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一直想让你回宛丘,无非就是害怕你一个女孩子待在那边,他不放心。大少爷一年到头满世界跑,不着家,担心他不能很好地照应你。”
“那晚你打电话来说要带盛先生回家,老爷直接挂了电话,发了好大一通火,茶具摔了一地,说你不懂事,不孝,不顾及家里人的感受。他一个人在书房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吩咐我中午去机场接你们。盛先生登门,他也只是冷脸相待,并没有过多苛责于他。要知道如果他真不同意你们俩,他连家门都不会让盛先生进。今天他怕分别伤感,惹你难过,中午一吃完饭就去找你余叔叔打牌去了。他其实很爱你,他只是一直不说。二小姐,孩子大了总是要离开父母的,可不论走得多远,你都要记得常回家看看。”
陈叔是沈家的老人,是沈万方的心腹,打小就看着两个小辈长大。这么些年下来,他知晓沈家的一切,最是了解沈万方的为人,和自己的亲人没两样。
沈安素知道陈叔不会说谎,只是他口中的父亲是她所陌生的。长久以来,在她的生命里,父亲一直都是缺席的。父母离婚后,她跟着母亲一道去往横桑生活。母女俩相依为命,母亲悉心照顾她的日常生活。学习上遇到困惑的,不解的,也都是母亲替她答疑解惑。
至于父亲,那真的是十分寡淡疏离的存在,要么就是逢年过节见一见,要么就是给她过生日,再就是偶尔抽空来看看她。从小学开始,她的家长会就是母亲开的,父亲从未到场。她读哪所初中,上哪所高中,读哪所大学,待在哪个城市,做着什么工作。她一直以为父亲是漠不关心的。
她不禁想起那晚她和大哥说了类似的话,她苛责父亲缺席她的生命,而今又要违背她心意,一意孤行命令她回宛丘。当时大哥的表情显得格外受伤,半天没有吱声。如今看来,他是在替父亲受伤,因为她误会了父亲。
一直以来她只亲近母亲,一叶障目,狭隘地只能看到母亲对她的好,心里的位置也完完全全只属于母亲一个人。而父亲在她身后的默默付出,她不知道,更从未察觉。
迟到了这么多年,姗姗来迟的真相,几乎让沈安素的一颗心是钝痛的。难以计数的愧疚感如潮水一般在她心底蔓延开,疯狂吞噬着她,几乎令她承受不住。
父亲的世界过了很多年以后她才知晓。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泪眼朦胧,她猛地摇头,“陈叔,我不知道……这些我一直都不知道……妈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是老爷不让夫人告诉你的,老爷这人带了一辈子的兵,简单粗暴惯了,不习惯让人把这些摊开来说。”陈叔停顿了一两秒,继续说:“为人父母就只希望儿女幸福,多和盛先生回家看看老爷。”
“嗯……我会的……”沈安素狂点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陈叔瞧了眼时间,说:“二小姐,到点了,您抓紧时间登机吧。”
***
登机后,沈安素的情绪一直都不太对劲儿。她哭过了,眼眶通红。
盛延熙大概能猜到陈叔跟她说了什么,也没开口问她。
他和沈安素的情况其实非常相像,从小父亲缺席,缺乏父爱,和父亲关系寡淡。不过沈安素显然比他好,沈万方一直都在为女儿默默付出,他很爱这个女儿。
而他呢,父亲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他,他根本就感受不到父亲的关怀。
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整日奔忙,只知道工作,这个应酬,那个应酬,见天见局长,明天请市长吃饭,成天不着家。
他好像从来有就没有关心过他和大哥的成长。他幼儿园读了几年?几岁读的一年级?第一次梦.遗几岁?这些他统统一无所知。他从来没有给他们兄弟俩开过一次家长会,甚至都没有给班主任打过一个电话询问情况。中考、高考,这些重要的人生时刻,他也没有给过他任何一点意见和建议。
从小到大,他每次问起父亲,母亲总是说你爸爸在工作,在开会,在陪领导吃饭。他见到的永远只有你的秘书,他的助理,他的下属,根本见不到他本人。他总是很忙,没有时间回家吃饭,没有时间陪家里人。母亲走后,每次给他打电话说不到两句话他就说他要工作了。然后给他打很多很多的钱,任由他挥霍,似乎钱能够解决一切。
在他的认知里,父亲其实是很陌生的存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怀疑那个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男人究竟是不是他的父亲。为什么会和别人家的父亲不一样。
年岁渐长,父亲成为了越来越疏离寡淡的存在。如果没有乔如烟,或许父子俩顶多就是不亲厚,而非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盛延熙自顾想了一会儿。
他抓住沈安素的手,“素素,我给你说说我的父亲吧。”
沈安素点点头,“好。”
他一点一点说,她安静地听着。
一直过了大半个小时后,盛延熙才说完。
他们几乎有相似的经历,可惜他比她还要承受得多。
这个世界并不如我们所见的亮丽美好,它有很多阴暗的角角落落。我们其中的很多人都在承受着它的冷酷。
父母和儿女是天定的缘份,有人被父母捧在手心,也有人被父母所忽视,饱尝来自父母的伤害。
最难能可贵的是,见识过这世间最大的冷酷,依然能够温柔。
沈安素的情绪缓解了一点。她开口问:“我爸是不是找你谈过了?”
