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等一辈子?”席勒川扯扯嘴角。
凤非离没有回应他的这句话,而是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等到外面的人已经默认你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之后……这可能会花点时间,消息爆出来后只要稍加操作一星期左右就差不多了,我能等得起。”
席勒川的嘴唇抿得发白。
而此时,摆弄着手机的凤非离终于愿意抬头看他。
“你爱我什么?”
她晃了晃手中的小巧的机器,挑起眉毛。
“其实细想想就觉得很奇怪了,我并没有见过你的印象,你却在徐怜怜一句毫无技巧最多只能算得上是低级暗示程度的话后,立刻、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开始收集我的资料。”
席勒川表情平静:“我没想过能瞒过你。”
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么想过,所以调查的时候他只是稍稍掩饰了一下那些痕迹。
他了解她——哪怕只是她愿意或者说不介意让自己了解的那一部分;他也知道这个人虽然不介意有人隐瞒她什么事情,但是却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把这些细节当成某种能足以杀人的致命一刀。
席勒川不愿意让自己和自己的这份感情也沦落到那个地步。
……他已经卑微到极点,不能连最后的一点底线也失去。
“我得说这是你做过最聪明的事情之一……但是你还是没有说理由。”
席勒川张了张嘴,等到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后,才发现声音嘶哑的可怕:“您……难道不信‘我爱你’这个理由吗?”
我爱你——多么简单的三个字,却足以令这世界上多少人舍生忘死抛弃一切。
凤非离扬起嘴角,看着席勒川的眼神完全可以用悲悯来形容。
“你和我……谈论这种小姑娘的爱情游戏?”她压着嗓子轻轻的笑:“你觉得我会信?”
她坐在那里,和男人的距离甚至还没有第一次真正见面的时候远,可席勒川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永远也碰不到她。
她高高在上,她俯视世人。
“我十二岁那年,我爷爷给我上了一课,就是教我‘爱’这个字有多可怕,但又有多么脆弱到不堪一击。”
她说的是属于凤非离的人生,而不是这一次的任务世界。
“他给我看了一个人,那个人是白手起家,一路做到了老大的位置……从他的年纪来看,他很有才华,也有手段;但是他四十岁那年却因为一次聚会,爱上了一个酒吧的陪酒女郎。”
席勒川问道:“他们在一起了?”
“当然,那个女人怀了孕,然后他们订婚了……如果从那个女人的角度来看,这段感情非常像是灰姑娘的童话故事对吧?”
不过凤非离才不会说童话故事呢。
“然后他们两人在订婚的前一天,女人被杀了,男人精神崩溃不顾属下的阻拦前去寻仇,死在了对家的地盘上。”
男人不说话了。
凤非离站了起来,转身去酒柜那里拿了一瓶威士忌和两个玻璃杯子。“喝一杯吗?”
席勒川摇摇头。
凤非离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后,她开始在这屋子里踱步。
“把话题重新转回来……我想了想,我没见过你,不过如果是你没成名之前的话,那么我见过你却不认识你的几率还是蛮大的。”她把自己的记忆导入系统,让它帮忙开始进行人脸鉴别。
这是个稍稍有点费时间的工作,但是系统毕竟也是跟了她那么久的S级,很快就扫出了结果。
凤非离从那份资料面前撤回注意力,不动声色的继续说下去:“所以眼下的最大的可能是就是,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单方面认识了我。”
席勒川用力闭上眼睛。
“之前我和徐怜怜见面,她说的那一次,我其实也在场……不过我是在外面。”
他从头围观到尾,当时年少的席勒川大概能猜到这群人是要做什么……但是他没有报警,也没有慌乱到跑掉。
他就是那么安静的在外面看着——那个时候他刚刚失去了自己所能拥有的一切,对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充满了毫无理由的可怕恶意。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印象中本应该是脆弱可怜犹如温室娇花,必须需要人保护才能活下去的年轻的Omega,擦着脸上的血,一脸阴沉的走了出来。
她还没有发育完全,整个人清瘦又挺拔,眼神冷得骇人;黄金龙舌兰的信息素混合着空气中浓稠的血腥味刺得人头皮发麻双腿发软,猩红色的血染红了她因为发情期而略显苍白的脸颊。她面无表情的抹掉了脸上的血迹,盯着自己的手好一会,然后低头伸出舌尖,舔掉了手指上的血。
远远躲在一边偷偷注视着她的少年在那一瞬间呼吸都停止了。
——那是席勒川第一次见到凤非离。
那个眼也不眨用刀刃割断了六个人的脖子满身骇人血迹的年轻Omega,成了他日后最大的梦魇。
他的梦里摆脱了母亲频繁到令人厌烦的哭泣和周围人怜悯又轻蔑的眼神,他转而开始梦见那个年轻的Omega,她还是那副染着血的可怕模样,像是割开了那些高大alpha的脖子一样,用那双细瘦而苍白的手轻松扼断了他的脖子。
年少的席勒川从梦中惊醒,然后绝望的发现自己进入了第一次发情期。
……她是个Omega。
……她是个Omega!?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可怕的家伙存在?
