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屿深吸一口气,看着前面开着的车, 再从后视镜看一眼后面跟上来的车,强压住心头一股无名火。
“前有狼后有虎,你快点儿。”
“啊?”罗浮捋了把额前垂着的刘海,“什么狼什么虎?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努……”
他的话还没说完, 赵西屿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赵西屿你叉叉的。”
电脑屏幕上浮动着一长串仿佛没有尽头的代码与数字,罗浮手眼并用,三分钟过去了, 泡面早已经泡好了,但他只看了一眼, 就痛苦的用手背揉揉眼睛, 像个机器人似的一直动作了下去。
阳光照耀在红色的大门上, 也洒落在安静的院子里。
隔音并不算好的房间内能听见外面行人的脚步声,自行车的车铃声,还有男人和女人的说笑声。一滴汗水从罗浮的额头上落下来,平时根本不会分神去注意的这些动静像是找准时机一般钻进他的脑子里。
“啪嗒啪嗒。”
云朵卷过,也舒过,太阳从天空的东边缓慢的向西南方移动,整个屋子除了键盘的敲击声以外什么也听不到。罗浮在逼迫自己高度集中注意力的同时,竟然忽然觉得,如果手速足够快真的可以摩擦起火,那么他的键盘在不久之后大概会燃烧起来,引燃这间屋子,和他一起烧个干净。
“什么傻叉想法。”
在他自己吐槽自己跌同时,“砰”的一声,不知道谁踢了大门一下。
罗浮手一抖,放在一旁的泡面被他的手肘一撞,全倒在了他腿上。接着门外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对不起,估计又是隔壁熊孩子在外面踢球。罗浮吸口气,还好泡面已经凉了,只是油腻腻一片,没有烫伤皮肤。他的手指刚好也胀痛得几乎没办法继续操作,只能站起来,回房间里去换了条裤子。
屏幕上的数字跳动得更快了,在罗浮走进房间后,电脑忽然“滴”的一声,一个接一个跳出好几十个小窗口画面来,将屏幕占满了。
罗浮换完裤子回来,有些恍惚的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接着迅速坐了下去,快速的操作起来。画面一个一个的在眼前放大,越看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半天,他张了张嘴,连给自己的脏话打码都忘了。
“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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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赵信然将两条腿架在办公桌上,脑袋靠在转椅上短暂的休息。
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响个不停,平时赵信然没觉得这玩意儿有这么大声,现在却吵得他简直睡不着觉。
他抓起桌上放着的皮夹克,往脑袋上一蒙。这一蒙他更闹心了。
这衣服借给秦出带那小丫头片子以后,对方倒是听话的把衣服洗得挺干净再还给他。问题就在于太干净了,干净得都能闻到牛奶的香气,他一个大男人闻着这样娘不兮兮的味道,能睡得着就怪了。
赵信然把衣服一掀,烦躁的坐了起来。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还没来得及翻开,小张就推门而入,满头大汗急得连门都没敲。
“赵队,找、找着了。”
赵信然露出个想骂娘的表情:“什么东西找着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小张急得拍门:“张晓松找着了!您倒是快起来!”
“你他妈不早说。”
赵信然一下子弹了起来,把外套一薅就往外大步走去。一边走,一边听小张断断续续的跟他讲情况。
“张晓松原来有个相好的,是在盲人按摩店打工的。我们借口扫黄,要整治她,这女的一下子就招了。原来张晓松在不久之前找她借了一笔钱,说是要另租一间房子来实现理想,她把钱一借出去,对方就没再联系过她。”
“你们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租的房子他相好的知道在哪儿,上门找了好几次,没人开门而已。”
两个人下了楼,警队早已经集合好了。赵信然上了最前边儿的一辆车,一看小吴也在上面,眉头就皱了起来,小吴抿着嘴唇看了他一会儿,又把脑袋转到了一边去看着窗外面。
车开了起来,赵信然问握着方向盘的小张:“没法医的活儿,这小丫头片子去干什么?”
小张还没说话,小吴自己开口了:“徐法医说今天这趟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都抓不到活人,叫我先跟着,过会儿她估计也得出现场。”
“她又知道了?”赵信然抖了根烟出来,看了眼后视镜又把烟塞回了兜里,“你一天到晚别跟她学,神神叨叨的。要学也是跟你们秦主任学。”
“不是您亲自给秦主任放的假吗?”
