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太后轻轻戳了一下幼子的眉心,低嗔道:“不怕扇扇睡醒以后,扯你的裤子玩了?”
元宝小王爷笑嘻嘻道:“哥哥今天刚教过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扇扇要是再扯我的裤子玩,我就和大哥哥一样,迅速拔腿开溜,叫扇扇扯不到——”
惠安太后微微有点黑线:“……”
第37章 惊呆
福安宫。
一进内殿,德太妃武氏就从多宝阁上抄起一件玉瓷古玩,狠狠朝地上摔掷出去。
‘啪’的一声,价值不菲的瓷器登时碎了个稀巴烂。
跟在后头的武三姑娘,着实被吓了一大跳,眼泪刷刷刷的就开始往外淌,被武老夫人牵着的小手,也是受惊似的寒颤一抖。
察觉到小孙女的畏怕之意,武老夫人沉了沉眉,有些不悦道:“气大伤身,还请太妃娘娘保重身子。”殿内有不少服侍宫女在,武老夫人也不好当众落女儿的面子。
德太妃再摔烂一件古玩泄火,口内厉声喝道:“都给本宫滚出去!”
一众跪地‘请太妃娘娘息怒’的宫娥,忙不迭的赶紧退出内殿,只余德太妃的心腹嬷嬷,亲自弯腰收拾一地的碎瓷片,德太妃甩着衣袖进了里头,武老夫人和大儿媳妇对视一眼,尔后轻轻吩咐小孙女在外头等着。
武三姑娘抹着眼泪,乖乖出去了。
“桂娜,你又发什么火儿。”在春景殿强撑了半晌的神色自若,武老夫人也是极心累的。
挨在炕桌的另一侧坐下后,武老夫人语气十分疲惫道:“我上次走之前,不是交代过你,要好好照看三丫头么,怎么才几日不见,她就消瘦了这许多。”
小孙女没来皇宫之前,活似一个水灵灵的红苹果,这才多久,脸颊都蔫瘦了。
听出母亲的抱怨之意,德太妃心头迅速窜火,一脸不服气的嚷嚷道:“我怎么没好好照看她,吃的、住的、服侍的,我哪一样没安排好,也不知老二媳妇是怎么教的,这丫头一到晚上就哭,哄都哄不睡!”
“她才几岁,小孩子家家的,突然离了家,到了陌生的地儿,夜里认床不肯睡,难道不正常?”见女儿摆出一幅‘我已经尽到当姑姑的责任,都是侄女太不懂事’的态度,武老夫人只觉额筋一抽一抽的疼,索性道,“我看三丫头在宫里也住不惯,你去禀告太后娘娘一声,叫她跟娘一起回去吧。”
德太妃想也不想的断然拒绝:“不行!三丫头得留在宫里陪我!”
武老夫人一脸匪夷所思道:“你又没耐心抚养三丫头,还留她在宫里作甚么。”
要是小孙女在宫里住的舒服开心,那倒还罢了。
现在的情况明明是,小孙女住的憋屈难受,女儿又不怎么怜爱疼惜,那还瞎折腾什么。
德太妃理直气壮道:“三丫头是来宫里陪我解闷的,这才几日,就叫她归家,那我脸上多没面子!”顿了一顿,又咬牙切齿的扯着手中帕子,美艳的脸几乎恨的扭曲变形,“她今日叫我在众人前头丢了脸,我要好好调教调教她,让她在下一回的宫宴上,务必给我增光添彩。”
武老夫人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用手抚了抚胸口,顺完气才道:“三丫头是你的侄女,不是你的仇人!”
“她要不是我的侄女,焉能有机会来宫里小住?”德太妃轻哼一声,继续鄙视武三姑娘的不知情识趣,“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荣耀,落在三丫头的头上,她不知道好好惜福,反倒给我闹幺蛾子,老二媳妇到底会不会教闺女?简直气死我了。”
武老夫人胸口闷堵的厉害,听了女儿的话,哆嗦着嘴唇道:“你……你……桂娜啊,三丫头她不愿意在宫里住了,她想回家啊,你把她强留在宫里,这不是叫孩子心里不痛快么。”
“她心里不痛快?”德太妃尖声反问道,“我心里还不痛快呢!这么多年了,我在宫里煎熬着,娘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武老夫人满目疼惜的颤声道:“娘怎么不心疼你……”
自打女儿在宫里彻底没了靠山,她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生怕这位小祖宗做点什么出阁事,把自己和武家都给拉进万劫不复之境。
德太妃立即气鼓鼓道:“娘要是真心疼我,就叫三丫头留在宫里,起码也得陪我到年底。”
“桂娜,真不行,三丫头她太小了……”小孙女在家里,从来都是娇生惯养,叫人宠着捧着的,她哪受得了宫中严规,武老夫人尽量心平气和的与女儿商量,“这样,你要是不想去找太后娘娘说,娘厚着老脸去还不成么?”
德太妃眉毛一竖,怒道:“不行!”
