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今天又没吃药——杨幽
时间:2018-06-17 09:00:50

  “如果是钱的问题……”王娘子皱眉。
  “应该不是钱,田兄弟不是舍不得银财的人,至不济也不会舍不下脸面向我开口。”王大夫否认。
  田蓉跟田娇跟着田大娘一起回到田家,田三的事没有解决,这个事实从田爹跟田大娘的脸色上就能看出。
  因此两个女儿比往常更乖巧更听话了,不管是用餐洗漱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做什么不等田大娘喊就动作利索的完成。
  只是田娇敏.感的察觉到空气中异样,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田大娘对她好像更好说话,但在田娇不经意间,田大娘总是用复杂的神色看着田娇,让她觉得怪异。
  与此同时,田爹对田娇的态度也不自然起来,有意无意的会避开她,田娇曾想过是不是自己多心,问田蓉:“爹爹会避开你么?”
  田蓉不明所以,“跟平常一样呀?”
  田娇就明白这件事不能再与田蓉说了。她决定私下开始留心田爹跟田大娘的行动,过了不久,她留心到田爹跟田大娘避开他们说话,她也偷偷过去窥听。
  田爹跟田大娘都没有注意到田娇在附近,因为田蓉跟田娇从以前就对旁人私事不甚在意,在他们眼里,五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能做什么呢?
  田爹跟田大娘在同一个房间里沉肃良久,田大娘才开口:“不然就同意吧?”
  “我不是说过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田爹皱眉。
  “这都一个月了……”
  “之前都讨论过,我们已经做好决定就不要再提,我就是穷到要饭也不会把女儿给别人养。”田爹的声音大声起来,“谁知道你继母是安什么好心?”
  田爹话音一落,看到田大娘的神色,又改口:“阿好……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田大娘语气平静,“我与方氏不合,是我跟她自己的事,但以外人的角度来看,她是个合格的主母,就是为了不落人口实,她都不会特意对阿娇不好。”
  “这一个月……毫无三弟的消息,其他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继续坚持,但三弟还是不能回来呢?”
  田娇觉得茫然。
  娘亲跟爹爹想把她送走么?方氏是娘亲的继母?她去了别人家后是不是就不能回来了?
  为什么是她?如果她不去,三叔就不能回来吗?田娇茫然地走出家门,下意识的避开王家,她觉得她要好好想一想。
  恩,不问有才哥哥,自己好好想一想。
  田娇蹲在树丛旁,让树荫遮住阳光,阴影罩在她脸上,瞧不清她的神色。
  王大夫回到王家,按惯例与比较少见面的王有才进行父子之间的亲情对话。
  王大夫有时候觉得挺对不起这个儿子,他孤僻的性格可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疏忽所致,只是等到意识到的时候王有才就已经像现在一样不爱透露心里话了。
  他想到田三之前跟他提过的事情,决定用更和缓温柔的语气与王有才对话,但却发现这个儿子比往常更加木楞楞,他心下疑惑,停下话语,耐心的等王有才回神。
  良久,王有才问:“田三叔……还没回来吗?”
  王大夫挑了挑眉,按下心中的讶异,回答道:“是。”
  “爹爹……我能跟你去城里吗?”王有才抬头,目光定定地看着王大夫。
  王大夫觉得王有才有点陌生,他仿佛认不出自己的儿子。
  以前的有才是这样吗?
  王有才以往跟王大夫谈话,都是装疯弄傻,嘻皮笑脸没个正经,王大夫问什么他都插科打诨。王大夫跟王娘子专程谈过这件事,他们明白王有才心里想的多,但不爱说,所以也就不去多问,只管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王有才没有用过这么认真眼神看过王大夫。
  这让王大夫不自觉也严肃起来,“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王有才哑口,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他思绪也乱糟糟,只是在想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干等着,他只好眼巴巴地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王大夫。
  王大夫失笑,他其实并没有一定要获得答案,总归这是个进步,他心想,至少王有才现在会开口跟他提要求,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宁可迂回、藉由他人成事。
  至少坦率些了,我们是家人啊。
  “可以带你去,但过几天吧,我会再回来一趟,那次再带你。”王大夫想了想,这样回答。
  王有才想着他与王大夫的对话,漫无目的在村里小径走,边走边踢路上的石子,踢着踢着踢出兴趣来,开始左右张望寻找大小适合的石头,发现在远处蹲着的小小身影,莫名眼熟。
  “……这不是娇妹吗?”