“要不要我把他拴你裤腰带上啊?”
小张看了眼胆大包天竟然敢顶嘴的小吴,觉得脑袋都疼。
好在现场离警局也不远,开了个二十分钟就到了。赵信然下了车分好工,一声令下,警察们就冲上了楼。
小吴拎着勘察箱坐在车上,把车门摇了下来,抬头看着楼上。
她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二十分钟过去了。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住租房的阳台上已经探出了个人的身影。
赵信然沉声道:“还真被她说中了。你上来。”
张晓松的尸体就挂在客厅的灯上,脚下还倒着一只塑料凳子。地上有蛆爬来爬起,不需要仔细观察尸体,也能知道蛆虫来自什么地方。
整个客厅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尸臭味和水果的甜香,那是用来做棉花糖的原料融化了,流得遍地都是。小吴带好脚套走进现场,看到眼前的画面僵了一下,在她不知道怎么下脚的时候,赵信然伸过手去,顺手拉了她一把,声音极低。
“从这边过来。”
小吴底气不足的应声,弯下腰打开了勘察箱。身后的小张已经开始给徐溶溶打电话,警察们正在帮忙把尸体放下来,她压力不算太大。
在强忍着想呕吐的冲动做了简单的检测后,小吴站起身来。
“初步检测,死者死亡时间已经有三天以上了。”
赵信然仰头看着灯上的绳子:“是自杀吗?”
“不。”小吴低头看着尸体的脖子,那上面有两条鲜红的勒痕。她皱眉道,“是有人先勒死了他,然后把他挂到了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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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上了公路,有凉爽的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林茜茜的头发被风吹得拂在脸上,痒痒的。
她干脆拿了根皮筋,将头发扎了起来。
手握着方向盘的时逢生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弯。
“其实我更喜欢你披着头发的样子,看起来像神话里的女神,神秘又温柔。”
这个比喻换其他人来说,或许会让人觉得尴尬,但从时逢生的嘴里说出来,却好像变得理所当然。
林茜茜笑了笑:“可是我每次张嘴的时候,都容易吃到自己的头发,太碍事了。”
时逢生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怕碍事。”他微微点头,桃花眼里盛满了醉人的笑意,和其他看不清的情绪,“我记得你去miangas找项链的那晚,好像也扎起了头发。”
林茜茜笑意微滞,片刻后轻轻点点头。
“嗯,我以为要翻箱倒柜找半天才能找到,结果它就掉在柜台后面。”
“那条项链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很重要。”
时逢生轻笑出声。
“倩倩,你很重要的项链,到现在还在我手里,你却一直没找我要。”
林茜茜看他一眼,很快低下了头。
“那是因为我曾经以为,您会是我比项链还重要的人,项链在您手里一辈子也无所谓。”
她说得煽情,时逢生却好像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曾经?”
“嗯,曾经。”
“我只是你的曾经吗?”
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狂跳的心此刻跳得更加厉害,林茜茜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看到了您和声声接吻的画面,那时候我才明白,您一直都在耍我。”她把头转到一边去,避开时逢生的目光,“最可悲的是,即使知道您是在耍我,我依然不愿意放弃。好像你喂我喝下的东西,即使是毒药,我也依然甘之如饴。”
时逢生又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林茜茜看到了前方路旁的加油站,也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跟在后面的赵西屿。
她心思微微一动。
“时先生,不如你把我在加油站放下来吧。”
“嗯?”
“我清醒了,也不奢求得不到的东西了。”
车子很快的驶过了加油站,没有停下。
林茜茜转头去看时逢生,车子在这时候驶入了隧道,她的眼前黑了下来。
在隧道里昏黄灯光的照射下,时逢生的镜片反着光,他笑了。
“倩倩,你想要的,不会落空。”
车子驶出了隧道,林茜茜把视线重新移到了后视镜,身后是一辆载满花木的大货车,赵西屿开车的身影不见了。
第三十六、三十七章
“死者张晓松, 是三起女性失踪案里警方重度怀疑的对象。赵队他们进来时,他就被挂在客厅的灯上。头上有打击伤, 脖子上有双重勒痕, 第一重是致命勒痕,第二重应该是被挂在灯上,体重拉扯后形成的,具体还要等生活反应出来才能知道……”
小吴跟在身后汇报情况时,徐溶溶已经从挂着死者的尼龙绳上采下了两组指纹。
赵信然一边打开死者的冰箱研究里面的剩菜, 一边皱了皱眉:“要按照你说的, 他不是死于自杀的话,说明真正的罪犯还另有其人?”
