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肴记(重生)——恕恕
时间:2018-06-15 08:52:48

  林儒平紧跟在她身后,似乎很焦急的样子,“娘,大海怎么样了?”他上前察看周大海的伤势,趁机冲着周小米眨了眨眼睛。
  周小米到这时,方才觉得一颗心归了位,看来爹的伤势应该是大舅弄出来的,并不严重。
  没事就好。
  李氏只叹息,并不说话。
  “怎么会这么严重?人还没醒?”
  许氏坐在炕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娘,儿子都伤成这个样子了,她却一点难过的意思也没有。
  周家发生了这种事情,林得胜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几次张嘴想要走,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好。跟李氏说吧,好像有点不对劲,许氏呢,又是个不管事的。眼下周大海伤成这样,无论是提和离还是提分家都不合适。
  就在林得胜苦思冥想的时候,周翼虎终于把李大夫请来了。李大夫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大呼小叫的道:“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我下晌刚刚来过,这会儿又是谁不好了?”他声音不小,语气和以往有些不同,周小米觉得他似乎哪里怪怪的,一时又说不上来。
  “李爷爷,你快给我爹看看。”周翼兴并不知道周大海的受伤真相,一直强忍着的心里的悲伤,他怕娘不在,大哥也不在,自己一哭会吓到妹妹。可是等他见到李大夫的那一刻,这个十岁孩子内心的坚强终于崩塌了,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许氏瞪了他一眼,轻声骂道:“晦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许氏身上,有指责,有不认同,还有愤慨。
  许氏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么多人目光的“洗礼”,她不自在的转过头去,却偷偷打量着李大夫为周大海诊脉。
  李大夫为周大海检查了一下,又搭了脉,好半天才起身。
  “大夫,我女婿怎么样了?”
  “唉,这孩子被人打伤了,也不知他得罪了什么人,这些人下手也太重了点,手脚都折了不说,还有内伤!内伤不轻,怕是有血瘀之症,不过命总算是保住了。我先开副方子,你们抓药吃吃看吧!”
  许氏一听说周大海伤了手,不管不顾的就冲了过来,“李大夫,我儿子是靠手吃饭的,他这手能治好不?”
  周家三个孩子听了这话,都怒了,周大海重伤在身,她不关心自己儿子的死活,倒关心起他的手来了!
  “不好说,不好说。只能先固定复位养养看,能养到什么程度,不好说啊!”李大夫打开药箱,拿出了绷带,木板等物,让人帮着给周大海固定受伤的手臂和腿。周大海轻声的哼哼,人却没有醒来的迹象,看起来伤得不轻,李大夫弄了好半天,才算完工,随后提起笔,刷刷写起药方来。
  许氏转了转眼珠,趁人不备溜了出去。
  林儒平暗笑,假装没看到。许氏开溜,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儿,远的不说,单说这汤药费,她便是不肯出的。
  林得胜叹了一声,对李氏道:“大妹子,大海眼下这个模样,再谈和离之事有些不妥,我看,此事不如就缓缓吧,等孩子醒了以后,再说?”
  李氏假意抹了两把眼泪,长叹道:“出了这种事情,我如何能让闺女跟大海和离?不瞒里正说,我也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说到底,大海到底是四个孩子的父亲……”当母亲的辛酸,无奈,凄苦,似乎都在这几句话里了。
  林得胜不住的点头,“真是难为你了。”许氏也够抠门的,自己亲儿子还躺在这儿昏迷不醒呢,她倒好,怕掏银子,脚底下抹油溜了。
  李大夫开了药方子,交到林儒平手上,只道:“按着这上面的药吃,我走了。”
  “虎子快送送。”
  周翼虎应了一声,小心的搀扶着李大夫,把人送走了。
  “行了,我也不说客气话了,大妹子,我先回去了,有啥事你就叫孩子们来叫一声,我准到。”林得胜到底是个正派的人,他虽然不想惹事上身,但却本能的同情弱小。
  “哎,平子,替我送送里正。”
  林儒平应了一声,连忙将林得胜送了出去。
  等他回到屋里,才发现一直“昏迷不醒”的周大海,已经睁开了眼睛。
  “爹,你没事了吧,吓死我了。”周翼兴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搂着周大海掉眼泪。
  “娘。”周大海只说了这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林儒平只道:“行了,事情还没到最后关头呢,万一明天你娘回过味来,没准还管你呢!”
