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也故意吓唬我。”
“下次他再吓人,你凶一点,他就不敢了。”
“哦。”
说着,已经到了地下二楼,温度一下子降下来,底下凉飕飕的。
一群人分散着找寻自己的车子,高劲仔细回想停车位,手上忽然一紧。
“走吧,b区在那里。”
顾襄带着他,先往左走,再往右拐,百米后又往左。
她没有犹豫,位子全记在脑里,高劲跟着她走,转眼就见到了自己的车。
高劲说:“你平常去哪,怎么走,都会记住吗?”
“也不是,我如果只是平常走走,也会记不清方向的。今天刚好记得而已。”
到了车前,两人都停了下来。
手还牵着,高劲说:“唔……刚才人多,又黑,走散就不好了。”
“……嗯。”
“今天电影又没看完,一周内可以免费再看一场,你想接着看这部,还是换其他的?”
顾襄手心越来越潮,她说:“我不知道还有哪些电影。”
“我回去查一下发给你。”
“好。”
两只手终于松开了,高劲张了张五根潮湿的指头。
***
这一晚,顾襄没睡好。
她的生物钟向来准时,很少失眠,可这晚却怎么都睡不着。
早上起来的时候,她仍觉得手指头有些不自在。心不在焉地吃过午饭,她重新打起精神。
包包在昨晚破相了,她也是天亮后才发现。把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换上另一只包,顾襄出了门。
不多久到了郭千本的家,她进门换上拖鞋,先看他的腿。
郭千本的腿部神经抖了下,赶紧说:“已经没事了。”
“嗯。”
顾襄坐到沙发上,问:“你爸妈回去了吗?”
“回了,早上给我买了一冰箱菜,他们就回去了。”
“嗯。”
顾襄不再说话,从包里拿出带来的书,慢慢翻阅起来。
郭千本歪头看了下书名,“《三国演义》?你怎么会买这种口袋书?”
“这是我爷爷的。”
“哦。”郭千本不再打扰她。
顾襄一看就看了一小时,翻完一本,又翻另一本,这回郭千本没看到书名。
顾襄察觉到他的视线,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你要在这里看一下午吗?”
顾襄抬头。
郭千本赶紧解释:“我不是赶你走。”
“我知道。”顾襄说,“你昨天跌下楼梯,如果四十八小时内没有昏厥或者其他症状,那才应该没事。你忙你的吧,如果你晕倒了,我会帮你打120。”
郭千本:“……”
他无话可说,只好随便找了本书,也看了起来。
过了会儿又听见,“如果真有什么后遗症没有显现,万一你再跌一次,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丧命也有可能。”
郭千本无奈,“放心,我真的没事。”
“嗯,你的身体你自己负责就行了。”顾襄继续看书。
安静的午后持续了没多久,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郭千本去开门,愣了下:“老总。”
顾襄看向门口。
焦忞走进屋,“我来慰问员工。”他懒懒散散地往沙发上一躺,抬脚指了下郭千本的腿,“没事吧?”
“……没事了。”郭千本答。
顾襄问:“你不用上班?”
“我又不用打卡。你来多久了?”
“不知道。”
郭千本回答:“一个多小时的样子。”
焦忞瞄了眼她手上的书,“不是吧,你来这里就看书?”
“那做什么?”
焦忞想了想,问郭千本:“有没有扑克?”
“有。”
“打牌!”
三人刚好可以斗地主,顾襄放下书本。
他们从前有段时间经常玩扑克。那阵是暑假,天气热得要命,焦忞大学毕业了,并不急着去找工作,无所事事之下就拉着他们两个小的玩牌。
顾襄和焦忞都会算牌,郭千本不行,他每次都被碾压。一旦他当地主,他们两个联手对付他,他干脆就直接认输。
一晃过去多年,郭千本都快忘了跟他们一起斗地主的感觉,他也很久没再直呼焦忞的名字了。
时间过得真快,不变的依旧是郭千本被二人碾压。
郭千本面红耳赤,“要不玩其他的吧。”
顾襄玩得顺手,扑克牌她只要看图案,不需要看数字,玩牌还能锻炼记忆,一举两得。
她嘴里念念有词,没有理会郭千本,焦忞笑了笑,瞥了郭千本一眼:“再玩会儿,你家有什么菜?等六点我给你们做饭。”
郭千本受宠若惊。
顾襄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思路被打断。
她解锁看完信息,抿嘴笑了笑。
焦忞抽着牌,看着她,眯了下眼睛。
第27章
是高劲发来的电影院排片名单。
高劲:“你对哪部片子有兴趣?”
顾襄:“你呢?”
高劲:“我听你的。”
顾襄看着这四个字, 手指按在屏幕上, 不知道怎么回。很快又来一条。
高劲:“我觉得我们的喜好应该差不多, 所以可以听你的。”
顾襄浅浅地弯着嘴角,回复:“我想先看看,晚点回复你。”
高劲:“好。那你哪天有空?”
顾襄输入“我基本都有……”想了想又删掉。
“随你。”她发送。
焦忞把扑克牌撂桌上, 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他催促:“嘿嘿嘿,出牌了!”
“哦……”顾襄放下手机, 打出一对牌。
焦忞斜眼看她:“跟谁聊天, 聊得这么开心?”
顾襄莫名。
焦忞说:“笑得跟傻子一样。”
顾襄愣了下,脸颊跟着热起来,她不回答, “到你出牌了。”
焦忞随手打出一对,“避而不答, 有猫腻。哎哟哟,我们小香香有秘密了。”
顾襄算着牌面,跟着打出, 说:“人有秘密才完整,空壳给人看的, 那是塑料假人。”
“这么有哲理?”
