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亲家的小娘子——荔箫
时间:2018-06-14 10:07:15

  谢祷又敲敲他的头:“动脑子要活动,不能钻牛角尖儿。去吧,请什么人你自己定,但你记住,这是咱自己府里长子的生辰,是咱们做东,你要自己立稳,不能总想着自己爵位低就矮人一头!”
  谢迟于是从爷爷奶奶的院子里退出来,便去了前宅的书房。他也不急着看书了,让刘双领把那一大厚摞帖子都取了来,心无旁骛地斟酌都要请谁。
  前宅、正院、西院各设三四桌,府里还是办得下来的,也就是可以请三四十个府。谢迟首先把忠王和那日一起参礼的几位宗亲的帖子抽了出来,这些必须请到。
  然后,他又在纸上提笔写了几个自己主动张口邀请的人名,基本都是在御前侍卫中和他交好的人。比如谢信、比如白康,再比如姜海。
  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亲疏可言了——毫不夸张地说,他一个都不认识。先前他忐忑不安,想着全都请来。现在被爷爷稳住了心神,又一个都不想请了。
  反正也不认识,见了面都没话说,尴尬不尴尬?
  不过他也还是斟酌着又挑了几个,比如易怀侯——两家一代代往上数,数到曾曾祖父那代,是亲兄弟;再比如谨裕公——这一位算起来是他的祖父辈,但血脉很远,不过在他父亲去世那时,家里最难熬的时候,谨裕公府慷慨相助,差人送了五百两银子过来接济他们,帮他们渡了个大难关。
  当时他可完全不像能在洛安混出名堂的人,谨裕公这是实实在在的雪中送炭。这份恩情他会一直记得。
  谢迟就这么把名单定了下来,来回一数,上上下下不过十几家。
  还加么?不了吧。
  他想爷爷的话是对的。自己那么战战兢兢、患得患失,实际上不过是因为自己爵位低,又太巴望着想再往上走。说得难听点,他在自轻自贱。
  如果完全按他的想法办,就这么着了。
  自家儿子的宴席,不请那些不相干的人。
  谢迟吁了口气,叫了刘双领进来,然后将写下的这页名单递过去:“送去正院,跟夫人说,给这几个府的女眷回帖就行了,别的不用管。”
  刘双领伸手接过,扫了一眼,见名单如此之短,不禁愣了一愣:“爷,这……”
  然而自家爵爷却从容冷静得很,看也不看他便翻书读了起来,稳稳地给了他两个字:“去吧。”
 
 
第27章 
  元显生辰的事,就这样大致定了下来。府中按部就班地开始忙碌,进来除却要备席的厨房会格外累以外,西院也要忙上一阵子。
  在此之前,容姨娘已经消沉了好一阵了。
  不为别的,就为那天谢迟来了西院,自己竟然什么都没办成,连让他喜欢上自己都没做到,容萱觉得丢人!
  她觉得穿越女里鲜有自己这么不济的,人家哪个不是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就算是在故事开篇走得很虐的,那也都是事业线虐啊,万事不如意的时候都还有男主男配在旁边呵护着。
  怎么她就死活见不着男主呢?
  叶蝉长得比她美吗?平心而论,没有啊!
  叶蝉比她有见识吗?那更不可能啊!
  可事情就是这样走下来了,令她气馁不已。
  但容萱也没办法,局势不如人意又能怎么办?她又没办法穿越回去,或者换个剧本。她只能先打起精神继续过日子,姑且走一步看一步,瞧瞧什么时候再有机会吧!
  正院把要来她这边参宴的宾客的单子送来的时候,容萱正扶着元显学走路。见花佩捧着张纸笺进来,她便示意乳母陪着元显,自己接过纸笺坐到了一旁看。
  来她这边参宴的,都是各府的妾室。不过能出来走动的妾室,也都是得宠的,甚至是在府里有点实权的。
  容萱瞧了瞧,身份最尊的,大约是五王府世子的侧妃徐氏。
  她就随口问了句:“不是说忠王府也来人?不来了吗?”
  花佩在旁边欠身说:“忠王府只王妃自己过来,没带侧室。奴婢听说,忠王府几个宫里赐进去的侧室……平日都不太见得着忠王的面,大抵是不会出来走动的。”
  啧,真是泾渭分明。
  容萱心下冷笑,心说自己可不能混到那么惨,连出门交际都轮不上,那也太不中用了。她可是个穿越女,她丢不起这个人。
  接着,她将名单交回给了花佩:“你看着准备吧。凡事安排得细些,别出了纰漏,叫正院那边看笑话。”
  “诺。”花佩恭谨的应下,心绪一时十分复杂。
  她记得,容姨娘和正夫人前后脚进府的时候,西院和正院是剑拔弩张了一阵来着。因为姨娘是宫里出来的,又生得美,而夫人是正室,两边的下人就都想争个高下。
  那时候,正院的青釉红釉那几个跟她们西院的人可不对付了,平日见不着面,偶尔在厨房碰上都要尖酸刻薄几句。她们到底是侧室身边的,也不敢回嘴,觉得十分的憋屈。
  但和现下相比,花佩才知道,那时根本就不算憋屈!
