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自己儿子来找自己,虞父脸上有些困惑的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是有什么事吗?”
问完这话他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那丫头的身世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只要和余府那边商量好就行了。”
这个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但虞信要说的并不是这个,他对自己父亲说道, “父亲,我想搬出去住,房子已经找好了。”
虞父并不像虞母一样一定要和儿子住一起, 而且自己儿子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只是这样突然提出来,看他这样子还是专门等自己回来和自己说的, 虞父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他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媳妇的想法呢?”
虞信摇摇头,“小蛮跟余广坤走了,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从虞信这句话中,虞父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他又一次问道,“是不是你母亲那边又为难那个丫头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她怎么就放不下呢。”
虞父说完看着虞信平静无波的表情叹了一口气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兴许两个人不生活在一起一切就好了,对了,那丫头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虞信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想至少得等母亲那边态度能改变一些,不然我怕她回来之后还要受委屈。”
虞信说完从轮椅上下来,往自己父亲面前一跪道,“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不孝,但既然母亲能在我不在的时候把小蛮逼走,我不知道在这之前母亲还有没有做什么,就算以后我们分开住了,母亲也有可能插手我身边的事,所以我想请父亲劝劝母亲,当初是她找来了这个小姑娘,可现在想和这个小姑娘共度余生的是我,所以我希望母亲能放下过去的事,不要再对小蛮有什么偏见了。”
虞父赶紧把虞信扶起来道,“这事确实是你母亲做得不对,你不必这样,何况,你走之前也让我好好照看那丫头,我都没有发现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有责任,你不必太过担忧,你母亲那边我会去说的,你要是想去陪那丫头就尽管去吧。“
“多谢父亲。”虞信说道,“小蛮此行刚好也可以去看看她那些从未谋面的亲人,等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好了再去把她接回来。”
虞父点点头道,“也好。”
说完他又问道,“你既然已经找好了地方,那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既然自己父亲问起来了,虞信便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说了,“我那边并不是找的一个寻常住的院子,我想开个私塾,所以房子比较大,然后再把前院和后院隔开,前院就是平时上课用的地方,后院就是日常起居的地方。”
虞信说完看了一眼自己的腿道,“我这样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是空读了这么多年书,现在想想倒是还可以发挥一点作用。”
虞父拍了拍虞信的肩膀道,“师者也,教之以事而喻诸德也。启民智之事你做来很好,所以不必妄自菲薄。”
虞信看着自己父亲脸上浅淡的笑意点了点头,继而说道,“母亲那边麻烦父亲了。”
虞父道,“我会和你母亲好好说的,十几年前的事了,中间又隔了两代人,早就该放下了,你只管放心去安排你那边的事吧。”
虞信听到自己父亲这话,又郑重的向他道了谢,而后才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并不是这件事他不想自己解决,而是对方是自己的母亲,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对,听从母亲的话,那是他绝不愿意的,去责怪母亲,这是不孝,去劝服母亲?恐怕她并不会听自己的话,所以他在自己书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母亲那边让自己父亲出面会比较合适。
只是虞信也不能确定那边的结果究竟怎样,所以还是得抓紧把他打算搬去的地方修葺好才行。
虞信找到的地方很大,不过因为很久时间没有人住了,所以地方显得有些破败和荒芜,修葺起来还需要费一番功夫,再说他还要把前院和后院中间基本封起来,前院也要另外辟出地方作为学堂,所以没有几个月的时间,这些怕是办不好的,因此虞信也不打算这几个月都待在这里,他打算等自己母亲那边稍微和缓一点他就去小蛮那边去陪她一段时间,而后等他们的新居弄好了再把她接回来。
