
“我们必须去阻止他。”纽特坚定地说。
纽特是个行动派，说完之后，把箱子塞给蒂娜，立马就消失了。
蒂娜担心纽特的安危，把箱子交给妹妹，自己也跟着走了。
奎妮和叶菡面面相觑。
“来、来吗？”奎妮问：“我不太擅长战斗，但是……”
“当然要去，”叶菡站在天台边缘，感受了一下从不远处吹来的阴风：“或许我可以试着——”
布鲁斯从后面揪着叶菡的衣领把她拽了下来：“不要乱来。”
叶菡奋力挣扎：“默默然也是‘活着的’，既然有生命我就能对付它！”
布鲁斯低声道：“忘记你吞掉……之后的副作用了？”
叶菡还真忘记了，被布鲁斯一提醒，她又想起了满屋子都是鬼魂的可怕场景，下意识地哆嗦一下。
布鲁斯实在是想不明白叶菡的怕点，他很奇怪为什么叶菡玩游戏的时候就不害怕她的亡灵种族，却害怕看见鬼魂，这俩有区别吗？
“难道就这么干看着吗？”叶菡用力敲了敲太阳穴：“我会急死的！”
“伊莲！”奎妮忽然发出了一声惊讶的低呼，她抽出魔杖哆哆嗦嗦地指向叶菡：“你这是怎么了？”
叶菡顺着奎妮的目光看去，她发现自己的脚下腾起了一圈翠绿色的滋滋冒着火花的光圈。
和将卡西利亚斯带来韦恩大楼里的那枚黄色光圈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是……”
叶菡用力眨眨眼睛，发现光圈并没有消失，反而颜色变得更深了。
不是幻觉。
“过来！”叶菡果断探手抓住布鲁斯的胳膊，把他也扯进了光圈里。
光圈的范围并不大，叶菡和布鲁斯得紧紧贴在一起才能站进去，但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光圈正在缓缓升高，它路过的地方，叶菡和布鲁斯的身体随之消失不见。
“我们得走了，”叶菡神情复杂地望着奎妮：“很抱歉——”
话未说完，光圈“嗖”地一下提速，将两人彻底吞没。
阴风吹过，天台之上空荡荡的。
奎妮打了个冷颤，她有些茫然：“我们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
穿越时空这种事，叶菡这辈子都不想来第二次了。
无数景色模糊成五彩斑斓的一团，在叶菡的周围飞速闪过，不管是闭上眼睛还是睁开眼，叶菡都晕得受不了，她好像变成了一只被关进甩干机里的猫咪，疯狂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不知道多久后，叶菡感觉自己的双脚终于站在了实地上，她歪歪扭扭地走了两步，一下子跪在地上。
耳朵里充斥着嗡嗡嗡的响声，叶菡睁开眼睛看了看，看到的影都是虚的。
“……”
有人在叶菡耳边大声地喊着什么，但她根本听不见，也看不清楚那是谁。
阴冷的风从远处吹来，一丝丝熟悉的气息夹杂在风中。
这是……默默然的味道。
叶菡的大脑重启成功，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思考起来。
这是哪儿？怎么会有默默然？难道我还留在1926年的纽约吗？
没等叶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她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地面都跟着震颤了一下。
叶菡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着远离震源的地方爬过去，爬了没两步，她忽然被人抱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