她是他年少的幻梦,她也是他无法摆脱的梦魇。
他开始下意识收集有关她的一切消息。
一开始只是媒体透露出的官方的只言片语,一直到后来他有了钱,有了人脉后,有关凤非离的资料才开始渐渐丰富起来。
席勒川其实很想问问,他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后来发现似乎没有必要。
他只是在按着凤非离期望的那么走而已……因为这个女人如此期待,所以他才能坐在这里,然后听着她说那些残酷又温柔的安排。
他不是被爱的那一个。
他只是足够幸运,得到了她的垂青。
席勒川没有去问她为什么安排了这些……多多少少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
但是他还是没有忍住,这个人无论如何也是他执着到死却也碰不到的梦,面对自己用了小半辈子来憧憬的对象,他还是试探性的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您如何看待我的爱?”
凤非离仰头喝掉了杯里的最后一口酒,看着他低头签下字后仰头看着自己。
男人脸上的表情很是悲伤,能够让人心碎的程度……她承认这是个相当迷人的优秀男人——如果不是任务,她大概不介意来一次点到为止的露水情缘。
“说实话吗。”
席勒川露出苦笑,但还是点了点头。
凤非离张了张嘴,听着脑海里传来系统机械冰冷的【主线任务结束,请宿主尽快离开】的提示音,然后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挺无聊的。”
第9章 将军在上(1)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极目望去尽是一片寥落的白。
那样空无一物的白,实在是太孤单、太寂寞了。
马车和行人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雪阻隔住了往来的脚步,小小一间客栈瞬间挤满了人。
客栈的大堂里,凤非离就坐在最显眼的位置,身畔几个身着墨衣的侍卫和两个衣着精致的美貌侍女,客栈大堂往来行人里,唯有她那么耀眼夺目——她外面披着了一件火狐的披风,衬着她整个人既像是灼烫撩人的烈火,又像是惑世倾国的艳鬼。
——卫国的凤非离,也是这个国家五年前的战神,十五岁从军,到二十五岁封帅,之间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从未有过一次败绩。
但是自从五年前惊艳一战成功奠定了卫国的强者地位,凤非离手里的兵权就不归她了。
狡兔死而走狗烹,飞鸟尽而良弓藏。这个道理凤家不是不懂,不过凤非离家里那位老爷子本就是个暴烈刚直的脾气,战场上落下一身的伤这些年本就是靠着药吊着命想看着女儿将来能不能好好地过完下半辈子,结果闺女还没回家圣旨就下来了,年轻的新帝毫不遮掩的夺权行为把老爷子一刺激,居然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得过去了。
倒也不是没有老臣试图劝劝任性妄为的新帝,但都被皇帝给毫不犹豫的驳了回去,敷衍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说到底就是不愿意把实权重新交给赋闲在家闲的要命的前任将军的手里去。
他不愿意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已经没仗打了。
各国之间断断续续彼此打了数十年,这些年壮丁充军,几乎都只剩下老弱妇孺和战场淘汰下来的残废。国内大片大片的农田荒芜,无论哪个国家都已经是无兵可征五饷可用,必须停下脚步止战修养。
所以与其说是凤非离当年一战赢了卫国的位置,倒不如说是新帝不小心占了个天时地利人和,碰巧走了个好运气罢了。
而且这不是个诸侯争霸类的权谋小说,是个现代精英女白领穿越谈恋爱的小言情。
原著的这位女将军功高震主不说还性情强势,容貌秾艳近妖,行事张扬偶尔比皇帝还过分,从头到尾就是为了给高冷白莲花现代穿越女主作对比的妖艳贱货。
可巧的是这位姑娘不仅是战功赫赫的大将,而且也是个对新帝情根深种痴情不悔的女人;红妆换战|枪,为那个男人拼了命的挣了一方天地。所以新帝夺权之后她还有五年多的空余时间在家晃荡,一来是为了安抚被她强制遣散的部下和士兵,二来为了安抚新帝一丢丢的小愧疚和心虚,三来为了突出后期白莲花女主的高冷清纯不做作和女主顺理成章收复男二的理由。
按着原来的剧本,是将军被夺权之后行事职场情场双双失利,行事愈发放肆轻浮,先是为了治病睡了暗卫统领男二君,又因为头痛症愈发严重导致时常狂性大发一点点糟蹋完了自己早年不败战□□誉;数年之后面对敌国兵临城下的大军,昔日的战神却因为身体和队友都在疯狂拖后腿,憋屈无比的在战场上死了不说,还被迫背了一世的骂名。
这位女将军征战一生落得个这样的名声简直能气得从土里爬出来掐死自己曾经喜欢过效忠过的皇帝,所以她的愿望就是洗清自己的骂名,还有希望自己守护了多年的国家的子民能够不必再受战乱之苦,平安喜乐的过日子。
这个任务当时是被凤非离接手的。
而她执行任务的手段一向特立独行。
所以她一周目的时候简单粗暴的……攻略了现代穿越女的女主,风芷月。
——女孩子之间的感情本来就很暧昧,可谁能说这是爱情或者这不是爱情呢?