只是虞信没想到他原本以为至多几个月两人就会重逢的事竟会一直延续了一年多。
虞父那边对虞母的劝说并不太见效,当虞父和她说起事情已经过了很久让她不要再计较时,虞母就一直抹眼泪,还责怪虞父道,“反正不是你的父亲被连累的家破人亡,所以你能放下,我不能,我一想到我父亲当年那么大的年纪了,还要在牢里受那么多的苦我就放不下。”
虞父被虞母哭得手足无措,只能干巴巴的安慰道,“岳父当年的事我也知道是被连累了,只是那毕竟过了十几年了,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虞母便用帕子抹眼泪边说道,“十几年又怎么样,对我来说那就仿佛发生在昨日,我前几日做梦还梦到我推开我家的门,一个人都没看到,地上全是血,你让我怎么放下,你让我怎么面对那个人的孙女在自己的眼前天天喊着自己娘。”
虞母越说情绪越激动,最后几乎是有些声嘶力竭的吼了起来,“你们都觉得那丫头无辜,可有人想过我的感受,你们当初查出了那丫头的身世,还想瞒着我,你们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一直和仇人之女相处的和乐融融吗,我怎么对得起我那枉死的家人。”
眼见着自己妻子情绪这么激动,虞父原本准备好的劝解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他只能有些不太自然递了一盏茶过去道,“你这样哭对嗓子不好,喝点茶润润嗓子吧。”
看着她接过了茶盏,虞父才继续说道,“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当初不告诉你,也是想等事情解决好了再跟你说,怕你事先知道了会多想。”
虞父说着这话心里想着果然之后被你不小心知道了你就多想了,现在还闹出这种事。
不过虞母现在的状态让虞父只能把这些话压在了心里,他只能不太熟练的安抚着虞母。
而虞母却是听了这话后情绪又一次崩溃道,“你们父子现在是有什么事都瞒着我了,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儿子,现在有什么事都不和我说,为了一个女人还不给我好脸色,你们,你们是不是都嫌我了。”
“怎么会呢,只是儿子喜欢谁你就随他去吧,毕竟我们能陪他的就这么几年,以后要陪他一辈子子的人还是得要他自己满意才行。”虞父说道,而后见虞母手里的帕子都湿了,又把自己的帕子给她递了过去继续道,“就像我们相互扶持了这么多年,这不都是因为我们彼此有感情么。”
虞母被虞父这话说得哭声都停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这感情不都是处出来的么,我们当年不也是素不相识,成婚后才感情越来越好的么。”
虞父觉得今天怕是不能将虞母说服了,况且自己妻子一直在自己面前这样哭,虞父也狠不下心再说些什么,他只能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这事你记了这么多年,要你一时之间放下怕是也不可能,只是当年那件事牵扯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不希望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被那时的痛苦所折磨。”
虞母低着头,一个人低着头在那里抹眼泪,也不搭理虞父。
虞父看着自己妻子这样子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坐在虞母的旁边默默的陪着她,等见她哭累了再给她递盏茶。
虞父想着这事恐怕还是不能急于一时,今日无法说,那就明日再说,这样每日都跟她说一些,早晚有一天她会想开的,只是虞父和虞信一样没料到,虞母对这件事的心结那么深,以至于他每次只要说多了,自己的妻子便是如今这状态,甚至对着自己儿子也是这样。
第94章
而且为了大约是为了防止虞信去找小蛮, 虞母甚至在虞信的每次出门都会派个自己身边的人跟着,而因此虞信想单独搬出去住的事也很快就被虞母知道了。
不同于虞父的开明, 虞母几乎是知道的第一时间就亲自去了虞信那里,声泪俱下的指责着他的不孝。
因为家里出了这些事,虞父最近也比以前多放了更多的注意在自己家里,所以在下人告知他夫人已经知道了少爷在外面另外找了房子的事后,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要发生什么, 于是匆匆把手里的事交接给了下面的人, 自己则赶回了家里。
虞父到的时候虞信正一眼不发的低头接受着虞母的指责,而虞母对于这种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也觉得自己一口气堵在心里不上不下的,见虞父来了,她又转变对象问虞父道, “儿子要搬出去的事你知不知道。”
虞父道,“信儿如今已经二十五了, 不是五岁,他想自己有些事业也是应该的,我们不应该拦着他。”
“什么事业?什么事业要和我们分开住, 还没见过父母健在就要分家的呢。”虞母激动道。
虞父只能劝慰虞母道,“信儿什么时候说过要分家了?只是他想自己搬个私塾,自然是要另外找地方了, 难不成还把私塾开在府里不成?”
虞母并不知道虞信要开私塾的事, 因此听了这话有些将信将疑的问虞信道,“真的是这样?那就是不搬出去住了?”
虞信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自然是要搬出去的,只是他娘现在这样子……
他侧过头看见自己爹不断对自己使眼色的样子,只能模糊的说道,“暂时不会。”
只要不是立刻搬出去,那就还有机会让他一直不搬出去,虞母听到这个回答算是满意了,她继而又对虞信道,“你要办私塾什么的,我不拦着,只是你身体还没完全好,不要太过劳累了,更不能长途奔波,知道吗?”
