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想出院了，想回家坐月子。”
医院里满是白色、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席芮真的很不想待在这里，见他脸上有点为难，她又急忙开口说。
“我知道你最近很忙，肯定有很多汇报工作，那你去忙吧，我没关系的。”
看着席芮强颜欢笑的样子，何书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她从来都不是笨蛋。
“好，如果你不想待在医院，咱们就抓紧时间出院。”
出院的时候何书没来，席芮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上车前抓住了哥哥的手。
“让他在医院好好养伤，身体没问题了再回家。”
说完，席芮在哥哥诧异的眼神中坐进车里，席梁看着远去的车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要不要告诉何书受伤的事已经被拆穿了。
何书被强制住院观察了几天，等医生们确定他的伤不会再出现恶化的情况，才放他回家，到家的时候席芮真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晃着摇篮，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席芮抬头往门口看去，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接着嘴角继续上扬，走过来扶着他往里走。
“医生让你出院了？”
“嗯，说是回家也可以，每隔一天去一次医院。”
“坐吧，好好看看他，和前几天又不一样了，脸上的东西掉了，五官也长开了一些。”
看着躺在摇篮里的孩子，何书的心也瞬间软的一塌糊涂，拉着席芮在身边坐下。
“我这次要休个长假。”
“好啊，等你伤养好了，孩子就归你带，他在我肚子里揣了几个月，现在归你管。”
“好，没问题。”
因为受伤太重，再加上孩子刚出生，何书就这样名正言顺的在家里休了好几个月的假，夫妻俩的感情也在一点点回温。
一晃三个月过去，又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出发的前一天晚上，何书把席芮揽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问她。
“要不然，我…转业吧，或者申请换个部门。”
原本快睡着的席芮，一听到他这话，立马睁开眼。
“不用，我知道你舍不得这身军装，没必要为了我们而改变你的立场。”
虽然每次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何书总是不在自己身边，可即使这样，席芮也没想过劝他离开部队，大概是因为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她已经习惯了。
“可是……”
“真的没什么好可是的，何书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是个军人，而感觉到委屈或者说不平。你只要照顾好自己，每次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就别无所求。至于转业什么的，等你真的年龄大到不能穿军装的时候，再说吧。”
在席芮小的时候，父亲就经常不在家，但是母亲从没有任何怨言，依然把他们兄妹俩照顾的很好，等到后来哥哥也去了部队上，对她而已这种生活早已经是常态。
何书离开的时候，席芮抱着儿子在门口送他，“记得我的话，平平安安的出去，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和孩子在家里等你。”
“好！”
看着他的车子离开，席芮抱着孩子的手微微收紧，其实她想让他多留一阵子，但是那句话她说不出口，一旦她开口了，何书可能真的会脱下军装。
看着他们夫妻俩依依惜别的样子，何家二老的心也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之前席芮对何书的状态实在是太可怕了，到现在他们老夫妻俩还心有余悸。
这天，席芮闲得无聊在家里开始收拾东西，搬到何家来好几年，但她一直没好好收拾过自己和何书的东西，他有一间书房，但她平时很少进去，她也很少去，要不是孩子的玩具车被两条狗弄到那边去了，她都忘记书房的纯在。
“这种事，交给她们去做，你要多休息。”
“妈，我都休息好几个月了，您就让我动一动吧，孩子在睡觉，您帮我看着点，我把这书房打扫一下，说不定等我开始上班后，还能用得上。”
见她执意如此，何妈妈只好点头随了席芮的愿，只是离开的时候嘱咐她别做什么体力活，搬东西可以叫人来。
站在看似整洁，其实已经落了灰的书架前，席芮忍不住呼出口气，面前的尘埃飞起来，差点呛到她。
“天呐，这书房到底有多久没进人了？”
小心翼翼的把书搬下来，放在已经擦过的书桌上，再用湿毛巾擦书架，等书架上的水汽被吹干后，她又一本一本的把书放回去，结果突然见书里掉出来几页纸。
席芮盯着地上的纸愣了一下，把书掉了个头看了几眼，最后放回架子上，蹲下去把白纸捡起来，翻开后发现是图纸，细看之下明白是那套别墅的图纸。