不待武老夫人再开口,德太妃忽又想起一事,便接着再道:“娘上回来宫里时,咱们不是说了子铭和二丫头的事么……”在富锦候夫人猛然竖起耳朵,以及武老夫人面露疑惑之时,德太妃低声哼哼道,“当天中午,我就和子铭提了这事,那小子可不同意这门婚事,娘要是非把三丫头带走,那这桩婚事能不能成……我可不管了。”
说着,就将脸别过去,和亲娘摆起谱,端起架子来了。
对于婆婆和小姑子吵嘴的场景,富锦候夫人本来的态度是置身事外,陡听次女的婚事只怕要无望,当即跳出来打圆场道:“太妃娘娘,娘,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呀,都别急。”
小姑子肯定不能得罪,婆婆更是开罪不得。
富锦候夫人不能明确表态,只能模棱两可的和着稀泥。
她的大女儿已栽到了坑里,要是二女儿的婚事也要黄……还不如叫她一头碰死得了。
被亲生女儿语出要挟的武老夫人,一手捂着闷到极致的胸口,一手颤颤巍巍的指着拿乔摆脸的女儿,满脸的伤心欲绝:“桂娜,你……你……”话不及说出口,武老夫人只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卧榻之上。
见婆婆居然晕厥过去了,富锦候夫人当即惊叫一声:“娘,您这是怎么了!娘……”
慈宁宫。
元宝小王爷在银花嬷嬷的照顾下,先去净房出了趟小恭,又洗了一回脚丫子,然后穿着一身柔软的雪缎子里衣,翻爬上了靠窗的卧榻,在惠安太后温和含笑的目光中,元宝小王爷慢慢抬起妹妹一只小胖手,给她拖拉到外头平摊着,尔后自己才在旁边躺下,再伸手攥住妹妹的小爪子。
“母后,我要睡了哦。”得偿所愿的元宝小王爷,一脸乖巧的朝惠安太后甜甜笑道。
惠安太后微笑点头,语气慈爱道:“睡吧。”
元宝小王爷刚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哪知,被他攥住一只小手的妹妹,忽然翻了个身,把自己的小胖手抽走了,季子恒十分无奈的睁开眼睛,嘟着小嘴巴,小表情哀怨的厉害:“母后,扇扇她……怎么翻身了呀。”
惠安太后忍俊不禁道:“那有什么办法,你能管住妹妹睡觉时不许翻身么?”
元宝小王爷一骨碌爬坐起来,眨着眼睛笑的淘气:“母后,那我把妹妹再翻回来好不好,我会轻轻的,慢慢的,绝对不吵醒她……”
这是不拉着小手、就不肯罢休的节奏?
惠安太后倚到矮矮的四方榻桌上,单手悠闲的捧腮,笑的既轻松又惬意:“好啊,你要是不小心把妹妹吵醒了,可要负责哄她善后哦。”
于是,季子珊小公主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她的元宝小哥哥当成玩具耍着乐了,待兄妹俩手牵着手入眠后,惠安太后正要回寝殿午眠,却见碧云嬷嬷疾步而来。
“娘娘,福安宫出事了,富锦候老夫人厥过去了。”碧云嬷嬷凑到惠安太后耳边,低声禀告道。
惠安太后一挑眉峰,很是诧异:“怎么回事?适才的宫宴上,哀家没瞧出她哪里不对呀。”
“具体的消息还没传过来。”碧云嬷嬷压低嗓音道,“是德太妃身边的小太监,慌里慌张跑去凤仪宫求见皇后娘娘,请她给富锦候老夫人寻太医救命呢,消息是皇后娘娘先遣人送过来的。”
惠安太后若有所思的轻‘哦’一声,吩咐道:“碧云,你到福安宫走一趟,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富锦候老夫人怎么就晕厥过去了。”
都闹到要请太医的份上了,只怕什么掐人中的法子都没有用。
碧云嬷嬷福一福身,便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季子珊和季子恒都在卧榻上睡着,作为他们两个的照养嬷嬷,素容嬷嬷和银花嬷嬷自然都守候在旁边。
碧云嬷嬷脚步匆匆的离开后,银花嬷嬷轻声开口道:“太后娘娘,依奴婢猜测,富锦候老夫人厥过去这回事,肯定与德太妃脱不开关系。”
素容嬷嬷也低低开口道:“这会儿的时辰,只怕与太妃们团聚的各府诰命还没走,德太妃那里的动静这么大,福安宫那里只怕有一堆瞧热闹看戏的。”
闻言,惠安太后讽刺的挑了挑嘴角,只说一句:“哀家回内殿了,你们照顾好元宝和扇扇,别叫着凉了。”
第38章 团圆
季子珊扭曲着四肢醒来。
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哎,元宝小哥哥你怎么又跟她蹭在一起睡了,季子珊眨巴眨巴眼睛,伸手要去捏季子恒的玉肤雪肌,手至半途,就被银花嬷嬷轻轻的捉住了:“小公主乖,咱们不吵小哥哥睡,乖啊……”在季子珊安静的忽闪大眼睛时,她又被素容嬷嬷抱离了卧榻,“嬷嬷抱,小公主睡醒了,要先嘘嘘……”
嘘嘘什么的……
季子珊残留的一丁点睡意,被‘嘘嘘’二字囧囧的冲跑。
解决完囧囧的个人问题,季子珊晃晃悠悠的往内殿摸去,素容嬷嬷跟在一边柔声轻哄:“小公主要做什么去呀,嬷嬷陪你玩绣球好不好?”