虞信听出了自己母亲的言外之意就是让他不要去寻找小蛮,他只能模棱两可的答道,“我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的,毕竟能恢复成现在这模样也是多亏了小蛮,我不能让她的苦心付诸东流。”
虞母听到虞信这么说也想起这件事确实绝大部分的功劳都在小蛮身上,她脸色有些尴尬,而后说道,“不提那个丫头的事了,她都已经走了,你也不必再放不下她了,到时候苦的还是你自己。”
虞母根本就不知道小蛮还另外给虞信留了信,甚至告诉了他她的去向的事,她只以为对虞信来说小蛮是不告而别,男人嘛,旧爱换新欢很快的,她觉得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就可以再另外给自己儿子物色合适的人了。
虞信也能大概猜到一些自己母亲的想法,因此他语气极为认真的说道,“娘,你应该了解我的性格,我可以为了自己的坚持直到二十四才娶妻,自然也不在乎两人分开一段时间。”
想到自己儿子曾经一直不肯成亲,虞母也被说得哑口无言,但是她又想到最后他还是被自己催促着成了亲,虞母又顿时觉得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因此她只是嘴上应和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也不跟你说这种话了。”
但是她心里却已经开始思考起哪家的姑娘合适了,上次来说的李家姑娘不知有没有重新定人家了,若是没有,两家倒是相当合适。
虞母越想越觉得合适,她也不管虞信父子了,几乎立刻就想回自己院子给那边去信问问情况了。
虞父等虞母走后才有几分为难的跟虞信说道,“你母亲那边大概还需要些时间,我听说她这几天都派人跟着你?你若是不喜欢只管把那人甩开就是,剩下的我跟你母亲说。”
虞父说完又问道,“那丫头那边你有没有去信问问情况?”
虞信点头,“已经写了信了,只是暂时还没回信过来。”
‘其实知道小蛮去向的第二天他就已经往余广坤宅邸寄去了一封信,一是表明自己会来接小蛮的决心,而是多谢余广坤这些时日对小蛮的照顾。”虞信这信专门让人加急处理的,所以算着时间应该也到了,只是不知回信什么时候会到。
看自己母亲的态度想必自己短时间之内是没办法去陪小蛮的,所以他想着平时应该多用书信来往,若说小蛮怕自己不要他,他也怕小蛮在那边待久了就不愿意回来了。
而小蛮也确实已经收到了虞信的信,这封信几乎是她刚到余府没多久就送了过来,所以她大概也能猜到这信差不多是虞信什么时候写的,所以说信哥哥是已经看到自己留在爹娘家的那封信了?
小蛮拿到信的时候有些高兴,她觉得一定是信哥哥看懂了她留在府里的那封信的暗示的意思,才能这么快就给自己寄来这封信。
虽然在余府的生活很好,外祖母似乎格外疼爱自己,伯父伯母也对自己十分关照,但是终究对于小蛮来说他们还是陌生的,因此受到信哥哥这封信的时候她就仿佛是一个远行的人感受到了家人的记挂一样。
半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让小蛮的肚子变得更明显了,她坐在椅子上一边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低声的给肚子里的孩子读着他父亲的来信,读完之后她对着肚子说道,“这是你爹写的哦,对了,不知道你出世的时候会不会看到你爹,不过他确实非常爱我们呢。”
小蛮说完这话又对着自己的肚子眨了一下眼睛道,“不对,应该说是你爹非常爱我呢,因为他都不知道你还在我肚子里呢,不过你千万不要嫉妒哦,毕竟我怕你爹知道你之后,我还会嫉妒你呢。”
小蛮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后把那封信找个一个单独的盒子收了进去,她想若是暂时不能相聚的话,他们应该会有很多封这样的信吧,她要把他们都收在一起。
虞信并不知道小蛮那边的情况,虽然没有等到小蛮的回信,但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他又忍不住给小蛮写了一封信,还在信里跟她说了他对他们以后的计划,他希望这些能给小蛮一些信心。
虽然有了父亲的保证,但虞信并没有特意去甩开母亲派过来的,相反的,虞母看到虞信这个态度,加上虞信似乎每次出门都是去他找的那个私塾那里看看修葺房子的进度,所以虞母渐渐的也放下了心,不再虞信每次出门都派人跟着了,只是他见虞信有时还会去小蛮爹娘那边看看,一开始虞母对小蛮心有愧疚也不说什么,可次数多了,虞母便觉得这样不行了。
毕竟若是让虞信一直和那边保持着联系,那他就会一直忘不了那个丫头,因此很快虞母便开始拿一些姑娘的画像给虞信看了。
虞信甚至连那些画像都没有打开就把它们都送还给了虞母,“娘,我的妻子只有小蛮一人,我们的婚书还放在我的房里,我还记得上面写着“执子一人手,伴卿一生久。所以,娘不必再给我看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