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等到几天后这九个字就会自己消失?”
正在气头上的童昭并没有从他的话里嗅到危险的气息, 向前几步走到书桌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差点能喷火。
“对,就是这样。这种墨水写的东西一个星期就会自己消失,我还书的时候上面就什么都没有。”
听了她的详细解释,席梁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讽刺。
“童昭,你做事还真的是滴水不漏。”
一本不得不还的书,就注定了他不可能保留下来写的东西。现在哪怕是他能拥有这本书,将来也不能再看见这句话了,真的是一点证据和回忆都没打算给他。
看着席梁嘴角的冷笑,童昭面上一怔,很快就明白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因为,她最初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什么都不打算留下,不想徒增烦恼。不过,即使是如此,童昭也不觉得他有什么资格来指责自己。
“对,我是滴水不漏。可你现在把我的书弄成了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跟学校交代,我争取了很久才借到的书,自己还没看几眼,就被你给我撕烂了。”
听着童昭的指责,席梁眼皮子又跳了几下,有一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
“童昭,你觉得我能把书撕成这副模样?”
而童昭压根就不想听他的解释,直接出手去夺那本书,席梁手疾眼快的躲开了,让她扑了个空。
看着一脸愠色的童昭,席梁把手放回抽屉里,起身满含歉意的说。
“我会再给你找一本一模一样的,至于这一本,就放在我这里了。”
童昭没有立即怀疑他的能力,而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留着这本残书。
“你又不是学医的,留着它做什么?当初给你的时候你都不打算看,现在破成这样了,我就不信你能看得进去。”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一定会在规定的时间内还你一本同样的书,你和图书馆解释一下,如果还需要别的赔偿的话,我来出。”
毕竟错误在自己,席梁不可能甩锅,虽然他想过把锅甩给小花,但估计难度系数有点大。
听完,童昭皱着眉头撇撇嘴,依然是一脸的不开心。
“我们图书馆的规矩:如果把书弄丢了,得赔三本。到时候我要是过不了关,就拿手术刀切了你。”
童昭这红果果的威胁,让席梁也皱起了眉心,很想顺嘴问一句:难道在你眼里,我还没这本书值钱?但是他知道,依照童昭的性格,肯定会听不到什么中听的话,于是席梁觉得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正当两个人都突然冷静下来的时候,外面响起了门铃声,席梁从书桌后面走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估计是外卖到了,你先去把头发吹干,吃完饭早点休息。”
被这件事一闹,童昭觉得今晚自己大概会失眠,良心会受到谴责。
“书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这个问题,真的让席梁也发愁,他抿着嘴角回忆了那天的事,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答案。
“等我先去开门,你去吹头发。”
等把东西都拿进屋,关上门之后,席梁叫童昭出来吃东西。
晚餐有些丰盛,但是童昭只是专注于自己的小龙虾,吃不了辣的席梁只能吃其他清淡的菜。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对书做了什么。”
“你真的没看出来,那书是被动物的牙齿咬开的吗?什么叫我对书做了什么,那是小花干的。”
对于这种完全不讲证据的“诽谤”,童昭表示她不信。
“不可能,小花是德牧,那是能当军犬的智商。它要是二哈,我就信了。”
听了这话,席梁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放下筷子定定的看着童昭。
“在你眼里,我比小花更可能把书弄成那样是吗?”
说完,也没给童昭答题的机会,就自顾自的把之前的推断说了出来。
“那天我下班之后,回家顺手把书放在茶几上,之后就去书房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出来的时候看见小花趴在地上撕书。我估计它以为那本书是我给它买回来的玩具,再加上书上还有你的气味,所以它才会做出那么不可理喻的事。”
这些话听起来,完全符合逻辑,童昭只能勉强相信他的鬼话,反正书是在他手里被弄坏的,这笔账得跟他算。
“一个星期,我还书的最后期限,你在那之前帮弄一本一模一样的回来。我改天去找找主任,问问能不能从轻发落。那版书是好多年前的,现在市面上估计是很难找到了,让我赔三本是简直就是为难我。”
如果要想找到那本书的同胞兄弟姐妹,童昭就不得不动用童家的资源,可她真的不想再欠他们什么。
“好,我一定给你找到那本书。”
吃完饭之后,席梁就给母亲打电话,要找外援还是得找B市的亲人。
“妈,请您帮个忙,帮我找本书。”
大晚上的接到儿子的电话,开口就是让帮忙找书,席夫人也是一脸懵逼,诧异的问席梁。
“什么书?还需要我来找。”
“98年XX出版社印刷的《伤寒杂病论》,我不小心把别人的书弄坏了。”
“这本书是医学方面的吧?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种书了?”