“嗯,我们聊了很多。”
“他是不是让你好好对我?”
他扭头看她,眼神清澈温柔,“他希望你能幸福。”
“我会幸福的。”她握紧盛延熙的手,格外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幸福的。”
第60章 第60世界
第60世界
回到横桑的日子依旧平淡, 可并不失温馨。沈安素和盛延熙是以一种近乎夫妻的相处模式相处的, 感情日渐升温。
十月中旬盛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乔如烟诞下一子, 盛均为其取名为盛延川。盛均老来得子, 幸福感爆棚, 大摆筵席。
满月宴时, 盛延熙带沈安素去参加了, 她是以盛延熙未婚妻的身份参加的。这个圈子其实就这么大,横竖也就这么些人,不乏有人认识她。听说她是宛丘沈家的二小姐,在所难免引起了一些小轰动。
满月宴放在南岱酒店举办, 齐集了大半个上流社会的人。盛均舍得砸钱, 宴会奢华至极。
沈安素在满月宴上第一次见到盛延熙的二叔盛昀。
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体格匀称, 相貌出挑。
盛均把满月宴全权交给盛昀打理,他忙前忙后, 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悦。
何书瑶把沈安素拉到一旁去说话了。主宴会厅里盛家兄弟俩一人端着一只高脚酒杯,在细细说话。
上流社会,觥筹交错, 好不热闹。
盛延安远远望着在人群中央忙碌的二叔盛昀,嘴角扬起一抹凉薄的微笑,淡声道:“咱们二叔可是比咱爹还高兴!”
盛延熙靠在大理石柱后面, 一身白色西装, 身姿卓然。
他晃了晃酒杯, 高脚酒杯里半杯红酒,殷红的液体顺着透明的玻璃杯壁往下滑,渐起一圈水花。
他远远望了一眼那抹在人群中忙碌的黑色身影,同样露出笑意,音色沉凉,“大哥,你查的怎么样?”
盛延安:“就如你猜的那样。”
盛延熙又笑了下,语气冰冷,不见任何温度,“乔如烟真是把咱爸当病猫了。”
盛延安讽刺:“人心不足蛇吞象,她想要得太多了,迟早得撑死。”
***
满月酒结束没多久,好闺蜜温凉的婚期就定下来了,定在圣诞节。
寒来暑往,短暂的秋天逝去,横桑一下子便入了冬。
横桑这座西南城市,满城肃杀凛冽的妖风就是它入冬的标配。道路两旁的树木早已掉光了枝叶,光.裸的枝桠在寒风中瑟缩飘摇。零星的几片叶子挂在枝桠上,一阵寒风袭来,叶子掉落,吹得很远。
傍晚五点半,沈安素下班。
一推开公司的大门,就被迎面的冷风冻得激灵,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将围巾裹紧了,把耳朵藏了进去。
阴沉沉的天,乌云盖顶,灰黑色的一角天空隐在高大的建筑物后面,流云一闪而过。
她往外探了探脑袋,发现黑色的迈巴赫低调地停在马路对面,车身澄亮光洁,泛着银光。
年轻的男人懒洋洋地靠在车旁,藏青色的毛呢大衣将他的身材衬得格外颀长挺拔。
她拢紧衣领,赶紧迈开步子朝他跑过去。
她迎面问:“怎么不在车里等?这么冷的天!”
不过一条街的距离,她跑过来鼻子已经被冻得通红了。短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发丝凌乱地沾在脸上,模样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盛延熙忙给她打开副驾的门,让她坐进去,“我刚到没多久。”
车里暖气开得足,无数热流环绕,她坐进车里感觉一下子就暖和了。
他紧接着坐进车里,给她递过去一杯热腾腾的柠檬茶。
沈安素眼神亮了亮,面上一喜,“你什么时候买的?”
