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病毒[犯罪]——海李
时间:2018-06-17 09:01:29

  陈佳期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虽然还是觉得有些玄幻,但也顺着接了下去,“从身份上来看,邢培林是司机,如果有一个小朋友真的因为车祸导致死亡,那么他的责任肯定跑不了,更何况他还喝了酒;而林婉怡是班主任,更没有推脱的余地,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人都要为此负责。”
  周沙点点头,“而这个幼儿园的小孩子都是什么人呢?”他朝这间宽阔的办公室里望了一眼。虽然这只是一间园长助理的办公室,但是家居摆件无一不透露着一股奢华,就连几步之外的鱼缸里,那几条摆着尾巴,悠闲自在地游来游去的鱼,也并不是普通的品种。它们的脑袋上鼓起一个圆圆的包,看起来就像寿星高耸的额头,莫名有几分憨头憨脑可爱,是市场上比较流行的罗汉鱼,一尾的价格在几百块到上千块不等。
  “非富即贵。”肖正宸笑了,接着他没说完的话头吐出这四个字,又朝门外看了一眼,转向肃海,“你那个发小,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吧,姓柴?”他想了想,“上一届领导班子里,是不是有个副省长姓柴,前几年退下来了?”
  肃海没说话。
  “我也不是胡乱猜测,就是根据你的家境稍微发挥了一下联想,毕竟能跟我局首席高富帅的肃海同志成为发小,怎么着条件也不能差嘛。”肖正宸开了个玩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这个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能上这所幼儿园的孩子,家里情况一定是比普通人优越的,如果一旦出了意外,林婉怡和邢培林,面对和他们不是一个阶级、不依不饶的家长,他们能承担得了这个责任吗?”
  虽然这种猜测一开始听起来非常不靠谱,但越往下说,竟然越觉得有几分可能性。
  肖正宸屈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总结道,“按照小周沙这个说法,那么他们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或者是由邢培林提出,或者是林婉怡,这个先不去讨论,总之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提出了不能回幼儿园,不然之后的后果将是他们无法承担的,另一个人随后也赞同了。就这样,他们暂时达成了共识,就这么开着一辆校车,带着车上的二十个小孩子,临时改变了路线,消失了?”
  “就算这个推论成立,但是带着那么多小孩子,对他们接下来的,不管是计划也好,还是行动也好,都不方便吧?”季甜反问道。
  “没错。但在当时的环境下,他们不得不这么做。一个是因为事发时正好在十字路口的中间,他们没办法在光天化日下,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把其他小孩子放下来,自己开着车扬长而去。再加上这些小孩子目睹了事故的发生,如果就这么把他们放下,那么一旦他们被找到,哪怕是只找到其中一个,事情就会随之水落石出。至于另一个原因嘛,如果后面真的到了不能挽回的余地,这些孩子就是他们可以谈条件的筹码。”
  周沙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但是只有两个成年人,要带这么多小孩子显然不现实,如果弄丢那么一两个,非但后面的条件谈不成,反而还会陷入更麻烦的境地。所以,按照我的猜测,他们之后会选择性的带走几个,把剩下的小孩子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等我们去找。而带走的那些孩子,家里一定不一般,这一点,林婉怡身为班主任,应该非常清楚。”
  房间里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只有陈佳期间或敲击键盘或者滑动鼠标的声音,在昭示着平静底下的暗流汹涌。
  又过了一会儿,连这种声音都停了。
  陈佳期回过头来,屏幕上发出的光还映着她的半张脸,看起来表情有些朦胧。
  “队长,副队,果然,找到那辆校车了。”
  ***
  牌照为镐A95XX的黄色校车在晚上的八点三十三分,被一直通过道路监控进行追踪的警察发现,它被遗弃在了距离X市八十多公里的坤县境内的一片荒地里。肃海等人在接到消息后立刻赶了过去,当地的民警早已经等在那里,并提前组织了所有警力对附近进行拉网搜索。
  “这一片儿原来都是文王村的地,别看这儿依山傍水,风景还不错,但是这地吧,实在不好,种啥都活不了。而且奇怪的是,但凡x市有个大旱大涝的,这儿都跑不了,所以文王村唉,也是挺苦的,稍微能有点儿能力的人都拖家带口地搬走了,就剩一片荒地了。”
  来接他们的民警姓刘,边说边带着他们往校车停着的地方走去,“大概三四年前吧,这一片被一个地产开发商买走了,说是要盖一个什么度假区,找了一堆专家来考察,还带了几个看风水的,折腾了好一阵子。结果呢,没等开始动工,那个老板就犯什么事儿被抓进去了,然后这地就一直闲置在这儿,不知道以后是什么个情况。”
  “哟,听起来挺邪啊,”肖正宸抿着唇角笑了笑,跟刘庆民并肩走在最前头,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支递给了他,“不是还来了几个看风水的吗,他们就没说什么?”