  ——现下,人家正院的人已经懒得和她们争了,有时甚至客气得很。厨房偶尔怠慢容姨娘,迟迟不做容姨娘这边的菜,青釉还会好声好气地出面帮着催。
  这说明什么啊?这说明整个正院已经拿她们西院不当回事了,看准了她们翻不出花来,所以自能毫无顾忌地施舍。
  花佩心里堵得慌,她替容姨娘不值。在她看来,容姨娘哪儿都没比正院差,只不过命不好,才只落得个侧室。若她是正室,现下府里还不知是谁风光呢!
  但一朝成了侧室,就要被人压一辈子吗?
  花佩不这么想,而且她知道,容姨娘也不这么想。
  于是,花佩在交待完几处生辰宴上的安排后,就拐去了前宅,又把爵爷身边那个铺纸研墨的叫了出来。
  他们近来已经混得挺熟了,爵爷白日里又在宫里当值,用不上他,见面十分的容易。
  花佩给他塞了几钱碎银,那小厮愣了愣,便笑起来:“姐姐,今儿有什么喜事啊?”
  “没什么喜事,姐托你帮个忙。”花佩说着将他拽远了,在墙根下耳语几句,小厮面色一白:“啊?”
  他滞了滞:“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的?就让你报个信儿,再说,我们又不给正院添麻烦。”她说着又摸出两块碎银塞过去,“一句话事儿而已,不难吧?”
  小厮直觉得手里的银子烫手,锁着眉挠挠头,叹道:“不难是不难。可这要是让刘公公知道,我这……”
  “你不必怕他啊!”花佩跟他说,“咱们又不是皇宫王府,你也不是一进门就出不去的宦官。他知道了,不能把你怎么样。再说,这是我找你帮忙,便是叫人察觉了,也绝不把你供出去,我们姨娘也自会保你。”
  花佩说罢,压低了三分声,又续道:“如果查起来,爵爷身边这么多人呢,把谁捅出去不行啊,是不是?”
  小厮直被她说得打了个哆嗦,可想想,又觉得这话有道理。
  这些事哪有那么好查?问不出来,也就过去了。
  他就收了银子,朝花佩拱了拱手:“那行,姐姐到时候等我的信儿。”
  二月廿七,元显的生辰宴如期来了。他是继到叶蝉名下的孩子,不管是谁养着,这天都是在正院贺生辰。
  在正院参宴的命妇们,哪个也不会不长眼地说他是西院养出来的,更不会有人不合时宜地提起恪郡王府。宴席上下一片其乐融融,就好像这个孩子完完全全是叶蝉亲生的,和旁人都没有关系。
  而在西院里,则又是另一番光景。侧室们互相一聊天,几句话一聊,就能摸出来这位广恩伯的容姨娘是什么脾性。如果她是本分守礼的那一种,她们做客人的自然会识趣地不说冒犯的话,可她既有些野心,她们也知道如何投其所好。
  五王府世子的侧妃徐氏就先开了口,噙着笑跟她说:“你还年轻,有些想法也是对的,毕竟命数这个东西,谁说得清楚呢?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更不用总想着孩子在你们夫人名下。要我说,在谁名下那都是虚的,孩子自然是谁养着便跟谁亲。你这儿又是长子,养得好了,日后自有你的好日子。”
  她这话实在直白,但屋中众人或赞同或不赞同,都抿着笑,没人当面拆她的台。
  偏偏四王府幼子谢逢的侧室南宫氏和谢逢一样是直性子,听她说完就蹙了眉头:“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吧。她们正夫人但凡不是个恶人,就总还是敬着些好。再说,这孩子到底是继来的,又和正院那个是亲兄弟。你这么说,让他们亲兄弟争起来,难不难看?”
  一屋子女眷顿时全暗吸了口凉气,徐氏更狠狠剜了她一眼,心说谁要你在这儿教这套贤良淑德的东西?
  你是不是成心把天聊死?
  偏偏南宫氏还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挨瞪,一脸无辜地张口就说:“你瞪我干什么?”
  徐氏尴尬地别开了眼睛。
  南宫氏扭头又劝容萱:“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别争那些有的没的,人嘛,还是自己高兴最要紧。我就想通了,我们爷眼下是年轻还没有正妃,等过两年有了,但凡她不惹我,我也就不跟她争,有什么可争的!”
  众人:“……”呵呵!
  说了半天,她们都忘了,谢逢今年才十五,压根还没有正房。
  ——都没正房,你个侧室跟这儿装什么不争?滚滚滚滚滚!过几年你就懂了!憋屈在谁心里谁知道!
