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指责我这个母亲?”
看着越发咄咄逼人的母亲,童御笑着摇摇头,转头看向父亲,“爸,好好劝劝妈妈吧,其实下去历练历练对我来说有好处……”
童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粗暴的打断,“有个屁的好处,席梁在那边把能拿的功绩都拿走了。这席梁果真是狼子野心,我让他下去一年,他就让你去那边待三年,三年之后什么都变了。”
“妈,从一开始你就不该算计他。既然是联姻你就该拿出诚意,不然席家人会怎么看昭昭,您对席家的伤害,他们都会记在心里,最后还到昭昭身上。”
站在门外的童昭,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当初她说结婚,席梁的反应却很奇怪,大概是把她当成奸细,认为她是童家派来“卧底”,所以当时席梁会那么迟疑。
“妈,您还不明白吗?当初您用昭昭摆了席梁一道,这次席梁也用昭昭打了童家一个措手不及。如果我没猜错,您之前肯定和昭昭打听过席梁的态度,席梁当时是不是说不会从这边调人,所以这一次你们才这么疯狂,被算计的滋味…不好受。”
从一开始,童御就知道自己不是席梁的对手,不光是年龄上的差距,还有手腕和高瞻远瞩的决策心。不过这一次,他确实没想到,因为把他拉下水的人就是席梁,但是他不怨、也没气。对于他来说,三年正好是重新计划和沉淀的机会。
屋子里的争吵还在继续,而童昭却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听不清,耳朵里满是嗡嗡嗡的声音,她想到五一席梁看着文件和她聊工作时漫不经心的样子,记起吃饭时母亲和蔼可亲的笑容。
看着不知悔改的母亲,童御觉得没有聊下去的必要,反正不管怎么样他过几天就会离开Z市,只是当他拉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童昭时,童御懵了。
“昭…昭昭。”
听见声音的童昭缓缓的抬起头,眼眶里的泪水仿佛马上就能溢出来,看着哥哥担忧的眼神,童昭笑了一下泪水从眼角流出。
“哥,对不起。”
童昭真没想到那些话是席梁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如果没有她给出的错误消息,父母从中周旋,哥哥就不用去那个小城待三年。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们。是我们把你卷进来,席家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是我们童家不厚道在先,你不用再管这些,好好的准备婚礼。”
而这个时候,屋子里的两个人也出来了,看着泪眼婆娑的女儿,潘雨柔不仅没有半分愧疚,反倒怒从心生。
“你还好意思哭,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这么多年你怎么就没有一点童家人的影子。”
母亲的指责让童昭对这个家彻底绝望,她吸了吸鼻子平静的说,“当初,您是故意对我说席梁要下调,让我和他先分开。妈,您的激将法,用得真好!我是没有童家人的影子,因为我永远不会利用自己的家人,您的手段…恕我学不来。”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让时间都凝固了。童御的手还在半空中,他慢了一拍没拦住母亲的耳光,看着妹妹被打偏过去的脸,他也对这个家绝望了。
“妈,我和昭昭是您的孩子,不是您的棋子,我劝您适可而止。”
说着,童御拉起童昭往楼下走,童昭像个没知觉的木偶跟在他身后,被他塞进车里。
“我…我先带你去买点药。”
刚才母亲的那一巴掌用尽全身的力气,童昭的脸已经开始红肿,相比起害怕和愧疚的童御,童昭反倒是静下来。
“不用,送我回家,我和席梁的家。”
“可是……”
“我说,送我回家!”
童昭低着头,用没有起伏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童御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决定送她回去,现在的童昭很不正常,像是一个被压到底的弹簧,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她会弹起来给大家一击,还是被彻底压垮再也抬不起头。
回家的路上,童昭低着头把所有的事从在脑子里串了一遍,从和席梁相亲开始到现在,一幕幕、一桩桩全都过了一遍。
到家后,童昭摔上车门进去,童御想跟上去,却被她挡在了门外。
“哥,你忙自己的去吧,我没事的。”
看着面前合上的门,童御的心里涌起许多的恐慌,思来想去最后拿出电话打给席梁。
而屋里,童昭忽略过来摇尾巴的小花,径直走到席梁的书房门前,用力一推结果门板纹丝不动。童昭低头环顾四周,最后转身去了库房,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铁锤,硬生生的把书房门砸开。
等席梁从单位赶回来劝走童御进屋后,就看见满地的木头渣滓和破洞的木门,和埋着头蹲在地上的童昭,以及她周围的A4纸。
听见声音,童昭慢慢的抬起头,却没有看席梁,而是目视正前方的某个地方,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这些资料都是两年前的,无论是桃源镇、童家还是我,席先生你真的下了好大的一盘棋,我自己都没你了解我,性格、爱好、朋友、经历…一切的一切你从和我相亲前就已经知道,却能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席先生,你真的是个好演员,我现在还记得你看见我知道拉小提琴之后诧异的样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演的这么好的?”