  周翼兴懵懂的看了看自己的舅舅,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李氏坐在炕边上,心里更是百感交集。她没想到,儿子居然会想到用这个苦肉计来帮女儿分家,连那个被请来的李大夫,都是他们找好的托!不过这样也好,拖泥带水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早日分家,秀玉也能过几天好日子。
  李氏叹了一声,才道:“平子,孩子们都大了,跟他们说说吧!”
 
 
第七十一章 详询
  等周翼虎把李大夫送回家,转身折回来后,林儒平便把三个孩子叫到了身边。他十分严肃的道:“你们都是大孩子了,舅舅有些话要跟你们说,你们听了以后,不要生张,知道吗?”
  感觉好像很重要。
  三个孩子都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虽然周小米已经多少猜到了一些,但是她还是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跟着点头。
  林儒平叹了一声,才道:“你们爹爹身上的伤,是舅舅弄的。”
  周小米:果然如此。
  周翼虎:怎么会这样?
  周翼兴:“哇,大舅,你怎么这样,我爹再不好,也是我爹,你干嘛打他,你看看他现在,都快变成粽子了。”
  周大海:什么叫再不好?
  周翼虎连忙拉了周翼兴一下,怒声道:“闭嘴,你想把娘吵醒吗?”
  周翼兴这才闭紧了嘴巴,不是他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泪珠挂在脸蛋上,嘴巴撅得高高的,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林儒平低声笑道:“你个臭小子,还知道护着你爹,不是气他不回来帮你过生辰的时候了?”那年周翼兴生辰,百盼千盼希望周大海能从镇上回来跟他一起过生辰,可惜周大海怕误工,到底没能回来,害得周翼兴生了许久的气。
  周翼兴努了努嘴,没说话。
  “傻孩子,爹伤的不重。”周大海听闻林儒平提及此事,心里酸酸的,原来儿子曾经那么期待跟自己一起度过生辰,可惜自己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怎么会不重?”周翼兴抬头茫然的问道:“李爷爷不是说爹爹有外伤,手腿都折了吗?”
  林儒平揉了揉他的发顶,一把抱起他,放到自己的膝盖上,轻声道:“傻孩子,大舅会下那么重的手吗?”接着,他便把事情的经过跟几个孩子交待了一回。
  原来,林儒平给周大海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假装受伤,好用来检验一下周新贵和许氏的态度。如果这二人知道周大海没了挣钱的手段,还能照顾他们,包容他们,那么至少说明这二人还有救,还没到置亲生子于不顾的地步,所以这个家不分也罢;但如果他们不能容忍周大海的“伤残”,反而觉得他是个累赘的话,那么就借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把家分了,以免夜长梦多。
  林儒平并没有莽撞行事,因为他知道周新贵和许氏都是非常精明的人,想要他们入局,就得把戏演得十分逼真才行。所以在周大海受伤之前,他事先去找了李大夫,邀请李大夫给他们做托。李大夫本就是个有侠义心肠的人,他早就看不惯周新贵和许氏的做法了,所以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周大海脸上的外伤倒是真的,手和腿上的骨折,却是莫须有的事,他身上的血,是李大夫特意杀了自己家的一只鸡弄上去的!就是想看起来更逼真一些。
  林儒平讲到最后,他明显感觉到三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连坐在他怀里的周翼兴,都放松了身体,他道:“跟你们讲,是怕你们担心你爹,可是明天还有很得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你们得装作不知道真相的样子,该哭哭,该难过的难过,记住了吗?”
  三个孩子全都郑重的点了点头。
  林儒平又轻声交待起明天的事情来,在他看来,明天是至关重要的一天,成败在此一举。
  中秋夜,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除了周家大房一大家子人无法安睡以外,许氏和周新贵一样彻夜难眠。
  “老头子,你是没看见啊,老大伤得也忒重了,身上好多血,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啧啧,好不难看!”任谁听到许氏说这话,恐怕都会生出几分气愤之情,那是她亲儿子啊,她这个当娘的,怎么就能说出这么狠心的话来呢!
  周新贵照例没有说话,他摸黑拿出了自己的烟袋锅子,装上烟丝,又用火石点上火,默默的抽了起来。
  事情也太寸了,怎么买个药,还能被打了?打他的人图什么?为财?老大一穷二白的,身上哪儿有钱,为仇?那孩子一向老实,本分,从不跟人结怨,怎么可能得罪人。
  有古怪啊!
  “老头子,老李头说老大伤得很重,这手怕是要废了。”许氏这话,一语双关。
  周新贵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许氏心里头惴惴的,她总觉得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她骨碌一下从被窝里坐起来,冲着周新贵道:“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有点邪门?”