  王有才走近一看,果然是田娇,看见她蹲着不说话,也蹲下推了推她。“怎么蹲在这?不是说想要多跟你爹娘在一块么?”
  田娇之前几天见不到父母吓坏了,所以田爹跟田大娘回家后,田娇就跟王有才说她要多在家跟爹娘相处,王有才理解田娇的想法,也很赞同,所以这几天他们见的少,不像之前一样。
  “有才哥哥,如果我不在下水村了,你会想我么?”
  听到这句话王有才吓了一大跳,他去扳田娇,想让她转过来面对他,因为田娇不只蹲着还低头,他不知道田娇怎么会讲出这句话,是认真还是开玩笑。
  “发生什么事?”他发现田娇抵抗他的动作,便放下手,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问。
  “以后你看不到我,你会想我吗?会忘记我吗?”田娇还是重复这句话,“你就回答会不会就好,还有,只有这一次,不许骗我,不要骗我。”她转过头,神色间不见情绪,“我要真心话。”
  王有才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田娇不在身边会如何,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只要他想,田娇就在那,现在稍微设想一下,他觉得……恐惧。
  怎么能没有田娇,这是他在这陌生异世的慰藉,他有点慌张,想要田娇跟他说“哈哈骗你的开玩笑”这句话,但看到田娇的眼神,王有才说不出口。
  田娇是认真的,这件事不是来寻求他的意见,她就是问字面上的意思,不是试探。
  “……我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王有才慎重的回答,他也认真地看着田娇,希望把自己的诚恳传达到她的心中,“但是,只要你还愿意见我,我在哪里都会不顾一切去找你,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不会走。”
  “或许短时间没办法达成,但我们可以等几个月、一年甚至五年十年。”王有才说,“我有一辈子。”
  王有才讲完话有点忐忑,他不知道这些答案能不能她满意,只见田娇站起来拍拍膝盖,“我知道了。”不打招呼背对王有才离开。
  在他见不到的地方,田娇慢悠悠地走,轻轻地样出一抹笑,如果他能看见,必定会看的失神,那是少见的,充满甜蜜跟幸福的微笑。
  晚上时候,田娇耐心等到田蓉睡着,她慢慢起身,跑到爹娘的卧房敲门。
  田大娘一打开门,突然有个黑影迅速地往自己怀里猛扎,她吓了一跳,定下神一看才认出是田娇:“阿娇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田娇紧紧搂住田大娘,她想多在怀里多待一会,闻着娘亲好闻的味道,过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娘亲送我去外祖母那里吧。”
  田大娘听到田娇讲的话,震惊的要她再重复一次,确认没听错,她急匆匆问:“你怎么会要想要去外祖母那儿?”
  田娇紧闭嘴巴,说什么都不肯答,最后田大娘逼问的紧了,也只憋出来一句:“我想外祖母。”
  田大娘听到这句话,她心疼的无以复加,心中酸的不行,她低下头紧紧搂着田娇,呜呜地哭。
  听到田大娘哭声,田娇也忍不住眼中蓄满泪水,她勉强忍住,扭头看向田爹,“爹爹也同意吧,好不好?”
  田爹走过来,紧紧的把田大娘跟田娇抱在怀里。
 
 
第21章 
地牢里狭仄阴暗,还隐隐带有霉味,在角落处隐隐看得出湿润的青苔,只有开在高处的一扇小窗勉强能知道现在是晨起还是日落。
  田三盘腿坐在里头,他闭目不语,维持这个姿势巍然不动。
  地牢固定有人送吃食,但就是每日一碗水一颗馒头这样饿不死渴不死的程度,田三并没有矫情,说什么我才不吃他们给的食物,每一次都很干脆地吃光。
  一开始他会看着窗外太阳升落计算天数,后来他就停止这个行为,因为光线晦暗不清,索性不睁眼,终日闭目在心中默背四书五经、经史子集。
  他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所以他不会如他们所愿。
  田三觉得他胸中有一把火,使他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这种感觉在之前二十年曾为没有过,这让他即使是在重复且单调的环境中,都能让他保持警醒。
  他想着自己以前的人生,安静、听话且顺从,大哥在就听大哥的,大哥没说话就听二哥的,有人寻求他的帮忙,他一概来者不拒。
  田三时常想,他是不是多余的那一个。
  所以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目的,他勤奋念书……终于成为他人眼中的人上人。
  从来不是为了那些与他人谈论的理想或成为清贵的读书人,他的愿望就是那么直接简单。
  从书院回来后,田三考虑良久,最后还是跟马维摊牌,因为如果他失去了这些名声,那他活着除了给田家跟大哥蒙羞以外,还有什么意义?