“童昭,你……”
“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从一开始你选的就是我、而不是童家以为的二选一,五个相同家世、不同性格经历的女人,我童昭…幸运的成了你席梁最合适的傀儡妻子。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谢谢你花了心思让我以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可以用真心待我。”
说到这里时,童昭好不容易停下的泪水再次决堤,她哭的时候几乎不会发出声音,只是咬着嘴角任由眼泪打湿地上的纸张。
“席先生,你为什么不一开始说明白呢,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看上的就是我的家世,为什么给我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幻想破了,这种感觉…让我喘不过来气。”
听她说了这么多,站在那里的席梁终于反应过来,蹲下去擒住童昭的胳膊让她把头抬起来,对上她那双绝望的眼睛,席梁张开嘴却突然发不出任何声音,不知道该怎么替自己辩解。
“席梁,我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当初以为你要下调,怕失去你、怕我会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所以我放下矜持和面子,主动开口求婚,你当时大概以为我是别有用心吧。”
说到这,童昭顿了顿,对着满脸愧疚的男人轻轻的抿着嘴笑了一下,一个很平静的笑容,眼里甚至不带任何的嘲讽。
“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能给我一个家,一个纯粹的家,其实我真的没什么要求,就是想每天下班回家有个人可以不带任何目的和算计的陪我吃饭、聊天,我的要求很过分吗?”
席梁张张嘴,想说不过分,可是嗓子里好像被堵了一团棉花,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童昭在笑也在哭,但是他感觉还有更严重的事已经发生了。
“你该告诉我的,一开始你就该告诉我你娶我只是为了童家手里的权势,那样我就不会陷进去,不会爱上你。在遇见你之前我就一无所有,没有自由、没有梦想,后来我以为…我至少还有你,可到头来还是我自己太天真。”
童昭一直以为,席梁是那根救命稻草,在她快要被童家卷进深渊时老天送过来的希望,可到现在她突然发现这不是救命稻草,而是长满毒刺的藤蔓,他会捆住她并且榨取她的生命力,就像她的家人一样,到头来她还是一颗棋子。
“席梁,我们离婚吧。”
第97章
“席梁, 我们离婚吧。我认输,我玩不过你们, 你们给我一条生路好不好?”
童昭一直以为席梁能带自己从童家这个泥潭里走出来,却没想到他只是趁乱给她一脚, 让她越陷越深。
“童昭, 结婚前我说过, 席家没有离婚,你是军人, 军婚不能离。”
“婚礼还没办, 我们就算是离了, 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以你的条件会找到一个更听话、懂事的女人。”
想着席梁在资料上给自己的标记、备注, 童昭嘴角越翘越高,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诡异,忍气吞声、隐忍、温顺……就是这些好品格,让她有幸成了席梁的妻子,现在她不想再做一个忍气吞声的人了。
“童昭,你听我解释,我……”
对上童昭那种平静的眼神, 席梁突然间又说不出话来, 在她眼里, 无论他现在说什么都是谎言,说的越多,错的就越多。
“席先生, 你不用解释,把你的解释留给你自己吧,我不需要了。从现在起,你说什么、做什么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从看见那些资料起,童昭就彻底绝望了,母亲、丈夫,这世界上她最亲的两个人,都把她当棋子、当武器,却从不肯把她当一个活生生的人,当一个有血有肉,思想独立的人。
说着,童昭推开面前的男人,一瘸一拐的跑出去,席梁追出去的时候就听见她打电话的声音。
“童夫人,婚礼取消了。”
“我是童昭,我说婚礼取消。”
从这一刻起,童昭觉得自己什么也不用怕了,一无所有之后就不需要担心失去。席梁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童昭,他追上去在楼梯上拉住童昭的手,却被她狠狠的推开,猝不及防的席梁在扶手上撞了一下,人还没站稳就听见童昭对电话那头的人吼道。
“如果不想我在婚礼上公开祭奠一下我死去的双胞胎弟弟,你们就把婚礼取消,至于席家那边,我相信你们搞得定。别和我提感情,从今天起,我和童家、和席家都没关系了。”
