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劲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坐下。
放映开始,顾襄把手机调成震动。
她很久没来电影院,上次看电影还是和焦忞一道,恐怖片,血腥又暴力。
这次的影片很文艺。
顾襄专心看。
高劲看不到人,耳边是“咔嚓咔嚓”嚼爆米花的声音。爆米花他只买了两个大份,一份在于诗诗手上。他从自家表妹手里抽走爆米花,捡起一粒自己吃。
佟灿灿扭头,小声说:“干嘛?”
高劲也小声:“我吃点。”
“我拿。”
“你跟于诗诗合一份。”
“我够不到啊。”
“那换个位子。”
佟灿灿撅了下嘴,“你自己想吃怎么不多买一份。”她转头凑到顾襄耳边,“香香,我跟你换个位子。”
“嗯?”顾襄疑惑。
“我要吃诗诗的爆米花。”
顾襄看了眼她空荡荡的手,视线又落到高劲手上的捧着的爆米花上。
“……”
顾襄抿了抿唇。
佟灿灿催她:“换一下嘛好不好。”
顾襄慢慢点头,弯着腰,跟她换了一个座位。
她双手置于大腿,端坐着,继续看电影。
安静片刻,边上递来爆米花,“要吃吗?”高劲轻轻地问。
手指动了动,过了会儿,顾襄抬手,目不斜视地捡起一粒,然后送进嘴里。
她合着嘴唇,慢慢咀嚼,高劲只看到她的小腮帮子几不可见地动了几下。
他轻轻咳了一声,眼睛看回大屏幕,又过片刻,小声开口:“你喜欢看电影吗?”
“……”
顾襄没吭声,他瞄了她一眼。
“……喜欢的。”
他看见她的嘴巴动了动。
高劲笑了笑。
他仍旧捧着爆米花,顾襄不想吃了,摇摇头,她喝了一口饮料。
两人都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电影。
过了会儿,顾襄的手机振动了几下,她低头摁断来电,给对方发去微信。
对方很快回复了几条,她没再理。
剧情一下子错过了最重要的情节。
顾襄茫然了一下,耳边传来低声的解说:“男主角把手表藏了起来,被他的孩子找到了。”
顾襄怕讲话声影响别人,左手挡在嘴边,贴近高劲。
高劲低下头。
“现在拿着手表的这个男人是谁?”
“是他的孩子。”高劲对着顾襄的耳朵,“这是二十年后。”
“怎么变成二十年后了?”
顾襄说话的热气一直缠着他的耳朵,他的耳朵痒痒的。
正要开口,就见顾襄把盖住耳朵的长发挽了一下,只留下几根飘逸的秀发,耳朵上花朵形状的小耳环垂挂着。
顾襄见他一直没开口,转头看了过去,见高劲的视线落在她的耳朵上,她不自在地又转了回去。
高劲很快收回视线,回答她:“他儿子把指针拨快了,时间跳跃了二十年。”
“……哦。”
“……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没了。”
“……还吃吗?”
顾襄默默地又捡起一粒爆米花,高劲陪她一起吃。
***
培训班里,焦忞把没有动静的手机撂到桌上,抽出一支烟点上,走出办公室。
灯都关了,只剩郭千本的座位顶上还留着一盏。
他走过去,靠在郭千本隔壁的办公桌上,一声不响地看着他的手机。
郭千本已经忙完了,正在关电脑,他诧异地望着焦忞,“老总?”
“郭千本……”焦忞看向他,说,“给顾襄打个电话,就说你出事了。”
他瞄了眼他的腿,“说你滚下楼梯,把腿摔断了。”
郭千本惊诧。
焦忞起身,手撑着他的办公桌,弯腰对着他说:“你是顾襄最好的朋友,也算是我最得力的帮手。不说公司当初帮姐姐治病的事,我对你……也算是对弟弟一样了。”
郭千本不知道他的意思,等着他把话说完。
“顾襄也一样。我跟你说过,你比顾襄大两岁,平常要多提醒她,不过显然你没做到位。她最近太忙,心思也散了,我帮她收收心。”他下巴点了下郭千本的腿,“你可以多伤几天,让她分分神。”
郭千本说:“我……这样不太好,我不想骗她。”
“我又不会害她。”焦忞一笑,“你是她最好的朋友,跟闺蜜一样,我也相信你。你知道的,我只会给她最好的。”
郭千本低着头,等焦忞抽完一支烟,他才拿起手机。
***
顾襄把来电摁断,回了一条信息。
过了一会儿,郭千本的微信发来了,她一愣,立刻就要起来。
高劲把她按住:“怎么了?”
“我朋友受伤了,我要去看他。”
“我送你去。”
“不用了。”
“他现在在哪里?我是医生,也许可以帮忙。”
顾襄想起来了,点头同意。
两人跟佟灿灿和于诗诗打过招呼,匆匆赶到停车场取车。
顾襄在车里给郭千本打电话,让他去医院。
郭千本吞吞吐吐:“只是小伤,不用了。”
顾襄蹙眉:“你都走不了路了,怎么是小伤!”
可郭千本就是不说去医院。
高劲开着车,看了顾襄一眼,安抚:“可能没事的,你别太担心。”
“我就是摔了一跤才这样的。”
高劲愣了愣,过了会儿,更加温柔的安抚:“放心,我会替他检查。”
第25章
可顾襄还是不安。
她面上依旧像平时那样没什么情绪, 但她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一直悄悄地揪着裤子布料, 双眼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高劲注意到了她与平常有异的小动作, 想了想,他问:“你的朋友好像是叫郭……”
“郭千本。”
“郭千本,名字很特别。”
“嗯。”
“你跟他是大学同学?”
“不是。”顾襄回答, “我跟他是在培训班认识的。”
“那……你们十几岁就认识了?”