“下班的时候在公司楼下买的。”
刚从奶茶店买的,还很热,熨烫着她手心。
她汲着吸管喝了一大口,五脏六腑一下子就暖和了。
“我今天想吃煲仔饭,我们去南山路那家吃好不好?”
“好。”
——
沈安素现在的公司离南山路不远,开车也就十多分钟。
南山路近期路段整修,私家车不让开进去。
盛延熙说:“我去停个车,你先去店里点餐。”
沈安素:“好。”
南山路是横桑市中心著名的美食街,大大小小的饭店有很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油烟味儿。
广式煲仔饭在南山路的最头上,走两步路就到。
煲仔饭店边上是一家自助火锅城。大冬天,很多人图火热,火锅是很好的选择。火锅城里客人很多,热气腾腾的。
沈安素随意往店里瞟了一眼,隔着一块透明的玻璃,两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她眼神定格,脚步瞬间顿住。
两个最出乎意料的人聚首了。
沈安素觉得这个世界很玄幻了!
靠窗的位子,乔如烟和盛昀坐在一起吃火锅。边上摆着一部婴儿车,宝宝一直在吃小手,一双乌黑的眸子滴溜溜打转,看什么都很新奇。
嫂子和小叔子在一起吃火锅?
怎么看怎么不单纯!
两人面对面坐着,相谈甚欢。盛昀时不时看向婴儿车,表情温柔。
盛昀虽然年过五十,可一点都不显老,头发乌黑发亮,脸上的皱纹也看不见几条。
他穿了件酒红色的针织背心,搭配白色衬衫,颜色养眼,更显得年轻。
乔如烟则穿了条黑色的修身长裙,深V领,身段丰.腴。她刚生了孩子,气色很好,双颊红润有光泽。
俊男靓女,再带个孩子,看上去还真像一家三口。
盛昀时不时给乔如烟布菜,表现得格外绅士。
乔如烟一边和盛昀说话,一边夹了片青菜吃。她一低头,长发自然垂落,沾到桌上。
盛昀忙站起来,替她撩起长发,别在耳后。
这个动作看上去显得那么自然,完全是出自本能。这发生在任何一对情侣身上都不会突兀。可放在这两人身上,沈安素只觉得毛骨悚然,脊背发凉,怎么看怎么别扭。
孩子的眼神清澈无比,隔着玻璃看向外面,仿佛就看着沈安素。
面对这个一无所知的孩子,沈安素没由来生出了窘迫感,慌乱无比。
她忙避开,退到角落里。
“看什么呢,还不进去?”身后兀自响起盛延熙熟悉的声音。
她心里一慌,转了个身,挡住那面玻璃,“延熙,我突然不想吃煲仔饭了,咱们去吃烤肉吧,去中山北路那家。”
盛延熙:“……”
他看着她,面露不解,“前两天不是刚吃过烤肉?”
她嘻嘻笑,抓住他手摇,像是在撒娇,“现在又想吃了呗。”
“不腻啊!”
“怎么会!我想吃.肉。”
他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昨晚没吃够?”
沈安素:“……”
一言不合就抛黄梗!
“流氓!”她笑骂。
盛延熙自然地牵起沈安素的手,没脸没皮地说:“想吃.肉还不容易,回家就能满足你,有求必应。”
沈安素我:“……”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沈安素没注意到,盛延熙往她身后瞥了一眼,一目了然。
***
沈安素吃得倍儿饱,肚子都圆了。
吃完烤肉,两人又在附近逛了逛夜市,然后回家。
一到家盛延熙就把她堵在门板上,可劲儿亲她。
一上来就这么热情,沈安素有些招架不住。
她偏头避开,歪着脑袋问他:“延熙你怎么了?”
男人正在兴头上,原本漆黑发亮的眸子变得迷离,染上了激.情。
他搂着她腰,挑挑眉,暧昧低迷的嗓音,“不是想吃.肉?”
沈安素:“……”
呵,还惦记着这茬呢!
她抬腿踢了他一脚,瘪嘴道:“我看是你想吃.肉!”
“是啊,我想吃啊!”他灵巧避开,继续亲她,诱哄道:“所以你要满足我啊!”
他的速度不知道有多快,她愣神间,衣服便被他扯光了,自己也脱了个干净利落。
肌肤暴露在清冷的空气里,一阵寒凉,她冷不丁缩了缩身子。
她抱紧他取暖,“去卧室吧?”
“好!”他哑声道。
他双臂拖住她,往上一用力,将她悬空,自己顺势滑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