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肴记(重生)——恕恕
时间:2018-06-15 08:52:48

  “要我说啊,这许氏就作吧,早晚把老大一家折腾心寒了,跟她离了心,她也就老实了。”孙氏一边上鞋面,一边低声道:“也不知道她抽得是啥风,好好的孩子她不疼,非要把家里搅得乌烟瘴气的,心里才痛快。”许氏的偏心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林家集的老少爷们可都知道。
  林磕巴没说话,拿起烟袋来抽了几口。
  外头许氏的骂声一声高过一声,让人听着心烦。
  “大海那孩子是真不错,本分,厚道。可惜呀……”孙氏头也没抬,手里飞快的忙活着。
  “娘。”林氏的儿媳妇赵氏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只道:“娘,许大炮仗打虎子呢!”
  许氏有个外号,叫许大炮仗,一点就着。
  “啥?打虎子?为啥啊!”虎子可是好孩子,孝顺,勤快,她许大炮仗是瞎子不成,咋就看不到孩子们的好呢?
  “他爹,咋办?”孙氏的脸上闪过一丝焦虑。
  林家这一大家子人都惦记周翼虎是有原因的,去年冬天,林孙磕巴的大孙子跟一群小子上山疯跑,结果迷了路,差点冻死在山里。是周翼虎砍柴回来救了他,把孩子从山上背到了家里。林家人感激得不知咋办好,直说要好好谢谢周翼虎,可是周翼虎直说这是他份内的事儿,不管咋的也不能看着不管,活活把人冻死啊!林家给他东西他也不要,还说这东西到不了自己手里,要是让许氏和周新贵知道了,只怕又要闹腾。
  林家人一想,可不是这个理儿吗?就没坚持给周翼虎东西,只不过林家人都是有良心的,他们都拿周家大房的几个孩子当自家孩子一样,但凡有什么好吃的,总想着给他们送去一份,特别是对周翼虎,简直就被林磕巴一家当成了自家孩子一样。只可惜每次送去的东西,都被许氏以各种名义要走了,到了还要敲打林氏一顿,说她吃独食。林家人看明白了里头的道道,就不再送东西了,对周新贵和许氏,也就更加看不上了。
  所以周翼虎挨打,林磕巴一家都急了起来。
  “我 ,我,去里,正家一趟。”
  “唉,快去。”孙氏也不做鞋了,着急的催促着林磕巴。如今,也只有里正能教训教训那个婆娘了。
  林磕巴穿了鞋连忙往外走,他动作不慢,竟比年轻人还要快上一些,可见身体是不错。等林磕巴赶到里正家里,方才知道人已经被周翼兴给请走了。林磕巴说了一声“好小子。”当下飞奔着往回赶,等他气喘吁吁赶到周家大门口时,才发现在周家外头看热闹的人不少,他们都对指指点点的,说啥的都有。
  林磕巴不擅言辞,想想也就回家去了。两家住得这么近,等有了结果他能不知道吗?
  再说周家。
  周翼兴把里正领到周家时,周翼虎已经被竹竿子打得血肉模糊了,身上的衣裳都被打开了,上头遍布着血痕,一条又一条的,看起来十分吓人。周翼虎的脸上也被竹竿子抽到好几下,一条条的血檩子肿起老高,林氏心疼得差点昏过去,周小米忍不住使劲的哭,周翼兴红了眼眶,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差点冲过去跟人拼命。
  周翼虎虽然长得壮实,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被打成这样,早就受不住了,整个人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倒下去的模样。
  林家集的里正,姓林,叫林得胜,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林家集的前任里正十三叔,是林得胜的老父亲。
  林得胜在林家集颇有威望,他处事公正,办起事来雷厉风行,鲜少有人对他不服气的。
  林得胜坐在周家的堂屋里,看到摇摇欲坠的虎子,眉头就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虎子这孩子,全村人就没有不夸赞的,懂事明理,勤快上进,还是个热心肠,谁家有事,他都主动过去帮把手,小小年纪沉稳干练,很受大家的欢迎。这样好的孩子,怎么就被打成这样?
  “许氏,虎子可是你亲孙子,你怎么能下这样重的手?”
  许氏不屑的撇了撇嘴,只道:“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里正也知道他是我亲孙子啊?我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旁人凭什么管?”
  林得胜听了这话,当下就火了起来,她这是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啊!也是,周新贵家产颇丰,在林家集可算得上是个富户,许氏又是个目中无人的,他们似乎根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林得胜就笑,“咋的,你把孩子打成这样,我还不能说两句了?虎子是你亲孙子,你不心疼他,倒也罢了,还动手把孩子打成这样,这可是犯律的事情!”林得胜说到最后,口气突然严肃起来!
  许氏一听“犯律”二字,一身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她只道:“你,你不用骗我,我打我自己家的孩子,犯得哪门子律法?”
