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烟抬手把耳边碎发抚上去,拿湿巾擦脸,没接话。
金媛媛无奈,解开车锁,柳南烟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金媛媛坐上驾驶位,“我身边多的是比他长得帅人品还好的男生,你到底在图什么?”
“我觉得我以前好像见过他。”柳南烟靠在座椅上,低声道。
“什么?”
柳南烟低下头,“我心里对他有执念,这是不受控制的,你说我也好骂我是傻逼也好,但我就是喜欢他,心里的感觉就是没他不行,不然,我会发疯。”
柳南烟扭过头看着她,“媛媛,你可能不相信,方北藤再拒绝我,我就离疯不远了,我心疼,他对我每说一句重话,我就心痛的不行。”
金媛媛语塞,好久才无奈道,“你傻不傻!”
柳南烟苦笑,看着车窗外没讲话。
正前方那是一条很窄的巷子,萧唯正在弯腰从垃圾桶里翻找着什么东西,她身边只站着一位中年阿姨。
身边没有那人的身影。
当她看到萧唯在抹眼泪的时候,柳南烟愣了愣。
晚上,方北藤靠着卡座,和朋友划拳喝酒。
因为脾脏的缺失,他不能摄入过量的酒精,但今天他却放开了喝。
“方哥,对面的一个妞儿一直在看你。”身边的朋友侧过身朝着他的耳边大喊。
方北藤闻言笑了,脸上微醺,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他抬头朝着正对面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个女孩正在盯着自己看。
身上穿戴名牌,手里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正眯眼盯着他瞧,看着方北藤看着她,她立马朝他抛了一个媚眼。
啧。一看就是出来玩的。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方北藤收回视线,低头去掏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他笑了。
方北藤拿起酒杯跟身边人碰杯,手指上的香烟一直没吸,燃了好长一大截的烟灰,轻轻一碰,掉落下来,“现在的女人心思怎么这么重啊,早知道这样,老子就不招惹了,可真烦人。”
嘴里说着嫌弃的话,嘴角却一直上扬,他苦笑道:“老子离开萧家,毛都不是,还惹了一身病,我怎么还敢再招惹她。”
“你这话我不爱听,喜欢就上,你在这装什么圣母,矫情。”
手里手机震动,方北藤低头,看着手机进来的一条短信。
【柳南烟在我手里,后街189号,拿钱赎人。】
原本大脑被酒精麻醉,一片混沌,在看到这条消息后,瞬间清醒,仿佛无数把尖刀刺中心脏。
柳南烟嗓子像着了火,她喝了一大杯水,头昏脑涨,精神很不好,上楼去敲方北藤的门,发现他不在家。
柳南烟下楼,给他打电话,打了好几通,发现这人根本就不接。
是不愿接。
柳南烟心里有些火,停下脚,脑子仔细转了转,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好一阵,把消息发出去。
方北藤赶到的时候柳南烟正蹲在后街卖唐人的铺子旁,盯着青石板上的花纹看。
淡黄色的路灯灯光从头顶打在她身上,柳南烟的精神并不好,头很痛,感冒没好全,这会感觉整个人头重脚轻,盯着在青石板上排着队搬家的黑蚂蚁瞧。
方北藤大步走过去,方北藤强忍着心里的怒火,拽着她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握着她的肩将她逼靠在身后的青石墙壁上,柳南烟眼前天晕地转,听到他在耳边怒吼:“你他妈拿这种事跟我撒谎!你活腻了!”
柳南烟对上了那双如鹰隼一般犀利恐怖的眼神,她毫不畏惧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在乎我吗,到底你还是来了,咱俩还没在一起,我当然还没活腻。”柳南烟看着他紧张的反应,笑了。
微风徐徐,她闻见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谁知话音刚落,方北藤的右手一转,掐住了她的脖子。
柳南烟脸色微变,手下意识去推他的手臂。
却纹丝不动。
他眼神阴鸷狠戾,脸上冷酷无情,手下没有用很大的力气。
面前的柳南烟突然不再反抗,双手垂在腿边,她目光坦然的看着他,“你掐吧,我让你掐。”
气氛凝住,两人僵持了几秒,方北藤先败下阵来,他慢慢缩回手,眼眸微垂,睫毛隐去戾气,他没有在看她,“柳南烟,你这样做真的觉得好玩吗?”