  刘庆民接过烟点燃了,放到嘴边深吸了一口,“没啊,这能看出来什么。再说,当时那个老板花大价钱把地都买了,也不会因为谁说了两句就放着不用。嗨,说来说去这不都是封建迷信吗。”他也笑了一下,看着肖正宸一眼,“对吧?”
  闻言,肃海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肖正宸。
  肖正宸顿时感觉到他没说出口的意思,大概是“在基层同志面前传播封建迷信你也真好意思”,他向来脸皮厚,想了想觉得……嗯,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在喉咙里发出了一个肯定的音节,又继续问道,“这附近有人居住吗?”
  刘庆民摇了摇头,“没有,之前卖地的时候,文王村的人都搬走了,现在整个就是一个荒村,从这条路往下,再走个两三公里就是了,不过肯定没人了。喏,”他脚步顿了一下,身后跟着的人也都停住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就是你们要找的那辆车了。”
  这是一辆黄色的二十二座普通客车,车体还喷绘了一男一女两个卡通小朋友,他们共同拖起了一个地球一样的圆形,那是筑梦国际幼儿园的标志。
  车上空无一人。
  比他们早到十分钟的祖平已经带着他的人忙活了起来,偶然抬头,从车窗看见肃海等人过来,他就从车上下来,迎了过去。
  “哎呀,小祖,”肖正宸笑眯眯地跟他打了招呼,“辛苦辛苦。”
  祖平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他继续说道,“我看过了,车上没什么特别的痕迹残留,估摸着那个司机和老师就只是把车开过来,然后把小孩儿都带走了,没干别的。”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哦对,在车上发现了一个背包,是个小青蛙样子的,看上去应该是被带走的哪个小孩儿的,里面装着几个小手机,还有几块儿童手表,就是市面上很流行的,可以打电话,家长还能通过手表查询小孩儿位置的那种,不过都已经处于关机状态。”
  众人走到了车前面,祖平从一个工作人员那里拿过了那个书包,把里面的手表挨个儿拿出来给他们看了看,“应该是他们下车前把小孩儿的手表和手机都收了,然后留在这里,而关了机之后,附近的信号塔就接收不到手机发射的讯号,我们自然就没办法通过定位找到他们。”
  肃海接过来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他来之前问过柴修齐了,元宝身上没有这些东西。他又把书包交还给了刚才的工作人员。
  肖正宸显然更关系祖平话里的前半部分,他挑着眉问道,“车里没有其他特殊痕迹?比如有人跌倒、受伤之类的?”
