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秦衍也有些不高兴。
苏宓看了看秦衍的神色不豫,心里凉了一小截,督主的这番装扮定是像戏文里一般是去微服私访的,自己这样肯定是拖累了他。
她声音低低说道: “督主,我找过束衣了,可是没找着。”
苏宓的手又开始绞起衣角,她自己不觉,其实她每每紧张起来,便会有这般动作。
“督主,要不然,我还是留在南院吧。”
“怎么,是今日累了。”
苏宓摇了摇头,“我这样怕坏了督主的大事...”
秦衍闻言回过神看向苏宓,他的气息欺近,缓缓扯平她手里的衣角,“有我在,你怕什么。”
“而且那处若我一个人去,等你以后知道了,怕是又要对着我哭上一阵。”
苏宓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也就去年秦衍泉州回来哭过一次,怎的他现在还记着。
不过这也让她起了好奇心, “督主,是哪里啊?”
秦衍笑了一声,手顺着衣角向上,纤长的食指若有似无地划过她胸前曲线,扣住了苏宓领口处一颗不小心被挣松的结扣。
“京府最大的,青楼。”
第四十九章
应天府为明殷朝的主城, 城垣横亘绵长, 内城周九十六里, 外城周一百八十一里, 其繁华的程度比起其余的十三州,自然是尤甚过之。
以东面的皇城为首, 四面环绕护城河, 最长的一条主街永安街贯穿了应天府城的六个大区。
而其中, 最繁华的并不是离皇城最近的集庆区, 而是城南的上元区。
整个京府的百姓都知道, 上元一地斗茶赛酒, 花街柳巷,那可是个遍地都洒银钱的地方。
而其中最出名的, 当然是临靠着南护城河边的那家挂红披彩的大青楼:庆南春。
京府以南,又是卖.春之所,连名字都取得比别家的有意味, 生意如何能不好。
秦衍的轿抬落地之时, 隔着轿子的帏帘,苏宓都已能听得楼台上一些庆南春里的女子孟浪的笑声。临边尽是些靡靡之音,说一点都没有怯意也是假的,幸而秦衍就在身侧, 才让她的心里稍定。
这一犹豫之间, 秦衍便比她先下了轿子。
苏宓低头重又理了理衣衫和束发, 准备出去之时, 见轿帘下伸来一只手。
那手修长白皙而又骨节分明, 像极了成婚那日,他从喜轿中接她的模样。
大概是这突然的情绪而至,苏宓起了小心思,那日秦衍等她敲了一下才伸进手来,今日她也想教他等上一等,反正是微服私访,他如今也算不得督主,不会因这点小事生气吧。
可谁知,苏宓也才只是心意一动,那手伸进不过一息,便好似不耐烦地收回了去,她连碰都来不及碰上。
苏宓心里一急,生怕他走了,赶忙从轿中探出身去。帘幕一拉开,就是一身蓝绸锦衣的秦衍,他那双带着隐隐笑意的桃花眼,看向她的时候,似乎映着护城河里的涟涟水光,能将人溺在那湖水里。
不知他有没有看透自己的心思,苏宓有些不好意思,胸口起伏一大,胸脯那团红玉便又凸显出型来,让秦衍的眉头几不可见的拢了拢。
她环顾四周,似乎未入夜,来的人还不多,低声道:“督主,我现在该叫你——”
‘什么’二字还未说出口,秦衍伸手勾进了苏宓的衣襟,将她扯向身前,突然的惯性,让她直接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喊我少爷。”
“....嗯。”
突然袭来的檀香,另得苏宓的脸上绯红。她揉了揉被撞到的鼻尖,轻轻应了一声。随即感受右肩传来的一阵力道,她便被紧紧贴在了秦衍的身上。
原本轿子里她还担心这衣衫太过称身,被人看出端倪。此时,秦衍的宽袖直接遮住了她的腰臀,两人服饰颜色又相近,借着护城河里河灯那细微的光亮,还真的看不分明。
其实苏宓这般样子,脚都快凌空了,是着实有些不舒服,可一想到督主也是为了怕她被认出,所以不得不这么做,苏宓便不想再多事,只能任由他提抱着往庆南春的大门走去。
庆南春是京府最大的青楼,必然不是那些花街柳巷的普通欢场可以比的。
朱漆门匾上书‘庆南春’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甫一进门便是三层环形廊道,灯烛辉煌,上下相照,烟花色海的好不热闹。
视线所及的最前,是一大理石高台,此时上头正有两名清倌人在唱曲儿,台下摆着十五六张黄梨木方桌,约莫坐满了一半,喧嚣声响便是从那处传来。
苏宓对青楼一无所知,本以为一进门就会有许多莺燕女子出来招呼,却原来并未这么露骨,那大堂竟还有几分像是茶馆。
老鸨支着腿,手拿羽扇坐在门口的长几上,外行人看这热闹,但她清楚的很,这热闹的时辰还未到呢,便想趁着此时懈怠一会儿。谁知眼波逡巡之处,突然看到一个华服紫衣的男子,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那侧颜俊美无匹,身上穿的缎子垂质跟水似的,光鲜靓丽,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也不单只脸,就那颀长的身量,宽肩窄腰,跨起步子来修长有力的腿,看的老鸨都是一阵心痒。
在欢场做的,她是见了多少男人了,可也没见过这般出类拔萃的。她家的那些姑娘们,若是看到了,怕是倒贴着都想上他的床。
老鸨撇了两撇头发,摇着羽扇,扭着屁股走到秦衍身侧,捏着嗓子喊了一声,“公子。”
她刚一喊完,突然咦了一声。
方才只顾着被这个男人的样貌迷惑,又恰巧是侧在一边,如今走近了,他怀里那浅兰色的一团才愈加明显起来。
脸半埋在胸口,看不清,可那娇小的身躯,柔弱无骨环在男子腰间的手,不是女子是什么。
难道,是来挑事儿的?