“你就不能好好打牌吗?”顾襄打出炸弹, 赢了, 重新洗牌。
焦忞却没什么心情了,接下去几回都敷衍了事,反倒便宜了郭千本, 让他赢了几次。
顾襄皱眉看着焦忞,“你在打瞌睡吗?”
“我在想心事。”
见顾襄没追问,焦忞道:“你怎么不问我在想什么心事?”
顾襄说:“我不喜欢刨根问底问人隐私,隐私需要尊重。”
焦忞一噎,要不是认识了她十年,知道她性格,他还真要以为她在讽刺他。
这小丫头有时候说话真是气人!
焦忞不跟她计较,转移话题:“最近有没有想起什么?”
郭千本心头一紧,小心翼翼地看了顾襄一眼。
这半年多来,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问她这个问题,她太骄傲,日常处事总表现得跟平常无异,身边不知情的人只是奇怪她怎么还没找工作,谁都没发现她的异样。
除非她自己主动开口,否则他是不敢多问的。
不过焦忞不一样,郭千本低头下,打出一对牌。
顾襄沉默片刻,才说:“我想起了一点点。”
焦忞和郭千本同时放下手里的扑克,“想起了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顾襄小小地扬起嘴角,“我想起了青东市地铁一号线的车身数据。”
焦忞:“……”
郭千本:“……”
顾襄瞥他们:“有一就有二。”
“行行行,”焦忞点头笑,“有一就有二,那过几天我陪你逛一下青东市,你不是说要按照上学路线找记忆宫殿么。”
“……再说吧。”顾襄没有答应。
焦忞直接道:“周末我来接你,就这么说定了。”
顾襄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焦忞把扑克牌全扔桌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啊……该吃晚饭了,你冰箱里有没有菜?”
“有,今天刚买了一冰箱。”郭千本打开冰箱给他看。
焦忞翻了翻:“做个耗油生菜……有耗油么?”
“没。”
“你下去买一瓶。”
顾襄及时道:“他腿受伤了,别让他买。”
焦忞只好说:“那我去买,楼下有没有小店?”
“有,就在小区门口。”
焦忞出去了,顾襄收拾扑克牌,郭千本抢过来自己收拾,问她:“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还好。他可能缺个女儿。”
郭千本忍俊不禁,想了想,收起笑,“其实你有没有觉得老总他……”话没说完,被电话打断了。
是郭千本的手机响,顾襄让他去接,她来收拾。
郭千本走到一边接起手机,叫了声“妈”。
他母亲在电话里说亲戚刚跟她介绍了一个小姑娘,本科毕业在国企上班,身高体重都报了一遍,让他这个周末出来相亲。
郭千本无奈:“妈,我暂时不想找。”
他母亲焦急的声音连顾襄都听见了,“你姐没了,现在家里就你一根独苗,你都多大岁数了还不找对象,在北京的时候我们管不了你,现在你回来了,我们给你张罗,又不耽误你时间,只是相个亲,你要是不喜欢就换一个……”
郭千本尽量避着顾襄,在电话里把母亲安抚住,说了好半天,他才能挂电话。
回来的时候见顾襄正看着他,他有些尴尬:“我妈说给我介绍相亲。”
顾襄点头:“你也可以谈恋爱了。”她好奇,“你从来没谈过恋爱吗?”
“以前读书哪有时间谈恋爱。”
“那现在工作了呢?”
“现在我这情况——”郭千本示意这房子,“租房都只能租这种,买房子连首付都付不起,没车没房,工资还要养我爸妈,就别祸害人家了。”
顾襄想了想,没有发表评论。
郭千本笑笑:“倒是你,有时间可以交个男朋友,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顾襄看了他两眼,欲言又止。
郭千本愣了愣,他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但顾襄还没说,焦忞买完耗油回来了。
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刚才的话题。
***
高劲发完最后一条信息,又看了一遍聊天记录。
晚餐已经全上桌了,阮维恩接完电话回来,说:“不好意思,刚才姚晋峰打电话给我。”
高劲放下手机,道:“他找你有事?”
阮维恩笑笑,“没什么事,不说他。你之前说要找那位欧阳阿姨的老同学,现在已经有眉目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有消息,”高劲拿起筷子,“边吃边说吧。”
阮维恩夹着菜,道:“有一位叫齐中华的老人,应该就是欧阳阿姨当年的其中一个小学同学。他参加了文革结束后的第一次高考,所以找他比较容易,更巧的是他其中一个儿子,也在文晖小学教书,是我的同事。”
高劲挑眉:“这么巧?”
“我也没想到。他儿子今年好像是四十六七岁吧,2000年以后他们一家才从北方来了青东市,他儿子一直在文晖小学教书,听说是个怪人,说‘8’这个数字利他,所以授课的班级必须要有8班在内。”
高劲顿了顿,“8班?”
“嗯。”阮维恩又道,“不过他现在请了长假,陪他父亲住在乡下,他父亲有阿尔茨海默症,需要人陪伴。”
高劲道:“那他父亲不一定记得欧阳阿姨,也不一定记得其他老同学。”
“但他们在2000年以前一直生活在北方,也许会跟从前的人保持联络。”
高劲点头,“唔,那就试试看。”
阮维恩:“我把他儿子的电话给你。”
***
高劲送阮维恩回去,到家后已经过了八点,他喝了点水,发信息问顾襄有没有回来。
顾襄正在擦湿发,回复:“在家。”
高劲:“去小花园坐坐好吗?”
顾襄放下毛巾,过了会儿才回:“好。”
***
依旧是上次碰面的那个地方,这回顾襄先到,她在跷跷板上坐了坐。
她不知道自己童年时有没有玩过这个。
应该玩过,小孩总会喜欢这些。
一个人没法玩,她尝试着起落,玩不动。
跷跷板另一头突然下沉,她猛地起高,握住扶手,她侧头望向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