“不, 赵队。”小张从房间里走出来道,“这姓张的肯定跟绑架女性和杀害杜欣欣的案子逃不开关系。”
他的手里拎着好几个物证袋, 袋子里装着好几件颜色各异的女性bra,bra上都沾着已经变黑的血迹。赵信然看了一眼:“哪儿找到的?”
“死者的床上,上面还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
“哎,还不就是……就是男人的那些玩意儿。”小张把物证袋往小吴手里一递, 同情的看着她,“以防万一,还是交给你们确认一下吧。”
小吴楞了一下, 把bra接过去,在bra的另一面看到了已经干掉的不知道什么粘液。
她反应过来, 脸颊瞬间通红, 赵信然暴脾气又上来了。
“操……动作快着点儿, 第二名受害者还不知道被这孙子弄哪儿去了!今天不找到人,明天那帮媒体又他妈写警察不作为,对着这种死变态你说警方怎么作为,他都死这儿了,总不能拿刀把他那烂了的玩意儿剁下来喂柴犬吧?”
警员们早就习惯了他的怒吼,心里吐槽了一句破锣嗓子,嘴上却答应着动作更快了。
徐溶溶对小吴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进了死者的卧室。
小张他们只是简单的搜索了地面和被子,床头柜上的东西倒还没碰过。
小吴仔仔细细的开始拍照搜寻。
按照以往的经验,徐溶溶掀开了十分具有乡土气息的红花白底床单,下面果然飘起了两张纸片,小吴把纸片捡了起来,只见上面用清秀有力的字迹,写着几句诗。
“我看见你了,于是你是我的了。
我热爱你,亲近你,躲藏在每一缕经过你身旁的风里。
你在我的眼里如此甜蜜,如此美丽。
等着我吧,我将把世界上的所有美好,种进你的骨子里。”
另一张纸片写着:“我将把世界上所有的美献给您,MR.时。”
徐溶溶身体僵了一下,快速的迈步出了房间。赵信然正试图爬上梯子去研究天花板上的一块黑迹,被她从下面拽了一把裤子,差点摔下来。
“干什么,造反哪!”
“赵队,你看这个。”
徐溶溶把纸片递到赵信然面前。
“这个MR.时,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时逢生。”在赵信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咬牙锤墙,“我早跟你说了,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就光凭时这个姓你就想断定他有问题,太难了吧?”赵信然往下退了两步,把纸片接了过去,“我们也不是没调查过他,这人装归装,但毫无破绽,一个案发时永远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任凭怎么可疑你也没法抓他归案啊。”
“可是!”
“可是什么?”
“你不会动动脑子吗,他显然不是自己亲自出马,而是教唆张晓松替他犯案,这样下来无论你怎么查,他当然都有不在场证明。老秦一定就是去跟这个人了,他有危险!”
“他能有什么危险,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现场取证还没做完呢吧?”赵信然一指房间,“有什么关于休假人员的话私下再跟我说,现在,先干正事儿。”
话音刚落,小张接了个电话,脸色越来越凝重。
挂了电话后,小张跑到了赵信然面前。
“赵队!有个匿名邮箱给警队发了好几封邮件,邮件里举报有人长期非法囚禁多名女性。”
赵信然眼皮一跳。
在他询问之前,徐溶溶已经比他先急着开了口。
“被举报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叫……时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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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的?”
林茜茜忽略掉时逢生语气里的不自然,她笑了一声。
“您这是在向我承诺,我将是您的唯一吗?”
时逢生不再说话,只有轻嘲的笑意,看起来像是在耻笑着她的拙劣演技。
车子开过了第二个隧道,路边稀少的建筑物和很久都看不见一个行人的人行道代表着离市中心已经越来越远。赵西屿开的车始终没有再出现在林茜茜的视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