——不好!
季子珊咧着几颗长了白米牙的小嘴,从嘴里清晰的蹦出一个词儿:“娘——”她要找太后亲妈玩儿。
“娘娘还在睡呢,小公主,嬷嬷陪你坐木马玩好不好?”素容嬷嬷试图转移小公主的注意力,打扰太后娘娘午睡,虽不至于被怪罪,但总归不太好。
季子珊嘿嘿一笑,将小奶音一拔升,兴奋的叫唤道:“娘——玩——”再不放本公主进去,本公主下一回可改吼了哦,啧,演绎一个调皮捣蛋的儿童形象,她容易么她。
碧云嬷嬷看素容嬷嬷拦小公主拦的贼辛苦,便善解人意的温声笑道:“素容,无妨,叫小公主进来吧。”
于是,软乎乎香喷喷的季子珊小公主,被素容嬷嬷抱上了惠安太后的床榻,其实,季子珊大着嗓子叫娘时,惠安太后就已经醒了,不过,也没人规定,醒了就一定要睁开眼睛不是,所以,惠安太后理所当然的闭着眼装睡,她也想看看,宝贝闺女能对睡着的她做点什么。
最好不要是扯裤子……
宫宴之上,惠安太后为何不叫闺女钻桌子,钻桌子的下一步,也许就是坐到你腿边,开始扯裤子玩啊……
季子珊轻轻歪着小脑袋,看似在认真的盯着母亲睡觉,实则,她心里却在默默腹诽,真没看出来,她娘还是个活泼调皮的性子,眼睫毛一个劲的颤啊颤,傻子和小孩才看不出来你在装睡好不好。
想了一想,季子珊一头栽倒在床上,然后一骨碌滚进惠安太后的怀里,跟一头小猪似拱啊拱。
惠安太后再装睡不下去,搂着拱在怀里的胖闺女,狠狠亲了几大口,季子珊打蛇随棍上,愈发跟个牛皮糖一般,黏在惠安太后身上不肯松开。
说实在的,惠安太后这个亲妈,对她好的实在没话说。
母女俩亲香了好一会儿,惠安太后这才询问归来的碧云嬷嬷:“福安宫那边怎么样了?”
季子珊在床上翻来滚去的玩,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只听碧云嬷嬷有条不紊的回道:“太医给富锦候老夫人扎了几针,她就慢慢醒转过来了,太医说,只要喝一剂疏散汤药,再歇一歇,缓过劲儿来,别再受什么刺激,老夫人就没什么大碍,奴婢私下替娘娘做了主张,叫富锦候老夫人在福安宫歇到傍晚,再出宫回去不迟,请娘娘恕罪。”
惠安太后笑道:“恕什么罪,你跟了哀家这么多年,哀家的心思,你还能摸不清?”
“事情的缘由,奴婢也打听清楚了,是富锦候老夫人想接三姑娘回家,德太妃怎么也不肯答应,母女俩说着说着就急眼了,在德太妃拿二王爷和武二姑娘的婚事为要挟之后,富锦候老夫人气急攻心,一口气没续上来,就厥过去了。”碧云嬷嬷又温声再道。
惠安太后嘴角浮起几许讥讽之意:“她呀,也就这么大能耐了……”
伸手摸着趴在背后捣蛋的小闺女,惠安太后又问:“那现在呢,德太妃可松口叫三姑娘回去了?”
碧云嬷嬷抿了抿嘴,再道:“德太妃那里一团糟乱时,二王爷正巧去了福安宫,他似乎很不喜欢武家的小表妹,直接嚷着叫武家赶紧领她走,富锦候老夫人那会儿刚醒,听了二王爷的话,差点没再被刺激的晕过去。”
不过,三姑娘是走是留,最终得由太后娘娘发话。
惠安太后弯了弯嘴角,道:“算了,叫三姑娘出宫回家吧。”德太妃自己作的一出,已经很给武家和她自己‘扬名’了,将身后的小闺女拎到前头抱着,惠安太后抵了抵季子珊的额头,轻轻笑道,“噢,扇扇,小乖乖,不闹了,咱们起床打扮打扮,晚上一起吃月饼……”
将近黄昏之际,季子清陛下和董皇后一起来了慈宁宫。
白天举行的是国宴,晚上自然该轮到家宴。
作为皇宫的一家之主,季子清陛下的后宫,如今只有董皇后一人,所以,帝后二人便不额外摆宴,只理所当然的到慈宁宫蹭团圆饭,因先帝太妃妾和新帝有见面忌讳,故而,惠安太后命福安宫的一众太妃嫔,就在自己宫中与儿女团聚,至于那些无儿无女的,随她们怎么凑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