事到如今,席梁只好和盘托出,家里的人都太聪明,如果不说实话,她们一定不会帮忙。
“是童昭的书,我不小心给弄坏了。您帮我找找看吧,一个星期之内找人给我送过来。”
听到童昭这个名字,席夫人心里大概明白了一些,知道儿子不喜欢自己干预他太多私事,就没继续打听。
“好,我明天让人找找,应该是能找到的。”
有了母亲的保证,席梁心里明显是松了口气,寒暄了几句后,打算说晚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对了,让人送书的时候,把小花也给我送过来。”
“小花?你之前不是说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它吗?”
想到自己背的这口锅,席梁就恨不得把小花好好教育一顿,不管怎么样这口锅他都要甩出去。
“没事,您让人给我把它送过来吧,我最近还行,不是特别忙。”
“那好吧,时间也不早了,你抓紧啊。”
听到母亲的提醒,席梁在心里叹了口气,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我明白。您早点休息吧,晚安。”
席梁知道,母亲不是在说今天的时间不早了,而是在说他和童昭之间该抓紧了。想到自己就这样被童昭摆了一道,错过了结婚的时间,席梁心里也是有些怨气。
带着这一身怨气,席梁推开了卧室的门,却发现床上的女人已经睡着了。走过去后,看她鼻子都快被闷在被子里了,席梁放下手机轻轻的把被子翻折下来,一抬头发现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杯温水,她这边也有一杯。
霎时间,刚才心里的那点不痛快,就因为她这个小小的举动,瞬间烟消云散,低头在童昭的脸上吻了一下,笑着说道。
“算你还有一点良心。”
第40章
因为书的事, 童昭一直对席梁爱答不理,哪怕两个人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也总不愿意给他好脸色。
以往没课的时候童昭会去图书馆坐坐,但是最近因为心虚已经不敢去图书馆, 就只好回医院去看看, 顺便找主任求助。
“院长, 您看看能不能帮我和图书馆那边的老师说说情?”
看着一脸讨好的童昭,主任冷漠的哼了一声, “我是副院长, 你可别乱给我升职。”
见主任油盐不进, 童昭只能继续装可怜、博同情。
“老李,您就帮我去和那边解释一下嘛, 别让我还三本了好不好?我觉得一本就好了啊,剩下的我可以出钱赔偿。”
童昭实在是担心席梁凑不齐三本书,这种书一本或许不是特别难找,但每增加一本,难度系数也是指数倍的上升。
“你说说你,我就只是让你去代课,你就毁了一本珍藏版的书籍。我要是让你正式去入职, 你是不是要拆了图书馆?”
“我哪有那个胆子, 这次的事真的是个意外, 您就去帮我问问嘛,多少钱我都出,这本书也一定会赔上。”
虽然和主任说尽了好话, 但童昭还是没赶出了办公室,并且她所有的请求都被主任驳回了。
正当童昭在走廊上垂头丧气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童昭,你最近怎么总往医院跑?想回来上班了?”
看着突然拦住自己去路的程亦,童昭尴尬的挠挠头。
“没事,就是学校课程不紧张,就回来走走。”
“哦,我还以为你是遇到什么麻烦,回来找老李帮忙。”
没想到程亦一眼看出了自己的境地,童昭干巴巴的笑了笑,到底还是没说出自己遇到的麻烦,她不想再无端欠他一个人情。
“没有,就是没事做,对了,刚才主任和我说你和那个郑小姐在一起了,恭喜啊。”
说完,童昭发现程亦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意思开心、喜悦的表情,当然他也没有开口反驳和解释,这让她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那边还有事,改天请你吃饭。”
留在这句话,程亦就带着小护士离开了,童昭总感觉他的背影看上去有点像是落荒而逃,但她自己还有麻烦在身,没有时间考虑别人的私事。
到家之后,童昭发现屋子里有人,放下手里的购物袋探出脑袋,看见席梁真端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她刚要问他为什么今天下午下班这么早,就在下一眼看见了端坐在墙边的小花。
“诶,小花怎么过来了。”
欣喜若狂的童昭换好鞋子就走过去,蹲在小花面前揉它的脑袋,只是让她有些不明白的是,往日见到她总是会扑过来的小花,今天却反应冷淡,只有尾巴在地上试探性的摇摆。
“它在干嘛呢?怎么不认识我了?”