“今天的事,我替萧唯向你道歉,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当不认识不好吗?”方北藤落寞的说,“我现在很累。”不想招惹你。
“不可以。”柳南烟直截了当。
方北藤抬眼看她一眼,“随你便。”撂下话转身就走。
柳南烟上前一步,“方北藤,我话还没说完!今天你如果走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方北藤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轻飘飘给她留下一句,“这样最好。”
如同脑袋被石头砸懵,柳南烟失去了说话的语言功能,听到这话,怔怔的站在原地。
落泪,恍惚,麻木,头痛。
柳南烟跑出小巷追出去,街边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这一晚,柳南烟沿着小路麻木的往家的方向走,有车的时候她便停下来,过马路时她乖乖等红灯。
但她始终不知道,那天在她身后三十米的地方,有个方姓男人一直跟随着她,直到看见她安全进入小区,他才掉头走掉。
柳南烟回到家发现自己开始发烧,因为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她去厨房煮面,把冰箱里的青菜拿出来洗了,切好倒进锅里。
没有一点胃口,但是感冒药需要饭后吃,她强塞了几口到嘴里,在胃里没停几分钟,胃里翻滚,她便跑去卫生间里抱着马桶全吐了出来。
眼眶了积着泪水,她胡乱扣下几片感冒药,就着水喝下去。
她关掉灯爬上床。
一闭眼就感觉天地在摇晃旋转,柳南烟吓得不敢闭眼入睡,眼皮却越来越沉。
是夜。
将近凌晨,窗外传来轰隆隆的打雷声,柳南烟被雷声惊醒,眼泪在眼眶里湿粘,眼角也结着晶体,她艰难的睁开眼。
窗外雷鸣闪烁,闪电袭来,柳南烟看到阳台外悬挂的那一排衣服。
她费力的从床上爬起来,下床去阳台收衣服。
有风,阳台门从内室推开,一股强劲的大风拼命的窜进来,柳南烟被风推力,脚下踉跄。
她顶着大风走进阳台,阳台仿木护栏在风中摇摇欲坠,她伸手去拿衣架上的衣服……
方北藤从夜店回来时酩酊大醉,头顶轰隆隆响着巨大的雷声。
他脚步不稳,想趁着雨落前赶紧回到家,却看到单元楼前停着一辆救护车。
方北藤慢慢走过去。
楼前围着几个裹着毛毯的妇女。
“怎么回事?”
“好像是跳楼了。”
“啊?几楼的?”
“不知道。”
“男的女的?”
“咦,好像是那个二楼的小姑娘。”
她们的谈话的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砸下来,方北藤被砸中,他的左耳一嗡,失去了听觉。
他大步跑上前,用力的推开人群,醉醺的双眼寻找着她的影子。
最后落在那抹白色的担架上。
上面躺着的人,是她。
路灯下,她的小脸惨白,双眼紧闭。
仿佛像睡着了一般。
第33章
跳楼。
这两个字对于方北藤来说如同噩梦。
每每提起, 心脏是刺痛的疼。
急促的救护鸣笛声在空荡而又惊骇的夜里急切行驶着,黑沉沉的天边有几道白光闪过,紧接着就是几阵闷雷声响在头顶。
气氛压抑,生命在争分夺秒。
医生拿着眼底灯在柳南烟的眼睛上照了照, “瞳孔不等大,人陷入昏迷, 氧气瓶给我!”
方北藤双眼猩红, 眼球上布满红血丝,额头上的青筋突起,救护车还没到医院, 雨很快下了下来, 方北藤紧紧握着柳南烟冰凉的双手。
前方有人占用了应急车道,救护车司机用力按了按喇叭,方北藤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可怖气息,他心里压抑着想杀人的冲动, 脸紧紧埋在柳南烟的手心里。
男人双肩微颤。
大雨滂沱,雨水像倒水一般狂泄而下,天气狂妄。
方北藤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住柳南烟的头部, 跟医护人员把担架从车上抬下来。
在医院狂奔。
雨水打湿了男人的发,湿淋淋的紧贴在额边,半夜医院异常安静,楼道里只有担架车滚轮在地板上摩擦滚动的声音。
抢救室门打开, 男人被挡在门外。
“先生留步, 这里您不能进。”
头顶那三个大字亮起, 光源刺痛双眼,方北藤体内酒精挥散大脑异常清醒。
闭上双眼,如噩梦一般的下坠感让他恐慌不安,他用力的扯着自己的头发,整个身体蜷缩在手术室门口。
“啊!”
沉睡的野兽在牢笼中嘶吼,叫声划破天边。
“病人属于病毒性脑炎,你去问问家属过敏史,通知急诊科,准备手术。”
手术室门推开,“病人家属!”
