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卖不出去
“啥，又要去县城？”
吃过早饭，徐桂芝正打算出门去忙活，听闻陈茉等人要去县城，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因为陈卫国亲事已经定到了十月份的国庆节，两家已经开始提前准备走动，还有新房子眼瞅着就要盖好，最近家里人来人往，乱得厉害。
陈国栋负责招呼村里的老爷们儿们出力气活儿，徐桂芝一边忙着张罗儿子婚事，还得操心这群老爷们儿的吃喝问题。
至于那些人情世故往来，更是要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到。
尤其是临近陈卫国娶媳妇，这种时候，可不能出什么岔子，让人家看老陈家的笑话。
虽然说村子里大家互相帮忙，盖房子找人不用出工钱，可干活儿的七八个老爷们儿，这么多张嘴，吃吃喝喝下来也是个吓人的开销。
眼瞅着钱哗啦啦往外流，徐桂芝早就没了前些天的意气风发，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
这娶个媳妇，算是把家底都给掏空了，如果到时候媳妇再是个黑心肝的，那这日子可咋过哟。
正可谓是，没有儿媳妇的时候发愁，马上要有有儿媳妇了，也发愁。
“这不是想着，家里最近到处都在用钱，我和二姐还有卫民也帮不上忙，去县城看看，能有什么营生，多少能赚点钱，给家里分担点。”
即使面对徐桂芝刻意拉着的脸，陈茉也不畏惧，笑眯眯的说道：“你和我爸也别太累，盖房子这事儿咱也不着急，时间上充裕着呢，累着身子多不划算。”
这一番话下来，有理有据，最后还打了感情牌，瞬间让徐桂芝心里熨帖很多，格外痛快的就准了这次姐弟三人去县城的请求。
陈梅和陈卫民两人，眼睁睁看着老妈的表情由阴到晴，对于陈茉可谓是由衷的佩服。
近年来已经到更年期的徐桂芝，脾气是越发难缠了，很多时候，都是完全不讲道理。陈茉这四两拨千斤的沟通技巧，可以说是相当厉害。
得了徐桂芝的首肯，姐弟三人就带着一百支润唇膏出发赶往县城。
照旧是走两个小时土路，因为昨天还下了场小雨，路上满是泥泞。
陈茉一瘸一拐的走着，再次在心里咬牙，等卖了润唇膏赚到钱，一定要买辆自行车。
交通工具全靠腿的日子，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上午将近十点，姐弟三人带着一个小箱子，来到了县城火车站。
在网络还没有串联全球的时候，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绝对是真理中的真理。一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首当其冲就是火车站。
基本上在这个年代，如果一个县城里有国营饭店，国营商场，或者国营宾馆，招待所，那基本不用想，以上这些，全都在火车站附近。
这是个哪里有火车站，哪里就是既定市中心的朴实年代。
水牛村所在的这个小县城，没有国营宾馆这种高档次的配置，所谓的国营饭店，其实也就是几间相对干净的店面，至于国营商场，就是个二层的小门楼。
商场一层，卖的是水果蔬菜米面粮油，二层则是衣服和生活用品。
因为国营商场里的东西价格昂贵，所以大部分的人平时是不逛国营商店的，车站旁边，有的是偷偷摸摸开起来的杂货铺子小门脸房，里面的东西更经济实惠。
还有些租不起门脸房的散户，偷偷摸摸的在国营商店附近摆个小摊子，更有些小心谨慎的，索性把东西揣怀里，做贼似的拉着往来的行人，低声询问要不要鸡蛋或者鱼虾。
除了猪肉，基本上五花八门都有卖的。
这年头的猪肉可是稀罕东西，价格也贵，能买得起猪肉的人家，还是会选择国营商场，吃起来更放心。
陈茉三人在国营商店旁边找了个位置蹲下，小箱子就放在旁边，可能是因为他们三个模样稚嫩，来来往往的人群，没一个愿意来搭理他们。
半个小时以后，陈梅和陈卫民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脸色一点点开始变得焦躁。
毕竟来之前，两人被陈茉忽悠的信心满满，现在落差太大，实在是难以接受。
陈茉心里琢磨着，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要主动出击，打出知名度，招揽回头客，这样接下来的买卖，才能越做越顺心。
她在来往的人群中来回打量，等看到一个衣着得体的女人路过，笑嘻嘻的上去问道：“姐，要不要来看看我家的东西呀？”
女人应该已经有三十多岁了，听到一个模样精致的小姑娘，甜滋滋的称呼自己姐，心情大好，说道：“小姑娘，你们卖的是什么？”
陈茉顺势把提前放进兜里的润唇膏拿出来，解释道：“姐，你知道口红吧，我们这个东西和口红类似，但是又有些区别，叫做润唇膏，味道很好闻，现在天气干燥，用来滋润嘴唇非常实用的哦。”
女人瞧了几眼，嗅了嗅味道，眼睛亮亮的，问道：“果然很好闻，模样也很精致，我能试用下吗？”
陈茉迟疑片刻，点头道：“当然可以。”
先试后买嘛，不试试效果，怎么肯花钱买呢。