说完,童昭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砸到了一楼的地板上,手机瞬间四分五裂。与此同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闪过一道惊雷,乌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聚集到一起。
失控的童昭让席梁手足无措,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拿着他的钥匙开车走了。
开着车子,童昭去了自己的那间小公寓,进屋后把沙发、柜子全都搬到门边,把门板挡得死死地,夏季的雨总是说来就来,童昭坐在窗边伴随着瓢泼大雨屋子里终于传出了她的哭声,
“我只是想有个家,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个是给了她生命的母亲,一个是曾经救过她性命的丈夫,童昭第一次觉得活着是老天扔给她的难题。这些人,给了她生命的希望,却在不停的往她的世界里添加绝望。
不久后,敲门声响起,童昭慢慢的抬起头,脸上泪痕遍布、一双猩红的眼里满是绝望,侧脸的巴掌印越发清晰。
“童昭,你把门打开。”
想着刚才童昭摔手机的动作,席梁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傻事就一路开车跟过来。一开始他选童昭确实是因为那些理由,她的家世、她的性格、她的职业,对他来说都是最合适的。
至于那个假消息,那是席梁用来试探童家的诱饵,如果童家的人不来向她打听消息,哪怕童御按照计划被调走,大家也会相安无事。如果童家真的从童昭这边打听消息,在得到一个假消息之后就会打消这种想法,他就不需要担心将来童昭会被童家利用、会出卖他。
门铃声、敲门声还没停下,童昭身边的电话就响了,她盯着那台电话半分钟,最后爬过去抓起听筒不慌不忙、非常轻缓的说。
“席梁,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也不想见你们任何人,再见。”
说完,童昭抓起整部电话用力的往墙上砸过去,砰地一声电话支离破碎,塑料外壳的碎片从她脸颊划过,脸上有点刺痛的感觉,很快就有一道淡淡的红痕。
虽然隔着一道门,可席梁仍然能感觉到童昭在屋子里做的事,他没有这里的钥匙,也不想给童家打电话,只好找物业来开锁。
只是物业还没来,童家的电话就先到了,问他和童昭怎么了。
“没事,我们的事我们会处理,至于婚礼…先继续准备。”
想着今天童昭脸上的巴掌印,席梁对童家人的厌恶,尤其是对他的岳父、岳母的怨恨,也在一瞬间到了顶点。童昭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砸开他的书房,偷看他的文件和资料,肯定是童家的人又做了什么蠢事,导致她的情绪失控。
物业打开了门锁,却推不开门。
“先生,这门后面可能挡了东西,要不然让您太太把门里面的东西搬开?”
听着物业的话,席梁有一种爆粗口的冲动,如果童昭愿意给他开门,他又何必要打电话给物业。
“没事,你们先帮我把这个门锁拆了,我再劝劝她。”
物业不是没见过夫妻吵架的,却是第一次见吵的这么厉害的,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只好帮席梁把门锁拆了再离开。
“童昭,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气,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可我没想伤害你……”
席梁站在门外解释,只是不管他说什么,里面都没有一点反应,直到他说找人来拆门,才终于听见了童昭的怒吼。
“席梁,你是不是连这最后的一点自由空间都不肯给我,你是不是一定要我跪下来求你,你才肯高抬贵手放过我,是不是啊!”
童昭现在什么也不想,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她想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如果一个人被全世界抛弃,那么她是不是也该选择抛弃这个世界。
第一天,童昭没有开门,席梁也没有离开。第二天,门外站了里外三层人,童昭在屋子里发这高烧,昨天窗子一直没合上,她也没回卧室就在这地板上躺了一晚,现在已经人事不省。
“里面一直没动静,怎么回事,别出什么事吧?”
席芮刚说完这话,就被母亲拍了下脑袋,“你别胡说八道,昭昭不会有事。”
说完,席夫人担忧的看着席梁,“找人来拆门,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
到现在为止,席家人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在也不是纠结对错的时候,重点是先看看童昭的情况。
消防战士把门拆卸下来,席梁越过沙发看见了蜷缩在地上的童昭,急忙推开了面前的沙发和柜子冲进去把人抱了起来。
在病房外,席夫人听完儿子的话之后,当着童家的面给了席梁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