 
 
第五十六章 暗示
  许氏的气焰明显矮了半截,她再怎么凶悍,也只是一个平头百姓,说句不好听的,许氏也就是窝里横,出了周家的大门,她哪儿敢跟旁人这般撒泼?此时听到里正提到律法之事,许氏便更加胆颤起来,虽然她不确定律法里有里正说的这么回事,可是平头百姓家,谁愿意有事没事跟律法扯上关系啊!那可是要吃官司的,但愿要跟衙门打交道。
  许氏想想就胆寒,说起话来也不自觉得少了几分气焰。
  “你,你不用骗我,我打我自己家的孩子,犯得哪门子律法?”
  林得胜冷哼一声,才道:“我用得着骗你吗?大宋元祖皇帝亲自编写的律法,里头有一条,‘除奴籍外,任何人不得对无罪的未满十三岁的孩子进行刑罚,鞭挞,以及身体残害’你虐待虎子,把孩子打成了这样,难道不是犯法?”这律法,林得胜本来并不知道,他只是一个里正,哪懂得什么大宋律法啊!只是有一次他去县衙办事,碰巧遇到一棕这样的案子,那苦主是个十一岁的孩子,状告他的继母长期毒打,虐待他。这事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林得胜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父母长辈打孩子也是犯法的,特别是打得狠了,算得上毒打的,那便真是犯了法。只是这种事情,讲究民不举,官不究,谁家的孩子还不挨打?当初那个孩子,也是受了高人指点,这才去县衙告状的。
  “你,你扒瞎(骗人)。”许氏只道:“我打自己家孩子,算啥犯法?再说,是虎子伤了大河,我才动手的。”
  林得胜突然严肃起来,“许氏,我有必要糊弄你吗?三年前有个秀草沟的孩子去县衙状告他继母虐待毒打他,有状纸,有证人,还有那孩子的一身伤做证,当天便把案子审完了,那个虐子的妇人被打了三十,大板,还被判坐了三年牢。这事儿尽人皆知,你若是不信,可以打听打听。”
  许氏一听说“坐牢”二字,顿时吓得哆嗦起来,她嚣张惯了,哪怕是这个时候,也不肯服软,还道:“那又怎么样,我,我就是不信。”好像只要她不相信,事情就不成立一样。
  周小米还是头一次听说,古代居然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看来自己当初的猜测没错,这个姓梁的大宋开国皇帝的来历,不一般。
  就在这时,周新贵也得到风声,跟周大江一起回来了。
  院子外头乱糟糟的,不少人围着周家指指点点,周新贵皱着眉,表情凝重的进了院子。
  父子俩前后脚进了堂屋,看到林得胜的时候,周新贵脸上的表情突然像化开了一样,“老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一副与林得胜熟稔且关系非常的样子。
  林得胜坐着没动,只道:“你当我乐意来啊?要是不事情闹得如此大,我何必跑这一趟。”林得胜当里面,快二十年的时间了,身上自有一股威严在,此时他板着脸,目光里含着严肃且锐利的精光,让人看着有些吃不消。
  即便是周新贵,也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情。
  “这……”周新贵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周大江的一声惊呼。
  “天啊,虎子怎么被打成这样?”
  周新贵扭过头去,就看到了如同受了酷刑的虎子。
  许氏心虚,扑过去抬手给了周大江两巴掌,“叫啥,叫啥?”
  周大江缩了缩脖子,没敢言语。
  林得胜趁机道:“老哥哥,按理说,这是你自家的事,外人不该跟着掺和,可是你瞧瞧,许氏为了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把虎子打成这样,我再不来,只怕是要出人命了。”
  “哪儿成啊!”周新贵一边与林得胜搭话,一边转过头斥责许氏道:“教育孩子就教育孩子,轻打几下以示惩戒也就是了,下手没个轻重,越老越糊涂了。”
  林得胜一旁冷眼瞧着,这周新贵惺惺作态之势,还真是让人恶心。
  周小米同样心冷得厉害,周新贵一回来,不问事情原由,不分轻红皂白就这般维护许 氏,不管大哥的死活,简直是当大房的人是傻子!他以为自己这样做,就能类型住林得胜?
  做梦!
  周小米连滚带爬的跑到林得胜面前,带着哭腔的道:“林爷爷,我大哥是不是要死了?就因为他不想让我三叔打我娘,所以他就得被打死,是不是?”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又哭起来。
  一个才七岁的孩子,说这样的话,听着便让人心酸。
  林得胜看了一眼虎子,连忙道:“三丫放心,你哥不会死的啊,他是好孩子,不会有事的。”说完便对周大江道:“大江还愣着干啥,还不去请大夫。”
  周大江这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拔腿就往外跑、
  许氏一听请大夫,连忙道:“是该请个大夫,不过不是给他们请,是给我儿请。里正你都不知道,这小兔崽子胆大包天,居然敢跟他三叔动手,把我儿的手折成那样,我打他,也是为他好!敢跟长辈动手,说出去,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林得胜根本没听她说话,他低头问周小米,“三丫别怕,你跟林爷爷说说,为啥你三叔要打你娘?”
