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上摆着几样小点心,那人黛蓝色对襟长袍站在窗前,正好也看过来,静谧如画。
真真是如花美眷,一双眼睛会勾人似的,偏偏一股书生气息,一副练武身材,这也就成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李式了。
“娴娴。”他笑道,“先过来坐。”
姜云娴应了一声,有些羞涩地寻个椅子坐下,李式就坐在她对面。就见他抬手击了两次掌,在姜云娴疑惑的眼神中,大门被缓缓推开,仍是刚刚那短髯男子,领着一列侍女进来,每个侍女都清秀标致,举止比之宫女也不逊色,每人手上都端着碗碟依次进来。
不怪姜云娴惊讶,这种阵仗在富贵人家虽常见,但一个将军之子如何在这詹月楼做到这样的,这得砸多少钱?
待一桌珍馐上完,李式留了两个侍女下来服侍布菜。
李式朝她勾了下嘴角,顿时显得有些雅痞,“放开吃吧,这些都是不花钱的。”
嗯?姜云娴疑惑地看着他。
李式似炫耀又似平淡地娓娓道来,“算是我眼光独到。我原认识一个姓洪的掌柜,白手起家开了家饭馆,因为厨艺好味道独到生意做得风风火火,可因他有个不省心的儿子,去赌场输光了家当,还累得饭馆被砸,数年心血毁于一旦。我当时正好亲眼见了这事,见洪老板夫妇无辜可怜,就资助了他们一笔银子,让他们还了债,又贷给他们钱,让他们重寻了好地界开了酒楼……”
姜云娴眼睛一亮,接道:“他们开了酒楼后,你推波助澜,生意扩展到王公贵族,他们很快把钱还给你了?”
李式赞许地笑道:“真是聪明伶俐,洪老板就是现今詹月楼的东家,不过他还来的钱我没要,只要了一分的分红,以及我来时随时有可口的饭菜招待就好。”
姜云娴笑道:“啧啧,真是打的好算盘。”这詹月楼如今一分的分红也是相当大的数字了。
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他是这詹月楼的股东的。听够了夸奖,李式笑看着她,“试试味道?”
姜云娴点点头,这里她原本来吃过的,但还是乖乖夹了一口眼前的菜。
嗯,“很好吃。”口感和味道都没的说。
李式托腮笑眯眯看着她吃,“我已经和洪老板说好了,我们的婚礼宴席他们包了。”
姜云娴抬起头,“哇……但是我又吃不到。”
李式笑得扶桌,“娴娴你真是个宝!你想,等你嫁给我了,是不是就可以经常过来蹭饭吃了?”
姜云娴倒也不害羞,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李式道:“我还有个礼物给你,等吃完饭就带你去。”
“还有礼物?”姜云娴睁大眼。
“嗯,就是需要你走一段路。”
*
吃完饭的两人慢慢踱步在得冠道上,往只隔了一条街的璎珞斋走。
小厮和丫鬟都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因为容貌出色路上两人频繁地受到路人的注意。
姜云娴好奇,“这家璎珞斋好像是新开的,你才回来怎么会知道?”而且据说那家店款式新颖,很受贵女的欢迎。
“我在军队里时手下有个参将,家里原是做金银器生意的,后来来了京城便做起了首饰生意,我认识一些这方面手艺独到的老师傅,就介绍给他了,他家里的弟弟颇有些新颖想法,首饰铺子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好,便又开了好几家,这璎珞斋便是其中一家。”
姜云娴惊讶,是没想到他的人脉这么广。
这人想来并非池鱼,但能做到哪一步就不得而知了。
姜云娴玩笑道:“既然是熟人,我们去买些首饰是不是可以便宜些许?”
李式笑道:“这你就放心吧。”
待到了璎珞斋,上下三层雕梁画栋的倒是十分好看,一进门,那满目的琳琅珠宝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近处桌上罗列的那珍珠攒成的白兔式样华胜惹人喜爱,玉制的梅花簪古朴素雅,最巧妙的是那镶红宝的花蕊旁还带着白玉制的残雪,惹人怜爱。
这家首饰铺子火起来果然是有原因的。
两人走在大厅中央的过道上,旁边挑选首饰的妇人都往这边看,还有人小声笑道:“这是哪家的郎君娘子好生登对。”
离得不远,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姜云娴脸一红。
李式朝说话的妇人看过去,微笑颔首,那妇人反而害羞的低下头去。
妖精呐!
李式问道:“你可喜欢这里?”