  反倒是容萱没在意南宫氏的话,她今天有点紧张,心绪全在外头。
  今天前头的宴上,会有谨裕公府的人,而且听闻,谨裕公亲自来了。
  这位谨裕公是谢迟的祖父辈,也就是说,和谢迟的爷爷同辈。二老喜静,今儿都没理宴席的事儿,可按礼数来说,爷爷应该要和这位谨裕公碰个杯说会儿话。
  花佩说,兴许到时候谢迟会请谨裕公去二老的住处坐一坐。
  二老的住处在府邸东侧,是三进单独僻出来的院子,和她西院离得很远,“顺路偶遇”是说不通的。
  但是不要紧,今儿不是元显的生辰么?她可以去正院接上元显,带去二老那儿见个礼,这样一来,顺理成章。
  谢迟什么时候请谨裕公去那边不好说,但不要紧,花佩在前头打点好了,会有人来传信儿。
  前头的宴席上,谨裕公作为到场的一众宗亲里辈分、年纪都最长的人,当仁不让地坐了主位,两旁分别是谢迟和忠王。
  酒过三巡,谨裕公来了兴致,四下瞧瞧,等谢迟和谢逢喝完了酒,就把他叫了过来,开口问他:“你祖父近来可安好啊?”
  “祖父安好!”谢迟立刻放下了酒盅,“我带您去瞧瞧,您二老说说话。他不爱这些热闹,所以懒得出来,您别计较。”
  谨裕公听他这么说边笑了,连连摆手:“不计较不计较,走走走,把酒拿上,我跟他喝一杯去。”
  刘双领便赶忙拿了一壶酒、两只酒盅,放在托盘里稳稳地端着,与他们一道往东边去。谨裕公年纪大了,走得慢些,谢迟当然也不会催,走了小半刻才道。
  结果院门口的小厮凑过来,小声跟谢迟禀说:“姨娘在里头呢,说是带着大公子来给二老磕个头。”
  谢迟一怔,下意识地锁眉看刘双领,满眼都是:她怎么来了?
  刘双领也纳闷,心说没听说啊,刚才不还在西院陪各府的侧室说话呢么?
  但当下,总也没道理让谨裕公在外面等着。谢迟气息一沉,压声吩咐那小厮:“进去说一声,谨裕公来了,让她避一避。”
  小厮应了声便进去,也没什么可委婉的,到了二老跟前,便把这话直截了当地说了。
  “谨裕公?”谢周氏面上的笑容收了几分,不动声色地看容萱的反应。没想到,容萱竟然没什么不快,站起身大大方方地朝她一福,就说:“我去屏风后避一避。”
  说罢毫无犹豫地就去了。
  谢祷和谢周氏各自站起来理了理衣衫,然后去堂屋坐了下来。到了这个年纪,女眷见见别的府的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不像年轻人间有诸多避讳。何况谢祷这个当夫君的还在座,谨裕公说起来又还算本家?
  于是在谢迟将谨裕公请进来时,老两口一道迎了上去,说笑了几句又折回来落座。元显歪头看了看这个陌生的爷爷,觉得不熟悉;又歪头看了看谢迟,也不熟悉。
  他便提步跑向了屏风后:“娘——”
  “嘘——”屏风后,容萱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搂了搂他作为安抚。
  她从屏风弯折处的缝隙里朝外看了看,抿着笑想,不急,一会儿娘肯定有机会跟你爹说话!咱等等!
 
 
第28章 
  适才在院外的对话,谨裕公也听到了两句,是以听到屏风后有人也没觉得如何。
  然则过了片刻,谢周氏身边的婢女去屏风后备茶水,将茶水端出来的却是容萱。
  她这个打扮,一看就是府里的女眷,饶是谨裕公和她从未见过也看得出来。
  一时间,屋里众人的面色都变了一变。谢祷、谢周氏、谢迟都轻吸了口凉气,觉得丢人不已,谨裕公僵了一僵,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刘双领等几个下人脸都白了,心说容姨娘您要作贤惠也别在外男面前作啊!这叫人家怎么看咱们广恩伯府?!
  但不论他们心里怎么想,当下为了不让局面更加难看,也没人开口直接说她。
  然后,就见容萱顺顺利利地上完了茶,柔顺地福了一福……站到谢迟身边去了。
  所有人都:“?!”
  “……啊,谨裕公您近来……安好?”谢周氏强行开口说了句话。她寻思着,想把注意力从容萱身上拽过来,总比继续这么冷场强。
  谨裕公心领神会,寻到救星般立刻应答:“都好都好。”接着看向谢祷,指指前头,“前头啊,晚辈多,可热闹了。我来跟你喝一杯,再去跟他们喝去,不多打搅你。”
  谢祷跟他其实也算不上熟,只不过是平辈、年纪又相仿,见面就多了几分亲近,当下便连连拱手应下:“敢跟他们喝,您酒量可真可以,那我就不客气了。”接着示意身边的小厮,“去,拿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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