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mm……还有一句话叫做: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又到了杰克做监管者的日子,如果一开始艾米丽还对这位气质优雅、手段却十分残暴的监管者有所忌惮的话,那么经过数十场放风筝,自以为已经完全掌握了遛每一位监管者的技巧的艾米丽,情不自禁地对这个身材高挑、肤色苍白的年轻人存了几分轻视。
她潜伏在暗处,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心跳也安静下来。她轻笑一声,往相反的方向跑。
耳畔传来密码机渐渐正常运转的嘀嗒声,她小跑过去,赶在最后一刻搭了一把手,换来了年轻女孩感激的笑脸。
“那边还有一个,我们一起过去吧?”女孩提议道。
艾米丽同意了,在这个没有任何人被绑上狂欢之椅的时候,除了解密码机,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更何况她只是不喜欢一个人解密码机,那进展缓慢得让人绝望,两个人的话还可以勉强接受。
“我叫安迪,你呢?”心跳声久久没有响起,女孩的心情放轻松了一些,她拍打着密码机的外箱,问道。
艾米丽专心解码,头也不回地说道:“艾米丽。”
“你是护士吗?”安迪好奇地问道。
这几乎是每一个见到她的队友都会问一次的问题,毕竟她的服装太有特色。艾米丽摇头:“不,我是医生。”
“啊,那真是失礼了,医生小姐。”安迪歉意地说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眼看着修理工作接近尾声,风中传来一声惨叫。
安迪的动作顿了一下,恰好在需要校准的时刻,密码机“嘭”的炸了一下,电光打在艾米丽手上,震得她两条手臂都麻了。
安迪脸色一白,慌忙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艾米丽答道,暗自警觉起来,祈祷杰克正在追那个受伤的逃生者,无暇分身顾及她们的爆米花。
等到手上的麻痹感褪去,心跳声也没有响起。艾米丽放心了,继续解码,但因为安迪的失误,即将完成的进度条倒退了大约五分之一。
“啪叽”一声,密码机打开了高亮提醒,开始正常运转。
与此同时,提示面板弹出一条消息——那位受伤的队友被绑上了狂欢之椅。
安迪遥望着呼救传来的方向,犹疑地问道:“我们……要去救他吗?”
“要。”艾米丽毫不犹豫地回答,瞥见安迪脸上的欲言又止,她想了想,说道,“你快离开这里,去找下一个密码机也好,躲一会儿也好,别在这附近逗留。”
她说这话的意思,竟然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救?
大概是被她一往无前的勇气感染了,安迪狠狠地唾弃了一把刚才只想着明哲保身的自己,既没有去找密码机,也没有躲起来,而是跟着艾米丽跑过去。
远远地能看清楚被绑在狂欢之椅上挣扎的队友了,艾米丽警觉地放慢了脚步,最后躲在一棵大树后四下观察一番,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好奇怪,这一次杰克没有守尸?
她不死心地又原地转了360°,确定没看到那片警戒的红光,心跳也十分平静。
……难道是脑子抽了?艾米丽想着,放心地跑到狂欢之椅面前,伸手去拉束缚着队友的绳子。
事实证明,能在这个庄园里当监管者的,都不是会随便脑抽的人。
骤然凌厉的风声在空气中刮响了一道尖厉的呼啸,与其同时,心跳声如擂鼓般响起,艾米丽大惊——这个心跳的强度,说明监管者已经近在咫尺!
这是怎么回事?艾米丽想不明白,明明前一秒没有任何预兆,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背后?