姜云娴不解其意,道:“花样倒是都挺新颖好看的。”是要给她买首饰吗?
李式看向她笑道:“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了。”
?!!!
☆、前世完
看着姜云娴惊讶的神情,李式愉悦地笑道:“我向那个参将出钱买下了这里,就当我自己给你出的聘礼了。”
“跟我到三楼。”李式拉住她的手就带着她拾阶而上。
“哟!大哥!嫂子!”一上楼姜云娴就被这一声吓了一下,不仅是因为这话,更因为这粗犷狂野的男性声音。
循着声源看过去,果然是个声如其人的壮汉,穿的倒是绫罗绸缎,却是胡服样式,乌黑的粗发整整齐齐地束了个冠,下巴上也是干干净净,就是肤色黑了些,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之人。
这人恐怕就是李式所说的那个参将。没想到这样的人却是几家精巧首饰铺子的东家。
李式道:“匡驰,别吓着你嫂子。”
那名叫匡驰的汉子嘿嘿一笑,“粗人,平时嗓门大,嫂子莫怪罪。”
姜云娴但笑不语,他们一口一个嫂子倒叫的她不好意思了。
三楼没有首饰,只有几个小隔间,放了桌椅茶水,看着颇为雅致,想是待客用的。
“这位想必就是匡参将了。”姜云娴侧身行了个半礼。
匡驰忙拦下,“不敢担嫂子此礼……”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多了分戏谑之色,“嫂子第一次来吗?不知这铺子嫂子看着可还满意?”
旁边的李式接话道:“怎么,想把你别的铺子一并送给你嫂子当做我们的新婚贺礼?”
匡驰哀嚎道:“大哥,您行行好别再搜刮我了!您可知道现在这铺子盈利有多大?半卖半送给你我已经很肉疼了,全给你我连娶媳妇儿的底儿都没了!”
姜云娴忍俊不禁。
李式见逗笑了她,心情也颇好,“那这些你便留着娶媳妇儿吧!”见匡驰似模似样地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城东那地方我寻人给你说好了,改日你跟着老赵去看看。”
匡驰面上一喜就要冲上来抱住李式大腿,被李式及时一挡,匡驰见没得逞也无所谓,“大哥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李式:“知道我好,还不给你嫂子挑两件上好的首饰?”
“好嘞!”匡驰转头冲姜云娴笑道:“嫂子你等着啊!”
姜云娴见他逗趣,笑得乐不可支。
从璎珞斋出来,青竹黄鹂的手上已经拿了几个精致盒子,匡驰选的首饰皆是当下京城流行的款式,看得她心水不已。
姜云娴还颇有些不好意思,临上马车李式拦住她,从袖子里拿出几张纸。道:“这是这间铺子的房契,你拿好。”
姜云娴犹豫了一下最终坦然接过。
李式扶着轿门,“不知娴娴对我这未来夫君可还满意?”
“嗯……还可以吧。”口是心非的姜云娴故意道。
李式叹气道:“看来我做的还不够好,不过,可就算你不满意,你也只能嫁给我了。”
听着李式流氓土匪似的话,姜云娴笑道:“这么说倒似我受了委屈似的,全京城想嫁给你的人明明不知凡几……”
李式握住她的手,“可是我想娶的人只有你啊。”
姜云娴不争气地红了脸,挣开他的手,转身上马车,冲他做个鬼脸就吩咐马夫走。
李式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无奈的一笑。
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炎热,一连几天过去,转眼便到了乞巧节,这些天李式好像一直在忙,每天书信却没有断过。
今年的乞巧节阳光普照,天气好的异常。
青竹望着窗外笑道:“今年倒是不下‘相思泪’了!”
姜云娴笑应:“那岂不是好,本就是相聚的日子,合该高兴才是,哭哭啼啼的做什么呢。”这么说是因为前几年的乞巧节都下了雨。
青竹道:“今年既然不下雨,也不知道堂姑娘几个会不会来?”
“来了让祖母看着糟心,我是希望她们不来的。何况侯府又不少人巴结,何必来祖母这讨苦果子吃!倒是思宁姐姐和宜乐妹妹说了要来,我们姐妹几个可以热热闹闹地玩一玩了!”
