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亲家的小娘子——荔箫
时间:2018-06-14 10:07:15

  于是,说好了都只吃一点的母子俩,最后还是风卷残云的把一碗馄饨都吃掉了。二人重新漱过口,躺回床上,元晋喜滋滋地揉着肚子:“好吃!”
  叶蝉又看了看他蹭破皮的手,鲜血点点,看起来特别可怜:“还疼不疼?”
  “就一点点……”元晋咬咬嘴唇,翻身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母妃您说好了,不能不喜欢我和哥哥!”
  他到底为什么总这么问?
  叶蝉有点在意了,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元晋的神情,问他:“你听说什么了?”
  元晋摇头,叶蝉板着张脸睇着他:“跟母妃说实话,不然母妃不高兴了。”
  “……”元晋略有踌躇,继而想到叶蝉方才说了,就算全天下都不喜欢他,她也喜欢他,而哥哥说的是如果他敢说,他就不理他了,他便“宁死不屈”起来,“我不能告诉您,因为您肯定会喜欢我,但是哥哥会不喜欢我。”
  ?这里面又有你哥什么事?
  叶蝉愈发觉得不对劲,想了一想,又叫了人进来:“去,把元显抱来,给他多加点衣服,别着凉了。”
 
 
第116章 
  元显虽然刚在屋里抹了一场眼泪,但被抱进月明苑的时候眼睛已经不红了。
  不过叶蝉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刚刚哭过——因为刚哭完的小孩子,有一种独特的……委屈气质。
  叶蝉于是把他抱到罗汉床上,自己蹲在床边问他:“元显啊,到底怎么啦,为什么担心父王母妃会不喜欢你们?”
  “?!”元显一眼瞪向在几尺外的床上坐着的元晋,元晋一脸无辜地回望着他。
  “你个叛徒!”元显大怒,元晋登时更加无辜:“我什么都没说……”
  你什么都没说,母妃怎么知道的!!!
  元显冲着元晋咬牙切齿,叶蝉抬手一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了回来:“母妃问你话呢,你给我从实招来。”
  “……”元显低着头扁嘴不吭声。
  叶蝉一时很想拿“你不说的话,母妃就不喜欢你了!”来吓唬他,但想到他现下很在意这个问题就又忍了回去,改成了:“你不说的话,母妃生气了!”
  元显还是不吭声,但被叶蝉盯出了莫名的委屈。他于是又抹起了眼泪,叶蝉赶忙摸出帕子来帮他擦:“不哭,有话你要跟母妃说啊,不管是什么原因,母妃都不会不喜欢你们的!”
  元显踌躇了半晌,终于哽咽着问:“母妃,我不是您和父王亲生的,也不是容姨娘生的,对不对!我不是府里的孩子!”
  叶蝉登时愕住。
  她完全没想到元显竟然知道这事,顿时慌了阵脚,怔了怔又看向元晋:“元晋,你也知道这事?”
  元晋点点头:“知道呀。”
  叶蝉看回元显:“谁跟你说的?”
  “宫里一起读书的堂哥们都这么说……”元显闷着头道。
  他们打从元晰生病后就没再进过宫,也就是说,听说这话至少有三四个月了,也可能更久。她和谢迟却一直都不知情。
  叶蝉一阵揪心,起身坐到元显身边把他搂住,跟他说:“你确实不是我们生的,但在家里,你就是我们的孩子。在父王母妃眼里,你跟元晋和元明元昕是一样的,没有分别,我们这辈子都是你父母,不会不喜欢你的。”
  她柔声细语地说着,元显听进耳中却一下子更委屈了,他一下子哭得凶了起来,抽抽噎噎地又道:“可是姨娘就不喜欢我了!我去跟她一起用膳,她都不跟我说几句话。我跟她说话,她也常不理我!母妃对元明元昕就从来不会这样!”
  叶蝉:“……”
  她听到这儿才明白这么个小小的孩子是哪儿来的这么多念头,心里当然有些怨容萱,可追根溯源又觉得不好怪她。
  当时把两个孩子分开养,是奶奶做的主。而奶奶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怕她在孩子身上分太多的神会与谢迟生分。
  现在看来,奶奶的想法也确实是对的,当时一个元晋就让她费了不少心,虽然有乳母照顾,但白天哭了夜里闹了她还是都要去看一看。那时她又与谢迟还不够熟,假如两个孩子都在她这里,势必会占据她大半的时间,影响他们的相处。
  那现在是什么光景,也就不好说了。
  可容萱呢?单从元显的角度来说,她确实不好。可她在府里不得宠也没权势,目下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就一头扎得太深了罢了,她这个什么都有了的人,真有资格指责容萱不对么?
  当初把孩子交给容萱,也没人问容萱愿不愿意啊。
  叶蝉于是没有在容萱的问题上和元显多掰扯,而是换了个思路,问他:“那母妃对你和元晋,有不理过吗?”