  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现在的情况比之前预想的好上太多。
  这时远方传来脚步声,田三估摸着是又到了每日的放饭时间,他依旧闭目不搭理,左右他们不想饿死他,刑又不能上身,他们也只能这样干耗着。
  听到了碗盘放下的声音,却迟迟没有离开的声响,田三心里有异,他睁开眼看向外面。
  不是平常送饭的仆役,来人穿着棉布儒袍,洗得有些泛白,但看起来很干净,他搁下碗盘后,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田三借着微光认出来他是谁,闭眼不搭理,他实在厌恶的不想说话,更不想见到此人。
  “慎之,你这是何苦。”来人轻轻地叹口气。
  听到这话,田三嗤的冷笑一声,欲开口辩解,却又觉得与他无话可说,索性沉默。
  “马公子又不会亏待你,就老老实实照她说的做不好么?偏生要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来人继续劝导,“现在也不晚,低低头,道个歉,也就没事了。”
  听到这话,田三觉得忍无可忍,开口道:“……姚先,你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
  “可以不要自己的面子跟尊严,给他人像狗一般驱策使唤,卖弄抄袭本不属于自己的文才?”
  “我只后悔没有在一开始就察觉你的目的跟真面目,竟与你称兄道弟多年,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至极!”田三嘲讽,“本是读书人,奈何与畜生为伍!”
  “我没资格像你这般清高。”姚先一副可惜的模样,对于田三的辱骂如同过耳清风,仿若不知,“多想想你的家人,继续这些无谓的坚持,受苦的是你的亲人。”
  “……如果我与你们同流合污,才是对我家人的最大蔑辱。”田三讲完这句话,无论姚先后来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哩,田三都不为所动,姚先自己讲到口干舌燥,最后只好悻悻离开。
  待在阴湿的牢房这么久,田三觉得很不舒服,这时候他只能先安慰自己,至少比以前家里贫穷时的处境好,他依稀记得大嫂还未嫁进田家,大哥跟二哥都在外头忙碌奔波时,家里一个月都难吃到一碗干饭,他睡的住处屋顶年久失修,常年只能含糊应付过去,雨大了就要漫大水,至少现在吃的是粗粮馒头,下雨也不用淋湿。
  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沉下心冥想,现在也只能这样想,毕竟不知道期限,不知道结果,只能这样干等着,着实容易把人逼疯,如果不是田三从小就格外受得住寂寞,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这样调侃自己。
  又过了几日,一如以往地传来脚步声,但杂乱的脚步声显示来者不只一人,田三心中有好奇、有终于到了这一天的坦然,还有些恐惧,他静静地看向门口。
  “……三弟。”声音哽咽。
  田三眯着眼看不清前面的人,声音听起来莫名耳熟,他皱眉苦思良久,迟疑道:“……大哥吗?”
  田爹开锁走进来,试图扶起田三,但田三因为久坐而身体僵硬,而且长时间不见阳光、又营养不良,即便他鼓起气想站起来,手脚却酸软的无法行动自如。
  “是大哥……三弟,你受苦了。”田爹说。
  旁边的王大夫看他们两个搀扶的嗑嗑绊绊,便也过来一起帮忙,“田三弟现在受此大难,必有后福,当务之急是好好调养,脸色苍白,气血亏虚,需要多休息几日。”
  田三强撑着一口气,直到他们回到王大夫的药铺,田三忙问:“大哥……家里……”
  “家里没事,大家都没事。”田爹知道田三想问什么,很快地回答。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田三放下心,便晕睡过去。
  田爹见状慌张起来,正要去喊人时王大夫走进来:“无妨,精神紧绷太久,一口气松下来而已,我刚刚已经检查过,田三弟年轻力壮,基本没有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将养,勿劳心劳神即可。”
  王大夫说完话,就出房门把空间留给田爹跟田三,他瞧见王有才站在旁边探头探脑的模样,一时好气又好笑:“你在那里做什么?”
  “田三叔没事吧?”听到王大夫发现自己,王有才摸摸鼻子问道。
  “能有什么事?”王大夫反问,“他们不是普通的愚民莽夫,全凭一股气去闹事,反而在冲动之下酿出大祸。囚禁田三的人知道厉害,因此只是关着他,不敢虐待、没有刑求。”王大夫边说边摇头,“如果田三弟不是秀才,多半没有这么好运气,但话说回来,如果他不是读书人,可能也不会遭此磨难。”
  “……因为他是秀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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