这两个都是表姐妹,从小经常一起顽的。
姜云娴被伺候着穿上了刚做的鹅黄色的新衣裙,又戴上璎珞斋里的一副镶珍珠的头面,这样搭配起来显得很是机灵俏皮。
青竹看了一眼她,拊掌道:“姑娘真跟仙女儿一样,只可惜李公子看不到。”
姜云娴瞪了眼这些日子天天李公子的青竹,自己却又恍惚起来,好像好些日子没见他了……
*
一天在与姐妹的玩闹中过去,姜夫人还请了京里的杂耍班子,一家人看的好不热闹。正当晚,姜云娴和姐妹们准备好喜蛛和各自的瓜果,按习俗,第二天谁的瓜果上结了网,便是乞到了巧。
叙完话,姜云娴起身回房。
月色凉凉,微风习习,倒是颇舒服的夜晚。
月亮很亮,视野里一切都蒙了层白纱似的,觉得清清楚楚却又影影绰绰。
距离自己的小院子没剩多远时,一道小小的黑影一闪而过,姜云娴定住步子,“刚刚那是什么?”
青竹望了望安抚道:“怕是野猫窜进了府里,待会让人去找找看好撵出去。”
姜云娴点了点头,却隐隐约约觉得不安。
“呀!”青竹看向前方,“姑娘,那个身影……”
“什么?”姜云娴疑惑,走近些看,却见不远处一个遗世独立的身影缓缓走来……李式!
青竹捂着嘴低头笑道:“姑娘,我去那边守着。”
李式走到她面前,看着还呆愣愣的姜云娴笑道:“怎么,见到我高兴傻了?”
“你怎么进来的?”
李式答:“翻墙进来的。”
还真是直接。
李式笑道:“不然怎么能夜会佳人呢?”
“为什么不白天见?”姜云娴撇嘴。
“这些天工部事情太多,山西那边又闹了蝗灾,实在脱不开身。只怕得到我们成亲那会儿才能松快松快了。怕信里说不清楚,你又不大给我回信,干脆亲自来与你说清楚。”李式解释道。
姜云娴想了想,“这倒不该怪你,要不我以后勤给你写回信?”
李式笑得灿烂,“正是这个意思。”
两人闲庭散步,“这么多天没见有没有想我?”李式问。
姜云娴笑道:“你怎么和我哥哥一样,一分开久了就这么问。非得答个非常想,想的心肝都疼才满意。”
李式道:“那到底有没有想的心肝儿都疼呢?”
姜云娴笑道:“那倒没有,我心肝儿疼,你不会心疼?”她现在也会反攻了。
李式哈哈笑道:“那倒是。”
“现在实在是不早了,见了面便罢,你还是早些回去……”
卡在嗓子里的“吧”字还没吐出口,就淹没在李式的宽大怀抱里。
是真的很宽大,很温暖,很好闻。
姜云娴感受到他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耳廓,“那我回去了。”近在耳畔的声音也比平时更加低哑动听。
李式慢慢地松开怀抱,姜云娴退后一步,忍不住看向他好看的眉眼,只见他又淘气地眨了下右眼,道:“还是翻墙回去。”
姜云娴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只能道:“嗯,小心点。”
目送着他离开,姜云娴抬头看看越发明亮的月亮和满天的繁星,叹了口气便往来路走去。
才走不久,迎面见姜夫人带着几个丫鬟过来。
“母亲?”
姜云娴看了看她身后,松了口气,没有青竹。
“娴儿?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宜乐丫头刚刚出来赏月时看到你的瓜果上结了网,还嚷嚷要来告诉你呢!结果却找不见你,你们这些小的还真是不省心的。”姜夫人松口气道。
姜云娴轻车驾熟地伏在母亲身上撒娇道:“所以母亲来寻我了?”
姜夫人嗔道:“还不是心疼你这个泼猴儿。”说着又叹道:“没多久你就要出嫁了,可没多久在我身边了……你可还记得你那女儿酒还埋在那边的桃花林子里,没多久就要取出来了……哎,本来想埋个十八十九年的,结果却提前了两年!”
姜云娴继续撒娇,“你们都说那是个好归宿了,离得不远我隔三差五还能回来见你们一面,和在家时差不离的!”
姜夫人成功被逗笑,笑道:“我的娴儿,到时候可不能是隔三差五回来,就算是逢三逢五回来也不成的,让娘怎能不思念。”
姜云娴从姜夫人身上起来,搀着姜夫人往灯火通明的自己的小院子走,“我也长大了,总不能一直赖在您身边啊……”姜云娴正安慰着,猛地看到旁边围墙上的黑影,连话都惊得说不出口。
姜夫人及周围丫鬟还无所觉,姜夫人正笑着要答话,却见吕媛媛定住不动,顺着目光看向围墙,但还未等她看清是什么,一个温温热热的娇小身体便压下来,身体被一只小手猛地推向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