听到童昭的问题,席梁抬起头,看了眼对着墙壁端坐的小花,漫不经心的说。
“面壁思过!”
听到这四个字,童昭没忍住心里的鄙视,对着席梁翻了个白眼。
“你竟然欺负一条狗?”
闻言,席梁冷冷的撇了她一眼,眼里是说不清的嫌弃。
“我是在教育它,你忙自己的去,让它好好蹲着。”
想起自己这几天受的罪,席梁觉得让小花面壁思过已经是轻松的了。
作为一个爱狗人士,童昭肯定看不惯席梁的做法,拍了拍小花的毛茸茸的脑袋,就和它玩了起来。
“来,小花,握手。乖,握手……”
原本老老实实面壁思过的小花,经不住童昭的诱惑,终于还是抬起了小爪子,搭在童昭的手上。
“真听话,我给你切水果去。”
说着,童昭站起来,回到门边拿起购物袋走向厨房,没过一会儿就端了一盘切好的苹果过来,蹲在小花身边,一块一块的喂给它,至于屋子里另一个活着的生物,则完全被她忽视了。
一直被忽视的席梁,慢慢的合上文件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停了一下。
“跟我来书房!”
说完,又继续往书房走。童昭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最近还是决定跟上去。
“你自己吃,别弄得满屋子都是啊,我进去看看。”
说着,放下盘子追去了书房,童昭刚走进书房,就看见席梁手边的三本《伤寒杂病论》,瞬间眼里迸发出欣喜至极的光彩,差点就飞扑了过去。
“你真的弄到了三本?”
“想要吗?”
童昭觉得席梁这是在说废话,她今天就差点给主任表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了。
“想要这三本书,先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话刚出口,童昭就看见席梁拉开抽屉,把那本被小花咬坏的书拿了出来,不轻不重的扔在桌面上。
“把那句话,再写一次,用我的笔。”
童昭搞不清席梁这是在下什么棋,站在原地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写…写那个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我写的是什么了吗?”
“再写一次,我就把书都给你,不然只给你一本。”
就因为这句威胁,刚才童昭因看见三本书对席梁堆积好感和信任,在瞬间崩塌,她咬着嘴角不肯按照他说的做,因为她觉得这是个圈套。
“不写,我已经写过一次了,没必要再写一次。”
席梁知道童昭会是这个反应,于是拿起桌面上的两本书放回了抽屉里,这意思非常明白,如果不写,你就只还一本。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互相对峙着。当然,今天的结果也和往常一样,童昭先败下阵来,谁让他手里有她要的东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我写!”
话音未落,席梁从其他文件里拿出金笔推了过去,童昭咬着腮帮子眼里全是怒火。如果眼神能杀人,这会儿席梁已经被她千刀万剐了。
童昭走过去,抓起笔翻开书的那一页,那天写下的字迹已经快要消失了,就像她曾经写下的几本日记一样,写下来就是为了遗忘。
“把字迹写得正常点,没有辨析度的,我不认。”
原本想写草书的童昭,听了这话又抬头瞪了他一眼,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把那句话写了下来。原本满腔怒火的童昭,不知道为什么在下笔的瞬间好像又突然冷静了下来,看着那一处空白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席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他还没有读心的本事,但也没催促她,大概过了整整三分钟,童昭才把笔尖落在了书页上,一笔一划的把那句话又写了一次。
“席先生,余生不吝赐教!——童昭,201X年5月6日。”
写完之后,她低头盖好的钢笔,然后连同书一起推到了席梁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