方北藤立刻起身大步走过去,“我是。”
护士看了眼方北藤,她皱眉,“病人感冒引起的病毒性脑炎,现在需要手术急救,请你在协议上签字。”
方北藤的手在抖,他的喉咙滚了滚,“脑膜炎?”
“会有生命危险吗?”他问。
护士沉默了一秒,“她的症状比较严重,现在人已经昏迷,病毒性脑膜炎治愈率虽然比较低,但我们医生会竭尽全力去救治,但请你做思想准备。”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在方北藤头顶砸下。
他脚下一虚,紧握着笔,“那请你一定要救好她。”
方北藤这三个字在手术协议上签下,十分沉重。
“你现在去交钱,一会拿单子过来,交完钱就可以立马手术。”
柳南烟在手术中吐了一次,她意识全无,牙齿用力咬着舌头,被医生及时发现制止。
“病人呼吸困难呢,上呼吸机。”
“静脉注射。”
“硬脑膜下穿刺!”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慢慢出现鱼肚白,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打在男人的脸上。
一夜之间,男人的下巴布满的细细短短的一层青胡渣,双眼疲惫,嘴唇干裂。
坐在长椅上看起来异常颓废。
手术结束,柳南烟被推进重症无菌病房。
病人家属禁止入内。
重症病房里不止有柳南烟一个病人,方北藤站在玻璃窗外,轻易就能捕捉到她的身影。
她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病人现在还在昏迷,脑膜炎复发,未脱离生命危险,随时可能进行二次抢救,她这个年纪,情况是非常危险的,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最好还是把病人的家属叫来,您是她的男朋友吧?”
做好心理准备这六个字,让方北藤如鲠在喉。
双眼酸涩,他强忍。
“您别太难过,病人脑膜炎复发,上一次都挺过来了,这一次您要相信她。”
“复发?”方北藤抓住字眼。
“对,病人四年前有病毒性脑膜炎病史。”医生调出柳南烟的资料。
方北藤紧紧攥着拳,“那这个病,跟她失忆有关系吗?”
“失忆?”医生愣了愣,点头,“可能是炎症导致神经功能障碍,大脑皮质功能异常,这样会引起失忆,但以往实际情况,使用药物治疗,这种情况应该可以消除的。”
方北藤沉默。
医生打量他,“病人失忆多久了?”
方北藤摇头。
“这个您不用担心,如果病人能挺过难关,使用药物治疗,这个情况应该能好转。”
可柳南烟的情况却迟迟不见好转。
一连一个星期,反复进手术室,上呼吸机,甚至出现休克的情况。
方北藤通过柳南烟的手机,联系到柳青山。
柳青山当天晚上就匆匆坐飞机赶了过来,看到方北藤,柳青山脸色微变,却始终没有说什么。
一个星期后。
柳南烟的病情稳定,在ICU的时候偶尔会醒来,这个时候会有大批医生过来给她做检查。
检查瞳孔大小和意识状况。
但是情况都很糟糕。
柳南烟人醒着,睁开眼,医生抬手在她眼前划过,她眼睛不眨一下。
病房一天只准家属探望十分钟,进入ICU往往要去消毒室消毒,穿隔离服,这个过程往往要半个小时。
而每次进去的都是柳青山,方北藤只远远的在窗外看着她。
柳南烟慢慢睁开双眼,耳边此起彼伏响着各种报警声,白炽灯在眼前刺眼,她转过头,看着柳青山双眼含泪,对着她嘴巴张张合合说着些什么。
柳南烟别过眼,她双眼眯了眯,又重新张开,全封闭式ICU病房只有那一面墙是玻璃面,他站在逆光的地方,身后便是窗,外面的阳光明媚,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似乎在凝着她。
柳南烟的嘴角勾了勾,她闭上双眼,意识渐渐模糊,回忆变得遥远。
******
如果说童年是指五岁到十二岁。
那方北藤的童年就是不幸的。
叫醒他的不是天亮,而是敲打和恶语相向的争吵声。
方野抬手揉了揉眼睛,他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钟,早上七点。
方野下床,把昨晚脱在床尾的衣服套在身上,楼上二楼卧室的父母在压着声音吵架,方野仿佛没有听到,他拿着洗漱用品蹲在院里的水龙头底下洗漱。
水很凉,他清醒不少。
方野把嘴里的泡沫吐出来,带着红血丝。
牙龈出血,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