老鸨也顾不得再垂涎什么美色,直直走到了秦衍面前,笑容满面又话里带刺地说道:“这位公子,抱个女子来我们庆南春是什么意思?嫌弃我们这的姑娘不够水么。”
老鸨儿语带双关,一边顺便也是想瞧瞧这个男子是不是个场面上的人。
苏宓闻言脑光一闪,她只顾着想自己衣饰露出端倪,怎么忘了被秦衍一路提抱着就已经不似男子了,那督主干嘛还多此一举,勒得她那么紧...苏宓难受久了,终于忍不住动了一动。
秦衍感受到怀里紧贴合着的胸脯轻颤,手势反而愈重,面上却是带着邪气的笑容看向老鸨。
“鸨母是看我从外乡来,不肯给我行方便了。”
老鸨闻言心里猜到了几分,眼珠子一转,“这位公子是从哪打听来的?”
秦衍置放在苏宓腰间的手轻捏了几下,脸色似有些不耐,“当然是自己摸着来的,庆南春的规矩还能报出恩客的姓名么。”
老鸨闻言,立刻笑颜大开,“哎呀公子说的对,不能说,不能说。”
庆南春能成这京府第一青楼,也不是纯靠运气的,除了有府尹大人入了例份,还有便是他们现在这幢楼后头的独栋--暗香楼。
老鸨与人耳语了几句,便带着秦衍和苏宓穿过了大堂,又走过了一条长廊,直接通到了后面一栋临护城河的独栋楼阁。
楼阁不高才三层,一层五六所隔间,安安静静地隐在前头的高楼之下,夜幕中更是不明显。
老鸨带着二人走到了三楼正中的一间,拿出了腰间的锁匙打开门,旖旎的香气立刻扑鼻而来。
黄花梨制的木梁,水晶玉璧被窗棂投进的月色映出淡淡的光晕,床幔轻纱外,是白腻的珍珠制成的帘幕,床几案头上上还摆着一堆各色样式的物件,苏宓看了也看不懂,只依稀辨出其中有一样是铃铛。
老鸨一看苏宓满脸疑惑的模样,一看就是个没经事儿的,此时不由得得意道:“这缅铃是从外邦运进来的,稀贵的很,若是公子要用,可是要另外给缠头的。”
秦衍眼神掠过那缅铃,笑了一声,“行啊。”
就在秦衍话落,四周突然传来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口申口今声。似远似近,又好似就在一旁,细听之下还不止两个人。
苏宓不知是何处传来的,身上莫名燥热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便只得攥紧了秦衍的衣襟。
她当然不知道,这暗香楼的名字,也是取自暗香袅袅不散之意。
每一层楼里的外墙是实心的木骨泥墙,不能传声。然而内部相隔的几间墙面则是两层榆木,中空心,两木板之间钉孔以密线相衔。
只单面墙,便有千根棉线,是以在隔壁欢.爱之时,那销魂之音便会丝丝入耳,你听得别人的,别人自然也听得你的,几相之下,振欲不断。如是哪日贵人去的多了,外头是一丝声音都无,里头,却是此起彼伏的快活不止。
这暗香楼建之时耗时颇久,别家不知道其中机巧,想学都学不来。如今声势已经造出去了,多的是贵公子带着自家姬妾来尝鲜的。
不过老鸨也怕有人凿了墙发现这秘密,是以方才秦衍进门才这么小心。
老鸨看了看似乎什么都不懂的苏宓,本着赚钱的道理,她忍不住道:“我看,公子您这位娇妾还是个不经事儿的,来都来了,不如找几个楼里的姑娘调教调教,保管你回去享福?”