  周小米抽抽搭搭的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学了一回,从周大河莫名其妙拦住林氏出言不逊说起,又把叔嫂二人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讲了一遍,最后才说到周翼虎及时赶到,出手拦住了周大河,却被许氏暴打的事。
  林得胜冷笑,“原来事情是这样的,许氏,长嫂如母,你家大河无理取闹对长嫂动手,才该是被管教的那一样!当时怎么不见你出言训斥?”
  许氏的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当下啐了周小米一口,“败家的玩意,搅家精,一窝子畜牲。”
  周新贵皱眉,暗想这许氏真是个拎不清的,想撒泼也不看看时候,他们是畜牧,那自己不就是老畜牲了?
  当面教子,背后训妻。
  周新贵心里不高兴,到底没说什么。
  林得胜忽道:“老哥哥,按理说这是你的家事,我就算是里正,也不该过多掺和。”
  许氏听了这话,当下得意起来,那表情仿佛在说:算你识相。
 
 
第五十七章 明示
  周新贵却听出了林得胜的意思,知道他后面还有话说。
  果不其然,林得胜又道:“谁家的孩子没挨过打啊!小孩子调皮捣蛋,不打几下也不长记性。可是打归打,整个林家集村的人教训孩子,就没你们家这么舍得下手的!”他指了指虎子,随后又把当年秀草沟那个孩子状告继母的事说了一回,
  “虐打,鞭挞,残害,这都是犯律法的事儿,你就是孩子的亲爷亲奶,也不成!”他停了一下,见周新贵似乎把话听进去的模样,才又道:“老哥哥,我可是好心给你提个醒,凡事别做得太过了,就算是律法不顶用,还有老天爷在上头看着呢!”
  许氏听了这话,当下不乐意了,老脸一沉,当下道:“关老天爷屁事?”好像他们做了什么亏心事,有报应似的。
  周新贵再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当下恶狠狠的冲着许氏道:“你给我闭嘴。”这个老太婆,真是看不清楚形势,眼前林得胜已经对他们有诸多不满了,再强硬下去,能得到什么好果子吃?
  许氏到底是怕周新贵几分的,虽然还是把不高兴写在脸上,但却是闭嘴了。
  就在这时,周大江把李大夫请来了。
  “怎么回事?这回又是谁受伤了?”李大夫一进院,便大嗓门的问了这么一句。
  许氏一听到李大夫的声音,瞬间来了精神,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接迎了出来,站在门口的石条上高声道:“李大夫来了?您快进屋给大河瞧瞧,那孩子被折伤了手,伤得不轻啊!”说完就要把人往西屋领。
  李大夫进了门,看也不看许氏,直接奔着虎子过去了。
  许氏暗骂了两声,眼睛像刀子一样朝着林氏射了过去。她尚不死心,又跑到李大夫近前道:“李大夫,大河在西屋躺着呢,疼得直哼哼,您先给他瞧瞧吧!”没再说不给虎子治伤的话。
  林氏指节发白,只道:“娘,虎子都发热了,先给……”虎子靠在她身上,烫得吓人,林氏慌得不行,眼泪毫无预警的掉了下来。
  “把嘴给我闭上。”许氏恶狠狠的说了这么一句,如果这里没有别人在场,她很可能会扇林氏几巴掌。
  李大夫看了看周翼虎的伤,当下气呼呼的道:“这是谁下得黑手?怎么出手如此之重?”他瞒了一眼林得胜,又道:“里正也在?正好,虎子这打可不能白挨,你要给他主持公道,把那坏胚子抓起来,送官。”
  许氏恨得牙根痒痒,知道李大夫这是故意放话给自己听呢!这老匹夫一定是听到了风声,故意给自己难堪呢!可惜明知道这样,自己也不能得罪他,李大夫医术高超,有个头疼脑热的,找他一副药就好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生病不是?
  许氏假装听不懂,笑得脸都僵了。
  林得胜起身朝李大夫一拱手,道:“叔,您放心。”论辈份,林得胜是要叫李大夫一生叔的,除了辈份,李大夫扶危济困之心也值得尊敬,当得起他这个里正的一礼。
  李大夫只道:“把虎子扶回去,这里不是看诊的地方。”
  林氏连忙应了一声,让周大江搭把手,把虎子扶出了上房,送回大房的屋子去了。
  周小米和周翼兴都很担心周翼虎,虽然周小米很想留下来听听林得胜的话,可是两下相比她更担心周翼虎,所以便连忙跟了过去。
  许氏不免又骂骂咧咧一阵,她惦记周大河的伤,转身去了西屋,不一会儿,西屋便传过来了许氏大骂吴氏的声音,还有吴氏高高低低的哭泣辩解声。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