图纸一共有三页，并不是特别细致，但依然能看出来那个设计的风格，席芮笑着把图纸叠起来，却在纸张的背面发现一句话，那不是何书的字迹，而是个女孩子的字。
“何书，你说要怎么才能在家里种一棵树呢？我想在家里种一棵树。”
突然间，席芮想到了别墅里的那棵树，心情一下子低落起来，心里大概明白为什么结婚三年多他才带她去那边，原来房子一开始就是给别人准备的。
即使知道自己出现比乔苒晚很多年，但席芮就是膈应的厉害，抿着嘴把信放回书里，再把书放回原位。
等忙完书房里的工作后，席芮整个人的丧的不像话，何妈妈看着她的表情感觉有些奇怪，急忙起身扶她坐下。
“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差？”
“没事的，可能就是好久没干活了，有点不适应吧。”
“哦，别是伤到哪根筋了吧？你看你，我都说了让别人收拾的，明天去做个SPA放松一下。”
席芮揉着肩膀，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比起身体上的疲劳，心理上的明显更让她压抑。
之后几天大家都发现席芮心神不宁的，等到何书回来的时候，大家发现席芮的脸上更差了，两个人的关系也突然间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何家的父母不理解，一心扑在儿子身上的何书没怎么察觉，反正他已经习惯了席芮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样子，直到后来童昭回来，把席芮灌醉了，何书才知道她心里憋了那么多话，还一憋就是十来年。
第二天席芮醒来的时候，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发现何书看自己的眼神格外愧疚，看得她心里发毛。
“我昨天喝醉之后，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何书摇摇头，“没有，过几天咱们俩去海边度假吧，裴嵘前一阵子还跟我炫耀他新到手的游艇，我去借来玩几天。”
“海边？我不去。”
席芮一向懒得出门，更别提是海边那个不太近的地方，而且她也是难得周末休息，自然想在家陪陪孩子，可不管她愿不愿意，一家人似乎都很想让他们俩出去过一过二人世界。
第169章
刚踏上游艇不到五分钟, 席芮就后悔了，嚷嚷着要回去, 和他单独待在一个摸不着陆地的地方，对她来说真的有点可怕。
“船都开出来了, 回什么回？你好好的去坐着, 要不然去前面吹海风。”
“你再把它开回去嘛, 我不想出去了，孩子在家要是找不到我, 会着急的。”
“你放心吧, 爸妈都在家里, 没事。”
她试了几次，也没能从何书手里抢到舵盘, 最后只能是坐在沙发上端着香槟看着窗外的海浪。
过了没多久，席芮感觉游艇停下来，接着何书走了过来，“怎么不开了？你也想回去了？”
“不是，就在这个位置就差不多了，离岸边太远，容易遇上大浪。”
支着脑袋的席芮, 目光还停留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漫不经心的问何书。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和我说, 不然我实在是想不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站在她身边的何书，也看着窗外此起彼伏的浪花，拿走席芮手里的酒杯, 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放下被子在她身边的位置上坐下。
“这你都看出来了？”
“我认识你十多年了，该有的常识还是有的，有什么话就说吧，说完就回去，我虽然不晕船，但真的不喜欢这里。”
看着她平静的侧脸，何书抬手把席芮的脸转过来，让她看着自己。
“那天那种会所你喝醉之后的话，还记得多少？”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都不记得了，喝得太多，醒来之后什么都没记住。”
“那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见何书的目光突然凌厉起来，席芮本能的感觉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又听见何书说。
“你当时揪着我的衣领说了那天酒店里我骂你的事，说了我在外人面前故意羞辱你的事，说了我不顾你的想法故意带乔苒去聚会的事，说了这些年你一直没告诉我的话。”
“席芮，今天我在这里向你道歉，我不该在那个时候说那么残忍的话。这些年，我以为都过去了，我们能好好的继续生活，但是很显然只有我忘了，作为受害者的你，忘不掉。”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不觉得尴尬吗？”
“就是因为尴尬才要说，我是真的要和你过一辈子，所以不能这样继续得过且过，今天就咱们俩在这里，把话都说清楚吧。”
谁都有个年少轻狂，这几年何书的脾气已经收敛了很多，当遇到席芮的那几年简直就是个行走的炸*药*包，稍有不慎就会把周围的人炸上天，而她也不是个善茬。