于是，女人从带着的小包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化妆镜，对着镜子涂抹片刻，突然哎呀一声，把唇膏塞给陈茉，说道：“糟糕了，我和陈先生约好的十点半，要迟到了！”
她一边说，在陈梅和陈卫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匆匆忙忙离开。
陈茉怔愣片刻，迅速反应过来，气的牙痒痒，感情这是遇到白嫖客了。果然，流氓是不分年代的。
接下来的半天，好运仿佛从陈家三姐弟身上彻底消失，她们的唇膏一支都没有卖出去。
中途还有个欧巴桑好奇他们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等打听到那所谓的叫做润唇膏的小破玩意儿，竟然要价二十块钱一支，大声嚷嚷的附近半条街的人都知道了。
众人看向陈家三姐弟的目光，好像在看二傻子。
这还不是最倒霉的。
下午的时候，应该是国营商场这边的散户越来越多，不知道谁去偷偷告了状，把治安大队的人给引了过来。
这年头的治安大队，其实就相当于几十年后的城管，七八个穿制服的男人从远处走来，散户们恍若惊弓之鸟，迅速四下散去，溜之大吉，唯恐被抓住盘问。
陈茉三人也吓得不轻，陈卫民抱起箱子，掩护着两个姐姐随着人群跑路。
好在因为人流量实在太大，治安大队过来，目的是为了赶人而不是抓人，姐弟三人这才成功逃过一劫。
等身后的治安队彻底看不到身影，累的呼哧呼哧的三人放下箱子，靠在路边歇脚，满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陈茉正想说点什么，一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自行车迎面驶来，四目相接，那人惊喜道：“陈茉，你怎么在这里？”
第10章 去省城卖
那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还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陈茉抬起头来，看到一张青春帅气的脸，脑海里顿时有了印象，想要开口的时候，却尴尬的发现已经记不清这个男生的名字，只好说道：“原来是你啊，好巧。”
正处于兴奋状态的邵琛显然没有注意到陈茉的卡壳，笑着说道：“是挺巧的，我和朋友约好去打篮球，他回去换衣服，我在这里等他。”
邵琛略作解释，看到陈茉身后还站着一男一女，试探着问道：“这两位是……？”
“我二姐，还有我小弟。”陈茉做了个最简洁的介绍，然后对陈梅说道：“二姐，这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的，帮我的那个男生。”
因为陈卫民还在旁边，陈茉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被李成功和朱霞找过麻烦，所以刻意说的有些含糊。
但已经足够让陈梅明白了。
好在因为记忆力好，陈梅还记得陈茉提过，这男孩叫做邵琛。
礼貌性的略作打量邵琛片刻，陈梅热情道：“你是叫做邵琛对吧，我听三妹提起过你，谢谢你那天仗义相助。本来打算等遇见你，要好好感谢你的，可你看我们现在，实在是有点……”
她的话没说完，但姐弟三人这风尘仆仆的狼狈模样，已经足够让邵琛明白，估计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邵琛摆摆手，赶紧说道：“小事一桩，您不用放在心上。不过这大下午的，你们怎么在这墙角蹲着？”
此话一出，陈梅和陈卫民姐弟俩都十分默契的看向了陈茉。
他们俩也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啊，说好的二十块钱一支润唇膏，带着大家发大财呢？
小骗子！
陈茉轻咳一声，满脸晦气的解释道：“出门来卖东西，赚钱养家糊口，在火车站那边，遇到治安大队来迅街了。”
上次见面时候的陈茉，一身漂亮的裙子，清新干净，美丽娇气到晃眼睛，这次遇见，竟然有点蔫蔫的。
两次巨大的反差，让邵琛觉得可乐，但他知道眼前这姑娘小脾气劲劲儿的，到底是忍住了，一脸严肃的问道：“你卖的是什么东西？”
陈茉随手从兜里掏出一支唇膏，说道：“诺，就是这个，你认识吗？”
邵琛随意瞥了一眼，有些惊讶：“口红？这小地方，还有口红……不对，你这些口红哪里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做的，要不然是天上掉下来的吗？”陈茉没好气的说道：“既然你认识，估计是以前给你的小女朋友买过吧？那你说说，我这唇膏卖20块一支价格算是便宜的吧？”
至于这究竟是口红还是唇膏，陈茉实在是没心思和直男纠结。
“20块一支确实挺便宜，我之前在国营商店买的，要好几百……”邵琛说着突然觉得不对，赶紧解释道：“那是给我妈买的，我没有女朋友！”