耳旁又是一声清啸——那是利刃快速划破空气的声音。
下一秒,一阵剧痛自背上袭来,艾米丽不由自主地闷哼一声,踉跄着扑在狂欢之椅上。
好在在杰克发动攻击的那一刻,她就解开了队友身上全部的机关,趁杰克捂脸大笑之际,她忍痛把队友往安迪那边一推:“带他走。”
然后自己跌跌撞撞地往废墟中跑去。
艾米丽才不用担心安迪和队友的安危,因为只要她冒了头,杰克就一定会追着她打。
受伤让她身体的灵活度直线下降,翻窗户放板子的动作都迟缓了许多,因此她始终甩不掉杰克如影随形地追踪。而且她背后的伤口太大,她没时间止血,并且仍在继续进行剧烈运动,所以哪怕稍微甩开了一点点,杰克也能轻而易举地沿着血迹找过来。
再这样下去,八成要凉凉。艾米丽苦中作乐地自我调侃着,面对这样的结局,她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让她想想,她已经在这个“游戏”中活了多久?三百集?还是五百集?太久了,久到她早已记不清具体数字,久到她心中模糊了生与死的概念,说实话吧,其实她一开始就觉得,就算她活过了一千集,那位看不清脸的幕后策划人也不一定会真的放她走,说什么指望着成功逃脱一千次后带上巨款去逍遥快活,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
她需要这个谎言,一千次的顺利逃生太遥不可及,而日复一日的逃杀又太容易让人绝望,她必须给自己树立一个大的目标——成功逃脱一千次后带上巨款去逍遥快活,和无数的小目标——与那家伙充满血腥的金钱交易,以及自己在绝望压抑的环境中疯狂滋长的恶趣味。
眼前的景物逐渐变得模糊,双腿也像灌了铅似的,每迈出一步,都比上一步沉重几分。作为一名出色的医生,艾米丽当然知道这是因为失血过多,她很有可能在杰克追上她之前先休克过去。
看看跑得越来越慢的艾米丽,又看看地上越来越稀疏的血迹,杰克不明所以地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追了艾米丽多久,只是再这样下去,艾米丽身上的血快流干净了吧。
又绕过一圈废弃的电缆,她试图放下木板将杰克阻挡一会儿,可她现在头晕眼花,手上的力气自然比她想象中小了许多,她用力推了一下,木板纹丝不动,她就知道坏事儿了。
她与杰克之间的距离容不得半秒钟的耽误,就这一推的功夫,杰克上前一步,挥动左手,却又在落在艾米丽身上之前翻了下手掌,用刀背击晕了她。
艾米丽应声而倒,她太累了,别的逃生者倒地后还能挣扎着爬出一段,她却是直接晕过去了。
杰克看看毫无生气的艾米丽,颇是麻烦地“啧”了一声,很不客气地用手刃割破了她的裙摆,撕下一块布条来,粗鲁地给她包扎好背上狰狞的伤口。
噢,他可没动什么恻隐之心,他想看的是艾米丽坐在狂欢之椅上飞天那一刻的表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声无息地失血过多而死。
他把艾米丽绑在气球上,看到缠在她身上的布条又渗出了暗红的血色,他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呃,那么大的五条爪痕,只用一块布缠住似乎不太够。
人类真是麻烦啊,随便折腾两下就要死不活的了。杰克这么想着,认命地又将她放下来,抢过她手里即便是晕倒了也握得紧紧的针筒,看了一下剂量,适当地注射了一些到她手臂的血管中。
看到艾米丽的胸口出现了明显的起伏,杰克心情大好,哼着小调将艾米丽绑上气球,朝最近的一个狂欢之椅走去。
说是最近的,但也有些距离,如果艾米丽是清醒的话,说不定能挣脱一次,坏就坏在艾米丽晕了,杰克走得毫无压力,偶尔兴致来了,还原地转一圈,像跳舞似的。
走着走着,杰克又觉得不对了——虽然艾米丽穿的是裙子,但款式还比较保守,长度到了膝盖,被他刚才一通不管不顾的撕扯,再加上她背上的伤口太大,他撕得有点多,此时……只堪堪能遮住屁屁。
而在他行走期间,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摆动,不是这儿漏一点,就是那儿漏一点。一位合格的绅士是不会放任一位女士走光的,杰克头疼极了,忍不住伸手把裙子拉下来一点,可裙子是连体的,刚拉下来,又缩回去了,他总不能一直拉着吧?一不小心力气用大了一点……
“呲啦”一声,连衣裙的腰部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白皙的肌肤。
呃……这可如何是好。
杰克的手尴尬地在空中停顿了两三秒,最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来,若无其事地转开了目光,心虚地吹起了小调——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就当没发生过吧。
真是太麻烦了。杰克想道,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女人,她醒着的时候是个麻烦,没想到晕倒了比醒着的时候还要麻烦。
杰克把艾米丽绑在狂欢之椅上,椅背的纹路硌到伤口,疼痛终于将艾米丽唤醒。
看着在她身前忙忙碌碌的杰克,艾米丽意外地发现自己眼不花头也不晕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连伤口都被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呃,是自己的裙子。
她抬眼与杰克对视,心里浮出一个怪诞的猜测:这家伙在把自己绑上狂欢之椅之前,还先给自己疗伤了?