老鸨说的露骨,秦衍感受到怀里细微的动静,轻勾了一下嘴唇,“好。”
第五十章
老鸨闻言, 脸上笑得花枝乱颤起来, 所谓的调.教, 那当然得一道来服侍他才能教的, 这类比翼的玩法,缠头要的可多了。
她登时更加客气, “公子, 您看我进门都还忘了问了, 怎么称呼啊。”
“苏。”
老鸨笑道:“苏公子, 那鸨母我这就下去叫姑娘们都上来, 您挑选个合心意的!”
走之前, 她忍不住又回头瞟了一眼,那腰腿, 怕是至少得要上一两个啊。
待老鸨关上门,屋室内四周的口申口今声也并未减弱,苏宓倚在秦衍的胸口, 抬头问道:
“少爷...调.教什么...”
‘少爷’二字从苏宓嘴里叫出来, 又酥又软,让秦衍眼神一暗,手复又搂紧了些,“没什么, 你坐着看就好。”
“那我能不能在房里走动走动。”
这其实才是苏宓最想说的。
她一路被秦衍压迫着胸口, 实在是闷的很, 加上听到这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莫名身上有些燥热。
好不容易等无人了, 她当然想要活动活动。
一眼望过去,这屋室不算大,但也有两进深,外头是一张八仙桌并着椅凳,床卧案几则靠近里间,方才听老鸨说的什么铃铛,苏宓还是有几分好奇地想往珠帘后头细细看看。
秦衍见苏宓探头探脑的样子,笑了一声松开手,坐向桌边的楠木靠椅,可怀里一空,突然让他有些不适。
他看向苏宓的身影,似是随意道:“青楼之中,听闻庆南春的女子最会缠人。”
苏宓已经快走到了珠帘前,回头反问道:“怎么缠人?”
“哪里空着,便坐哪里。”
苏宓闻言止住了脚步,看了看秦衍那侧,心忖老鸨带的女子应该快要上来了....
她硬生生转了个头,跑到秦衍身边,小心地坐在了他的一双膝腿上,小声道:“督主,她们若靠你太近,我怕我们会被发现身份....”
秦衍带着笑意,勾上了她的腰,“嗯,好。”
苏宓想的没错,不过一会儿,老鸨便带着一排扭腰摆臀的女子进了门。
那一个个清一色的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长相丰艳,真珠臂纱时隐时现,摆手弄姿之间皆是媚人风情,虽说容貌是比不得苏宓,但毕竟经了人事,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女人味也总能让寻常男人直上眼。
未进门前,她们脸上大都是有些不耐的。
庆南春是青楼而不是妓坊,姑娘们也有些选择的余地。
按说这种比翼的玩法,的确常有富家公子点,但他们这种玩起来又累又要讨好,钱虽多一些,她们还是兴致缺缺。
要不是妈妈好说歹说,对方是个样貌好的,她们才懒得来呢。
样貌好,来青楼的,能有多好。
可直等进了门,那几个没细心装束的都悔青了,眼前的坐在桌侧的男子容貌昳丽,那双眼尾微微上扬的桃花眼只淡淡一扫过来,都能教她们腿酥上几回。
要是能与他在床上缠绵一次,那真是不赚那一点缠头也是心甘情愿的。
打这一眼开始,女子们原本懒懒散散的身段瞬间变成了摇曳的杨柳枝,虽说他怀里那个扮了男装的女子,容貌较她们好,但哪有她们那么懂男人。
老鸨笑呵呵道:“苏公子,您挑一挑,这几个可都是我们这顶好的姑娘,要不是您来的早,那是早被人点了去。”
秦衍的手在苏宓的腰间摩挲,视线掠过眼前的一排女子,脸上带着的笑意邪肆,却不达眼底。
“就这些么。”
老鸨笑道:“苏公子不满意啊,我这的姑娘可都是上等挑出来的,这些更是数一数二。”
秦衍笑了一声,看向怀里的苏宓,“你这些头牌,可有我宠妾一半的姿色?”
老鸨笑了笑,看着那个秦衍怀里红着脸的娇俏女子,心里呸了一声,光有脸有什么用,什么都不懂,怎么能服侍好男人。
她嘴上却道:“好,鸨母再去给公子去找几个。”
秦衍闻言,淡笑不语。
那一排女子拖拉着,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门,不多时,老鸨又带上了两三批来,然而秦衍最终都没选上一个。
“苏公子,其实您到底想要个什么样儿的。”老鸨又开始怀疑起秦衍的身份来。
他抬眸,看了老鸨一眼,“潇潇姑娘今日在何处?”
“哦....您早说呀,潇潇姑娘如今还是青绸,要再过五日梳拢,若是公子喜欢,到时候可要来投这第一晚的红绸啊。”
秦衍形似无奈地叹了口气,“青绸...那真是可惜了。”
老鸨瞟了一眼,这些个男人果然都口是心非的,方才还记挂着自己的小妾,如今就惦记上另一个了。
“那您看,我方才都走了这上下几回了,这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