  元显抽噎着懵住,茫然地看看四周,摇头:“没有……”
  “所以,母妃说你跟元晋在父王母妃眼里和元明元昕一样,不是骗你,对不对?”叶蝉俯首在他脑门上亲了亲,“你也不必怪容姨娘,她呢……也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她有自己的事要做,那件事占用了她太多精力,所以她顾不上别的而已——不只是你,府里的事她也不管呀,你不要想太多。你还小呢,没有什么事需要你这样紧张,以后再有什么想法,你要及时跟母妃说,天塌下来都有父王母妃帮你撑着。”
  说完她又给元显抹了抹眼泪:“记住没有?”
  元显泪眼婆娑地点点头,双眼红红地看向她:“明天我跟母妃睡,行不行……”
  叶蝉一哂:“你今天就可以跟母妃睡。”
  可元显摇头:“元晋今天想跟母妃睡,我是哥哥,我不跟他抢。”
  哎呀,元显真的很乖!
  叶蝉紧紧地搂了搂他:“那你早点睡,明天一早过来,我们一起用早膳,然后母妃带你们出去玩一玩,好不好?”
  元显到底还是小孩子,听到出去玩就笑得露出了一排小白牙,干脆地点点头:“嗯!”
  然后乳母便带着元显回了茂行馆,叶蝉躺回床上,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心里不安生,便扭脸问元晋:“堂哥们说你们不是父王母妃亲生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母妃说?”
  元晋心虚地缩脖子:“哥哥不让!”
  “但是又不止说他一个,也有你呀,你为什么不来问母妃?”
  元晋想了想,抱着叶蝉的胳膊甜甜道:“因为我不在乎呀,母妃不会不喜欢我的,母妃最好了!”
  叶蝉:“……”
  行吧……
  她本来担心元晋也藏着心事,而且搞不好藏得比元显还深。现下看来想太多,元晋就是单纯的傻开心而已。
  不应该啊……这俩孩子是一个府出来的,为什么她养大的这个心就这么大?!
  叶蝉神色复杂地又看了眼元晋,结果发现这傻小子已经睡着了?!
  她怔怔地木了会儿。
  这孩子随她,真随她。
  几天后,谢迟再回府时听叶蝉说了元显的事,自责了一个晚上。
  自责的结果是他第二天带两个孩子出去疯了一整天,俩孩子累得够呛,晚上回来时在马车里就睡着了。
  不过因为叶蝉不想多责怪容萱的缘故,也因为元显真的很在意容萱,侧妃的位子还是给了她。谢迟再进宫时就呈了请封的奏章,皇帝很快就准了奏。
  此后府里平静了一阵,直至两个月后,罗乌和玛尔齐的使节陆续传来消息,说已临近洛安。
  大约是因为人马太多,两国使节在路上都多花费了些时间。彼时正值炎夏,鸿胪寺一众官员头顶酷暑忙里忙外,难免叫苦连天。
  谢迟这个当郡王的也没好到哪儿去,虽然大多数事情并不用他亲力亲为,可他总得时不常地看一圈,单是安置使节们的行馆他就跑了好多趟。尤其是使节抵达的前几天,他几乎忙得脚不沾地,短短几天就黑了一层。
  不过在这足足两个月里,他都没见过鸿胪寺卿本尊。初时他想着皇帝的话,心里还有点怵,怕差事办得不顺。可后来忙得底儿掉,他一时就把这人给忘了。
  直到使节们入城的前一晚,谢迟很意外地在行馆里见到了这位顾平波顾大人。
  顾平波也已四下里查验了一圈,又交代了手下官员几件要注意的事,然后找到谢迟,客客气气地作揖:“敏郡王殿下。”
  谢迟从官服判断出他是谁,倏然神经紧绷,还了一礼:“顾大人。”
  “近来辛苦殿下了。”年过半百的顾平波神色淡淡,稍顿了顿声,道,“本官方才问了问,关于明日使节觐见之事,殿下忘了安排?”
  谢迟一怔,旋即解释道:“明天两国使节刚到,舟车劳顿,难免要在行馆休整一二,觐见便安排在了后天。”
  但顾平波摇头:“使节既然抵达洛安,自当即刻觐见,才可一表对皇威的敬重。”
  “……可他们该是明日傍晚才到。再沐浴更衣赶去觐见,未免太辛苦也太仓促了。”谢迟尽量心平气和地同顾平波解释,但顾平波却很强硬:“此事听本官的,明晚到后便入宫觐见。殿下若开不了口,本官带人领他们入宫。”
  ——时隔两个月,谢迟终于感受到了顾平波的孤傲。
  不过顾平波在类似的事宜上比他更有经验也是真的,他便没有当日争执什么,而是回到顾府后,独自在屋里斟酌了一番。
  先前那篇关于储位的文章,顾玉山很满意。然后顾玉山跟他说,目下这差事,若他不想夺储,便以官员的心态去办,以最严谨最不出错的法子料理好大事小情,在陛下那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是。不图事事完美,只愿事事都能过关。
  但既然他想夺储,顾玉山便希望他以一国之君的态度去做这件事。
  谢迟便按照这句指点思量起来。一国之君现在想要什么呢?往大了说,是化干戈为玉帛,既不必动兵打仗,又不会折损国威;说细一点,是希望达成和谈,大齐给他们两国粮草,他们给大齐进贡黄金。
  怎么做才最好呢?