凤非离本身是个无性恋,但是为了任务她能把自己的节操粉粹掰成泛性恋。而在原女主的眼里,她就是谈了一次完美的柏拉图恋爱。
妹子很软很好很棒棒,摆脱了原著恋爱脑全程智商在线,从头到尾高契合度的神级队友。凤非离也不用委屈自己去睡个一脸憋屈的暗卫小哥——就算长得再帅,碰上那种惨遭强迫不得不从的良家妇男一样的表情也都没什么兴趣了。
当时系统曾经试图拼命阻止,但是面对一个能帮她处理好最头疼的财政问题的高级人才,凤非离说的是:“只要她能帮我处理好军饷问题,别说是谈恋爱,让她来上我都行。”
……于是系统它成功死机了。
它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宿主为了勾引人才不惜自己亲自下海,最后两个美人勾勾搭搭花前月下,然后情正浓的时候宿主把女主姐姐按在了书房的椅子上,面前摆着的事近年来的财政报表。
那一刻,被誉为第一美人的女主风芷月的表情是近乎愚蠢的懵逼。
你他妈和我谈恋爱是不是就是为了让我帮你写数学作业!?
但是自己承认的情缘哭着也要宠完,风芷月渐渐增加了和凤非离待在一起的时间,不要问一个后妃是怎么做到天天跑将军府谈恋爱的,毕竟翻阅了原著的凤三表示这种级别的ooc甚至不在系统评判的失误范围之内。
但是新帝作为一个言情嫖文的霸道男主不高兴自己老婆和姬友总是姬情满满黏黏糊糊闪瞎狗眼,于是凤非离的惨死提前了好几年,也从本来的战死变成莫须有罪名的赐死。
结果被迫死情缘的女主小姐姐冲冠一怒为红颜,高冷白莲花黑化成社会你月姐,率领着同样失了老大的凤家军一起把卫国给推了,结局也从皇后变成女帝,从此一生一世念着自己死去的情缘,一直到七十岁老死把帝位传给了早年领养教导的一个亲王家的孩子,这才算完结。
这个结局也不知道算是好还是坏,好处是终于不算是狗血满满的烂尾文,但是因为中途完全想象不到但是意外很带感的神转折加上浸透了读者血泪的刀片BE结局积累了太多负面情绪,又形成了一个新的任务。
在上司谴责的目光中,凤非离的系统无比心虚的接下这个单子。
凤非离穿过来的时间不算好也不算坏,正正好卡在了将军出门不在皇城的时间段上。
——这个世界的凤非离因为常年征战,落下了个头疼的后遗症。
此番不惜冒着风雪出行就是在刚刚被夺权后不久的时候,凤非离心浮气躁头痛症愈发严重,正巧听说此地有一女子名唤珠女,此女身负鲛人血统,一副歌声曼妙悠扬,若是加以特制的熏香配合歌声,就可以舒缓她的头疼病。
不过原著里的这条线她不但没有找到珠女,还因为风雪严寒加剧了头痛的毛病;后来的凤非离自己再攻略一周目,更是直接被标准唯物主义思想的女主风芷月阻止了她的迷信行为,找了一堆太医悉心调理,压根没让她出过这趟门。
系统对她细细嘱咐:“不过你要小心哦,因为是二周目了,所以剧情哪里会崩坏我们也不知道的……你一周目造的孽太大了,导致后来来人收拾烂摊子的时候总是不知道哪里就把自己折进去了。”
就拿这个世界来说,之前也不是没人试图穿越过凤非离的这个角色处理问题,结果要么不会打仗在战场上被敌军和头疼病折腾死了、要么不知道大佬当初是直接崩离剧情勾搭女主结果不小心引发蝴蝶效应让女主重生;导致发现看到自己情缘缘被盗号异常愤怒的女帝大人直接把穿越者给弄死了一遍又一遍啊是一遍又一遍,难度评级一点点往上涨,涨得轮回司的主任愁秃了一厘米的发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