“嗯。”
“你们关系看来很好。”
“是。”顿了顿,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郭千本是她在北京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许因为他们都来自青东市,所以很快就熟悉起来了。
那时郭姐姐在培训班教书, 郭千本时常会来找她。他考试考砸了, 郭姐姐训他:“你看看顾襄,比你小,但我教她的方法她马上就能掌握。我教了你这么多遍, 你怎么还这点成绩,连人家屁股后头都追不上!”
老焦总也总是借夸她来损焦忞, 顾襄以为郭千本会像焦忞那样,转头就恶声恶气地欺负她,结果等来的却是郭千本挠着头, 傻里傻气地笑着说:“啊……你好厉害啊,你是怎么学的?”
她捏着圆珠笔, 面无表情地回答:“天生的。”
郭千本当时就哑巴了。
后来他就经常等她一起放学去培训班。
从来都没人会等她放学一起走……
***
电影院离培训班并不是太远, 两人很快就赶到了。出了电梯, 高劲一眼就看见了虞思培训的招牌。
顾襄推开玻璃门走在前面,很快就在室内光线最足的地方见到了人。
“郭千本!”
“顾襄。”郭千本坐在椅子上,看见跟在顾襄后面一起进来的人, 他愣了愣,“高医生?”
“你好。”高劲打招呼,“我刚才和顾襄在一起,听说你摔下了楼梯,就想一起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顾襄蹙着眉,“为什么不去医院?”
“我……”郭千本觉得自己后背在冒虚汗。
“他怕他父母担心。”焦忞从办公室的方向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顾襄问。
“我是这里的老板,我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焦忞回答。
顾襄又蹙眉:“你怎么不送他去医院?”
“我说了,他怕他父母担心。”焦忞看向郭千本,“是吧?”
“哦……是。”郭千本说,“我爸妈这几天刚好住在我那里,你知道的,我爸妈很容易大惊小怪。”
焦忞等他说完,又开口:“这位高医生怎么跟你一起过来了?”
“郭千本不肯去医院,正好可以让高劲帮他检查一下。”顾襄转头看高劲,“你帮他看看好吗?”
“好。”高劲上前。
郭千本把腿一缩,高劲顿了顿,视线落到他的脸上。对方避开了他的对视。
郭千本笑了下,“真的不用看了,我没事。”
“没事你不会特意打电话跟我说的。”顾襄笃定。
郭千本忍不住说:“其实我……”
“他刚才一直痛得没法走路,检查一下也好。”焦忞斜睨高劲,“就是不知道,临……那什么,临终关怀是吧?就是不知道临终关怀科的医生擅不擅长骨科。”
“我医术一般,只是刚好什么都懂一点。”高劲微笑,在郭千本面前蹲下来,又说,“别紧张,哪里痛跟我说。”
他捏了捏郭千本的骨头。
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落,郭千本脸色难看。
顾襄抽出一张纸巾给他,“疼得都出汗了,擦一擦。疼就说,别忍着。”
“……”
高劲一顿。
郭千本接过纸巾,说:“我真的还好,不疼。”
顾襄不理他,她看着高劲:“怎么样,他伤得严重吗?”
焦忞在旁抱着臂,“不严重能疼成这样吗?说不严重那是庸医。”
顾襄看了他一眼,“安静。”
焦忞:“……”
高劲检查完,抬头看见她眼里的关切,徘徊在嘴边的答案转了一个圈,说:“没有大碍,可能睡一觉就能自愈了。”
“真的?”顾襄问。
“嗯……”高劲看着郭千本,“你觉得怎么样?”
郭千本放松下来,“嗯,对,真的没什么事。”
但他现在还是行动不便,顾襄要陪他回家,另外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我送你们。”
“我开车……”
焦忞瞥着高劲:“高医生,你不认识他家,还是我送方便,今晚已经很麻烦你了,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高劲说:“医者父母心,看到他平安到家我才能放心。再说,等下还是我送顾襄回去比较方便,我们住一道。”
顾襄打断他们,问高劲:“真的不会耽误你吗?”
高劲微笑:“不会。”
焦忞喊:“香香!”
顾襄转头。
焦忞说:“郭千本摔得这么脏,又一身汗,别弄脏人家的车了。走吧,我送他。”
顾襄没觉得郭千本脏,但他确实出汗了。焦忞没等他们再开口,催促:“快点,别耽误伤患。”又瞥了郭千本一眼。
郭千本开口:“啊……那个,我坐老总的车吧。”
顾襄望着高劲,高劲说:“这样,我的车就跟在后面,等送他到家,确认他没有事,我再跟你一起回去,怎么样?”
顾襄没跟他客气,“好。”
她一锤定音,焦忞忍着脾气,没有再废话。
“走吧。”顾襄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身走回郭千本身边,搀着他的手臂,然后说,“走吧。”
高劲和焦忞一齐盯着那俩人“交缠”在一起的胳膊。
***
顾襄和郭千本上了焦忞的车,高劲跟在后面。
车上,焦忞猛踩油门,顾襄让他慢点。开了一会儿,焦忞才降速,问:“你家在哪?”
郭千本给他指方向。
顾襄说:“你不是说认识他家吗?”
“我忘了,还以为是在北京呢。”焦忞面不改色。
顾襄:“……”
不一会儿就到了,这地方顾襄也没来过。
生活成本高,郭千本租住的地方在一个离培训班不远的老小区。
他跟别人合租了一套小两室,顶楼房租最便宜。楼下能望见窗户,郭千本下了车,仰头看了看,说:“我爸妈和我室友应该都睡了。”
人这么多,会吵到他们。顾襄转头对高劲说:“你在这里等会儿,我送他上去吧。”
高劲说:“有事打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