这说出去会有人信吗?
可如果是队友给她疗的伤,没道理她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杰克啊。
杰克发现自己亏了,他费那么大的劲儿给艾米丽疗伤,又走那么远的路把她绑在了狂欢之椅上,可她在清醒过后,看清楚自己所处的境况,既没有惊慌失措地挣扎呼救,也没有痛哭流涕地求饶,反而安然端坐,眼神沉静地看着他,可要说她认命了吧,她的脸上又丝毫没有认命的人该有的颓唐。
杰克觉得无趣极了,他是戴着面具没错,可艾米丽何尝不也是戴着面具?永远一副平静的表情,仿佛对一切稳操胜券,只有在看到有人飞天的时候,她的眼里才会隐隐透出一丝狂热。
这个家伙,似乎十分热衷于看到自己的队友上天。
可她又一直非常努力……甚至说积极地解救着队友。
让人难以判断她究竟是好是坏。
杰克想知道答案,可他问过一次,艾米丽显然不肯对他说实话,他也不打算问她第二次了,只想看她惊慌恐惧的样子。
但她一点也不惊慌恐惧,闲适得仿佛她才是狂欢之椅的主人。
所以她到底在有恃无恐什么?
那厢杰克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所以然,这厢艾米丽已经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了,管他是谁救的呢!而且比起队友救她,她更希望是杰克救的她,为什么?因为这说明杰克是个傻逼啊!打伤了猎物,又给猎物疗伤,让猎物有继续逃命的力气,这不是傻逼是什么?
杰克的愚蠢让艾米丽看到了希望,她想:无论如何我也要逃出去,死在这么傻的监管者手里真是太丢人了!
“活着离开这场游戏”的目标在她心中重燃,并且更加坚定,仿佛半个小时前因为重伤而变得自暴自弃的人不是她似的。
杰克终于看到艾米丽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可这变化并没有让他如愿以偿——她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缓缓浮出些许笑意,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似有火苗在隐隐跳动。
这是一个将死之人应该有的表情?杰克面具后的瞳孔微微收缩,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有人来救她了吗?她这表情,分明是笃定自己能活着离开。
大约正是因为神经太过紧绷,所以当一个小小的身影冲入红光警戒的范围时,杰克想也不想地一挥手击中了她。
高大的身影自雾气中现形,杰克一边不由自主地大笑着,一边后悔自己出手太早。
来人飞快解开艾米丽身上的机关,忍着疼痛扶起艾米丽:“走。”
看清楚她的脸,艾米丽有些吃惊:“是你?”
“是我。”安迪虚弱地笑了笑,“我们直接往逃生大门跑,他们已经在解最后一个密码机了。”
艾米丽听着越来越响的心跳声,沉默。
安迪的遛人技术很差,可她偏偏死死地拽着艾米丽,就等于死死地拽住了杰克。
如果是以前,艾米丽肯定会嫌安迪碍事,找个冠冕堂皇地借口把她支开,好留她自己尽情发挥。可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背后的伤口又裂开了,此时与安迪分开,不过是将自己被绑上狂欢之椅前的经历重演一次。
当警戒的红光再度将二人笼罩,艾米丽突然转头看了安迪一眼,她的眼睛是很纯粹的黑色,深邃得一眼望不见底,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安迪却觉得头皮都炸开了。
紧接着,当利刃袭来的破空声再度响起,艾米丽手上猛地用力,把安迪拉到身后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随即加快了脚步,将安迪的惨叫和呼喊声甩在了远处。
击中安迪的杰克也惊呆了,他看着艾米丽渐行渐远的身影,短暂的怔愣后,他的眼神兴奋起来,面具后的脸上也出现了异样的笑容——对,这样才对,这才应该是艾米丽本来的样子。
难怪艾米丽这个人一直给他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她分明是自私到了极点的一个人,却偏偏要伪装成大公无私的样子,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而她的恶趣味,当然是……
将哭闹不休的安迪扔在狂欢之椅上,又在四周布下了机关,杰克飞快地朝艾米丽消失的方向追去。
艾米丽果然又在逃生之门的门口等着他,破碎的裙摆只将将遮住腿根,一双修长的玉腿有着象牙般的白皙细腻。
杰克咽了咽口水,很上道地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外停下,静静地注视着艾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