  顾玉山当时给了他十二个字:不卑不亢,有礼有节,恩威并施。
  谢迟坐在桌前对着一纸空白认真斟酌了半天,觉得顾平波逼着使节们在疲倦之下强去觐见,实在不符合这十二个字。
  可顾平波已然决议明日亲自带人领使节们入宫觐见,那怎么办呢?他们两个都是为陛下办差,若是在使节面前直接起冲突,那可真是把大齐的脸面都撕碎了。
  如何既能驳了顾平波的决议,又能不让使节们觉得是他们两个办差的掐起来了?
  谢迟思来想去,最后告诉身边的小厮丑时叫他起床,起床后简单盥洗了一番,就匆匆地进了宫去。
  宫中,寅时三刻,皇帝起床准备上朝,一睁眼便听得傅茂川禀说:“陛下,敏郡王求见,已在外候了半个时辰了。”
  “这么早?”皇帝想了想,“让他进来吧。”
  谢迟于是直接被请进了寝殿,皇帝正洗着脸,看见他便道:“不必多礼了,有什么话,直说。”
  谢迟就三言两语将经过说了,道想请道恩旨,准允使节们先歇一晚,明日再觐见。
  然后他解释道:“臣以为,我大齐泱泱大国,对他国使节优容一二,比一味压制更能彰显皇位。”
  人和人之间也是这样,两方势均力敌,一方才会在略有优势的情况下赶紧逼另一方低头。真正的强者往往反倒谦和客气,那是上位者的气度。
  皇帝未作置评,信手接过宦官手里捧着的帕子擦了脸,道:“接着说。”
  “但顾大人的想法也并无错,臣不想在使节面前与他争执,也不想驳了他的面子。”谢迟颔首,“所以,臣想求陛下颁旨。待得使节抵达,顾大人前去带人觐见,是按规矩行事;陛下的旨意将人挡回,是圣恩浩荡。”
  他说着,察觉到皇帝的目光探了过来。
  殿里静了须臾,皇帝点了点头:“这事你想得不错,朕会着人拟旨,但你不要让顾平波知道是你来请的旨。”
  皇帝还记得他先前得罪曹敬时的事,然而谢迟一揖:“陛下请放心,臣私下来求陛下,便是不想节外生枝。”
  ……嗯,长大了。
  皇帝心里一阵欣慰,笑了笑:“留下用个早膳,歇一歇再回去。”
  “诺,谢陛下。”
  谢迟于是和皇帝一道用了早膳,然后皇帝去上朝,把他扣在侧殿补了个觉,待得皇帝下朝回来,他才告退出宫。
  明德园,叶蝉也听说了使节今日会抵达洛安的事,可想而知,原本该今天再回来一趟的谢迟铁定回不来了。
  于是刘双领询问要不要让他跑个腿,去向谢迟报个喜?
  叶蝉矛盾了一番,还是摇头:“不要,谁都不许说,等他明天回来我亲自告诉他。”
  刘双领就不再劝,堆着笑退了出去。
  出了叶蝉的房门,他就看到大公子和二公子在廊下带着三公子玩,刚满周岁不久的四公子屁颠屁颠地在后面追哥哥,院子里满是孩童的笑声。
  哎,虽然头两个并不是王妃生的,那王妃也接连生了两个儿子了。这回这个,该是个女儿了吧……
  刘双领心不在焉地这么胡琢磨着。
  他倒不像叶蝉那样多喜欢女儿,也不像谢迟那般觉得四个儿子够闹了,来个女儿乖一点。他只是简单地觉得……府里都四个公子了!需要些调剂!
  再者,殿下和王妃都明摆着从上一胎开始就盼着女儿,这回如果再是个儿子,他怀疑他们夫妻俩得哭。
  ……这么一想又突然觉得再添个小公子也很有趣是怎么回事。
  刘双领自顾自地闷头低笑了两声,又忙收住了笑容,一脸沉肃地走出了月明苑。
  明德园偏僻处的兰蕙阁里一片幽静,容萱画下最后一个句号,轻松舒气:“花佩!”
  花佩应声入内,福了一福:“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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