在结婚的前几年，两个人虽然在互相迁就，慢慢改变，但在那几年也积压了很多的矛盾和问题。
“我不想说，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
说着，席芮转身背对着何书，他只好耐心的把她的身子转回来。
“你人如果不把问题说清楚，我就把钥匙扔进海里，咱们就一直待在这游艇里，等你什么时候把话说开了，我再往岸上发求救信号。”
要不是为了逼她说实话，何书也不用特意找裴嵘借游艇，因为只有在这个四周都是海水的地方，才能真的威胁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席芮。
“你！”
“别冲我瞪眼，你知道我是什么脾气，说得出自然就做得到。等把问题说开了，咱们就回家。”
气不过的席芮，只好重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灌下去压一压心里的火气，她就说这是个圈套，没想到真的没猜错。
“我记不清那天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但是我觉得应该是真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还对那句话耿耿于怀。不过，那天在酒店，你离开后，我蹲在地上哭了很久。”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明知道你会恨死我，母亲也会说我傻，可我还是这样做了，我这个人很自私，只想着达成自己的目的，从来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所以，即使你骂我下贱，我也不得不接受，因为我当时的行为，不管发生在谁的身上，大概都是这个想法，你只不过是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了而已。”
“可是，即使是这样，即使知道那是我应得的报应，可我心里还是难受，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一帆风顺，想要什么爸妈都会给我，可以和喜欢的人交朋友，不用为了谁委屈自己。”
“但是，那天之后，我的生活就乱了。你在外人面前鄙视我、刺激我，为了席家和何家，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重要的样子反击回去。”
说着，眼圈通红的席芮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吸吸鼻子继续说道。
“其实我一直在想，就算是吵赢了我又能怎么样？明明每次即使赢了也不高兴，可我就是忍不住。我不想被人同情，所以哪怕是不高兴，也得装出很得意，因为我是席芮啊，那个不可一世的席家大小姐。”
争了这么多年，她是真的累了，所以后来不吵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因为赢了，她也不会觉得快乐，既然知道不会快乐，又何必要去做。“
看着面前泣不成声的席芮，何书的心口揪着疼，恨不得用枪崩了自己，抬手把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
“今天，咱们花时间好好清算一下吧。把过去的事都说出来，如果你觉得很生气，可以打我，也可以骂我，只要能让你出气，做什么都可以。”
何书不知道这么多年，她是怎么承受过来的，他们俩从一开始就不像是一路人，却因为一些不得已的理由绑在一起生活。
就像是两只还不懂得怎么相处的刺猬，被强制性的绑在了一起，唯一不同的是，她是女人，他是男人，他身上的刺要更硬，她身上的刻更软。
“我不想说，我明明都快忘记了，那么久，你为什么要让我记起来。”
被何书抱在怀里的席芮，在他的肩膀上哭的稀里哗啦，这些年她努力去记住何书的好，忘掉他的缺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活的轻松一点。
“你没忘，我也不该忘，把问题说清楚了，我该道歉就道歉，该认罚就认罚，等你心里的石头没了，咱们就回家。”
在何家的时候，席芮不仅是他的妻子，也是何家的儿媳妇，还是孩子的母亲，所以有些话永远都不可能说出来。而在这里，她只是她自己，不需要有那么多的顾虑，可以把心里的不痛快说出来。
两个人从中午说到下午，何书挨了几次揍，说了很多次对不起，席芮不想打他，过去那么多年，她早就不动手打人了，是何书非要拉着她的手打自己。
“回去吧？我把该说的都说了，嗓子冒烟了。”
“不会，今天不回去。”
“什么？”
嗓子都说哑了，结果何书轻描淡写的说一句不回家，要不是有墙挡着，席芮一定会把他踹到海里游泳。
“我原本就没打算今晚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没有孩子、也没父母、更没那些琐碎的家事，我们俩今天就在海上飘着，海上的星星特别多。”
只是回家带儿子的席芮，一点都不想在这里陪他看星星，都结婚那么多年了，现在玩浪漫，不觉得很晚了吗？
“不行，我要回去，你给我把船开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