  周新贵使劲吸了两口烟袋锅子,只道:“你去闹了半天,他们没说啥?”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李氏母子。
  “切!你是没看到啊,那李寡妇像疯了似的,就差扑过来吃我了。”
  许氏爱夸大,她爱的,她恨的,都会被她放大了许多倍。周新贵知道她有这个毛病,故而并不把她话当真!李氏这个人,他还是知道几分的,秀才娘子,有几分气度,跟乡下老妇不一样。
  大海伤了,我也不好再不出面,看来明天他得去大房一趟了!
  “明天过去看看。”
  周新贵自己也知道,明天就是盖棺定论的时候了。
  一夜无话。
  第二一一大早,周家大房屋里传来一阵哭泣之声。
  许氏和周新贵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觉少,因此早就醒了,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大房的异动。
  “真是晦气。”许氏想了想,便慢悠悠的坐了起来,她拢了拢头发,又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条抹额来,郑重的戴好,起身穿了外衣,这才下地穿鞋。
  周新贵也起身了。
  二人昨天晚上商量了一番,打算今天过去看看周大海,打探一下他到底伤得重不重。两人刚出上房,周大河和吴氏便鬼鬼祟祟的趴在窗户上,向大房看去。
  “咋地了?这狼哭鬼嚎的,人不会是不成了吧?”要是以往这个时辰,周大河怕还在睡觉呢!可是昨天许氏回来的时候,吴氏去打探了,知道周大海受了伤,还挺重的。两人今天早起,就是想一探周大海的伤到底重不重。
  “要是死了还是痛快的呢,就怕是半死不活的。”吴氏转了转眼珠,只道:“不行,咱得过去看看。”
  周大河不奈烦的道:“看他干啥啊!”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周大海的死活,半点兄弟情谊也没有。
  “你傻啊!他要是死了,倒也痛快了。可你大哥要是半死不活的,还不得老两口出钱养他?那钱都是大宝的,凭啥给别人花!”吴氏这么一说,倒让周大河也清醒了两分。
  “对,对。咱去看看。”
  两人也顾不上洗脸,匆匆忙忙上大房去了。
  二房的人也听到了动静。
  周大江早就想去大房看看了,昨天晚上来了那么多人,他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可是刘氏死活拉着他,不让他去,还说林氏小产了,他这个当小叔子的去了不好。周大江是个没主意的,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听刘氏的话,所以心里虽然有些惦记周大海,到底还是没去。
  周大江心里揣不住事,一夜也没睡好,早上早起就要往大房屋里去,他刚穿好衣裳,就听到大房那边传来了不小的哭声,心里当下涌出一个不好的念头,也顾不上刘氏同意不同意了,起身便往大房这边来了。
  当有所有人赶到大房时,就看到这么一幕。
  李氏和林氏哭成了团,一像坚强的李氏不住的抹着眼泪,林氏哭得死去活来的,脸色比昨天还要差,单薄的身板显得她十分可怜。三个孩子围在她的身边,周翼虎板着脸,红着眼圈一言不发;周翼兴和周小米围着周大海哭。周大海的手臂和腿都被绷带和木板固定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他头上缠着绷带,隐隐透出几分血红色来,脸上的血污已经被清洗干净了,可是青红交错的外伤却是掩不住的。
  林儒平守在李大夫身边,脸色不太好。
  李老头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怎么不知道。
  李大夫起身,只道:“这内伤似乎更严重了些,昨天开的药看来没有什么效果,我再写一个方子,吃一剂,再不好,你们就另请高明吧!”说完还摇头晃脑的叹了几声。
  周新贵上前一步,只道:“老弟,大海这伤,到底咋样。”
  李大夫脸色不太好,对周新贵说话十分不客气,“你儿子都要让人打死了,你这个当爹的怎么才来,昨天晚上就该套车把人送到县城里去。”
  去县城看病,那得花多少钱啊!
  许氏暗地咂了两下舌,却没有说话。
  “现在,伤得怎么样?”就算是像周新贵一般的老狐狸,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心虚。他这个当爹的,在外人眼里,是极不称职的。
  “内脏有伤,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不过日后去不能做什么费力气的活了,将养个一两年,勉强能恢复正常!”
  将养一两年?
  许氏把眼睛瞪得老大,她盯着周大海看了一会儿,才道:“他那手,伤得如何,以后还能拿刻刀不?”
  周小米只觉得心寒,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许氏关心的,仍然是周大海的工钱。不过她转念又一想,也好,经此一事,彻底断了周大海“孝顺”的念头,也是好事!
  “拿刻刀?”李大夫摇了摇头,“怕是不成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向,落在了众人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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