听到这句话，陈茉眼前一亮，满脸认真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邵琛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心脏莫名开始砰砰加速跳动，舔了舔略显干涩的唇，说道：“我说我没有女朋友。”
“……”
陈茉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上一句。”
邵琛愣住，片刻后讪笑着摸了摸鼻尖，说道：“我说我之前在国营商店里给我妈买过口红，价格要好几百块。”
就是这句！
陈茉脸色顿时兴奋起来，她转身拉住陈梅的手，笑道：“二姐，我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咱们这次，一定能把唇膏卖出去的！”
陈梅一脸懵逼，和旁边的陈卫民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才几句话的功夫，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倒是邵琛略作思索，就找到了关键，问道：“你想去国营商店里寄卖？”
“对，我们现在的东西卖不出去，不是因为东西太贵，而是因为接触不到有消费能力的客户，只要想办法去国营商店里寄卖，肯定能打开市场！”陈茉一脸笃定，说道：“消费环境和体验，才能无形中彰显商品质量，让客户买单！”
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也很专业，让邵琛忍不住有些刮目相看，他想了想，说道：“可是你有没有考虑到，这个小城镇，根本不具备几个有如此消费能力的人，哪怕有，也要碰运气。”
陈茉拧眉，很快就反应过来，和邵琛对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道：“去省城！”
大地方，才有大机遇，这个道理，永久不变！
他们俩一问一答语速飞快，陈梅和陈卫民根本插不上嘴，等听到要去省城，陈梅有些急：“省城有多远你知道吗，你姐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省城，不说别的，咱妈肯定不会同意。”
在这个交通工具靠两条腿的年代，确实有很多人，半辈子都没去过省城。
而且，就如陈梅所说，徐桂芝是肯定不会同意他们省城的，两个黄花水灵闺女，搁哪家父母会放心啊。
陈茉闻言苦了脸，邵琛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一片沉默中，有人骑着自行车从不远处过来，大声喊道：“琛儿，不是说好的在巷子口等我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那男生骑过来，稳稳地按下车闸停下，一抬头，看到了陈茉，瞪大眼睛问道：“陈茉？”
陈茉看了那男生两眼，不确定的说道：“顾红军？”
“嘿嘿，是我，这才一个暑假，老同学都不认识啦咋地？你咋在这里呢？”顾红军把自行车放好，没等陈茉回话，又看了看旁边的邵琛，奇怪道：“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邵琛随意道：“之前路上碰到，就交了个朋友。”
“……”
顾红军脸色顿时一黑，凑到邵琛旁边小声道：“陈茉可是我们镇一高铁打的一枝花，你小子如果是兄弟，就少打她的主意。”
恶狠狠地威胁了一番之后，顾红军转脸笑呵呵的说道：“刚才听你们说想去省城，我可以让我爸帮你们。”
邵琛低声啧了一声，顿时明白了。
和陈茉聊去省城已经是好几分钟之前的事儿了，感情顾红军已经来了挺久，一直躲在不远处处偷听呢，现在看问题没办法解决，赶紧跳出来献殷勤。
真他妈孙子。
对于小男生之间的暗流，陈茉这时候可没心思去在意，她听到顾红军的话，脑子迅速开始转动起来。
陈茉穿越来以后，对以前原主认识的人记忆都并不深刻，之所以还记得顾红军，是因为顾红军的父亲，顾鑫，是陈茉的高中老师。
当时徐桂芝决定让陈茉辍学，顾老师还特地来陈家做了家访，可惜陈家家庭条件困难，实在是没辙。
但是徐桂芝对顾鑫顾老师，却是十分佩服敬重的。
如果顾红军肯帮忙，让顾老师帮忙传个话，说替陈梅和陈茉在镇上找了份短工，暂时住在他家里，徐桂芝点头同意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陈茉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顾老师那里怎么搞定啊？”
记忆中的顾鑫，可是个古板正直的老师。
对此，顾红军说道：“放心吧，只要我说你出来赚钱，是为了能继续念书，我爸肯定会同意的，因为你辍学这事儿，他唉声叹气了很久。”
停顿片刻，顾红军又小声说道：“陈茉，咱们班的男生都知道你要辍学的事情了，大家都很难过。我暑假的时候，就组织了十几个人，去砖厂搬砖，我们约好了，每人一周去两天，等下个月月底开学，肯定能帮你凑一部分学费出来，你就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