  祖平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顿了顿,摇摇头道,“没有。”他斟酌了一下,“车里很干净,我们能提取到的也就只是普通的痕迹,毛发和衣物纤维的残留,鞋印,指纹之类的。你说的那些,目前都没有发现。但你也知道,车上的地面相对比较干净,能提取到鞋印是因为这些小孩儿今天去春游,有的踩了草坪,鞋底上沾了土,所以有痕迹。但总体来说,车里的地面上是留不下什么痕迹的,就算有人真的摔倒了,我们也没办法知道,除非他身上有能够留下痕迹的东西。至于受伤嘛——”
  祖平眉头皱了皱,“我只能说,目前没有发现血迹。如果是不出血的内伤,我们就更不可能发现了。”
  这个结果并不支持他们之前做出的那个推论,不过也算是意料之内,毕竟在真正的办案过程中,能够一击即中的情况少之又少,正确的道路总是在一次又一次出错之后,才慢慢被摸索出来。
  但尽管如此,二队的几个人还是感到了一丝失落,同时,疑问的情绪又冒出了头来,如果不是像推论的那样,那么会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以至于这辆校车上的那两个大人,和十六个小孩子,好端端地突然就失踪了?
  疑惑和不解在不知不觉间一层层地铺开,眼前的景象和这世间,又都笼罩进茫茫的雾气里。
 
 
第119章 终归虚妄 07
  二零一七年三月二十五日晚上九点零八分,距离筑梦国际幼儿园向日葵班的十六名学生失踪已经超过了五个小时, 周沙穿着一件薄绒夹克, 手里提着从街边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买来的几杯咖啡,腋下还夹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步履匆匆地走进临时被征用成为指挥中心的向日葵班教室。
  明明是周末的晚上, 相邻的几间教室却都灯火通明。教室里的桌椅暂时被推到了一边, 中间空出来的部分摆了一个移动白板, 失踪的十六个小孩子的照片被分成四排, 贴在白板的左侧,而右侧贴着班主任林婉怡和校车司机邢培林的照片。
  白板上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勾勾画画, 写了目前存在的几种猜测, 又在各自旁边画出了延伸线, 标明此种猜测里存在的疑点和不合理之处, 后面画着大大的问号。
  门没关,周沙走进去的时候看见陈佳期披着一件衣服缩在椅子里, 眼睛半闭着, 像是在打盹儿,她面前的电脑屏幕已经切换成了屏保动画, 一道道幽冥闪烁的光在她脸上悄然变换着。
  季甜站在窗口打电话, 听起来是在向还在外面搜寻小孩子下落的警察询问情况。
  肖正宸和肃海都不在。
  周沙把咖啡放到不知道从哪儿搬来的一张深色的办公桌上,又从里面取了一杯走过去递给季甜, 季甜接过, 冲他点了点头。
  几分钟以后,她挂了电话, 啜饮了一口,摇摇头说道,“还没有找到。”
  周沙“啧”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外面沉沉的天幕,那里层云叠嶂,相互拥挤堆叠着,没有一丝星月之光。他骂了一句,不免有些担忧,“晚上气温下降得太多了,要是还是找不到,等到明天早上,肯定会有人生病。”
  季甜沉重地点了点头。
  “队长他们呢?”
  “去开会了,”季甜看了一眼手表,“二十分钟前去的,估计马上就回来了。”
  正说着,肖正宸和肃海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肖正宸把手里的笔记本扔在桌子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浅眠的陈佳期便一下子惊醒过来,忽地一下从椅子里坐直,身上披着的衣服也掉在地上,她迷茫了两秒钟,这才反应过来,弯下腰捡起衣服,拍了拍上面沾着的尘土。
  肖正宸似乎是才发现自己不小心之间扰了别人休息,略带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对不起,真不是故意的。”
  陈佳期没觉得有什么,伸了个懒腰,自觉地走过来从桌子上拿了一杯咖啡,“没事儿,我就是稍微眯一下,本来也打算起来了。”她边低头喝咖啡,边从身上摸出手机来,等了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她摇了摇,“定了九点十五的闹钟,刚好。”
  肃海进来以后就直接站在了白板前面,低着头一边凝视一边思考着。
  等到这边的对话正好有个空档,他便转向周沙问道,“你那里的调查什么情况?”
  周沙连忙把喝到一半的热咖啡咽了下去,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翻了翻。
  “先说林婉怡吧。林婉怡,三十三岁,两年前从X市第一幼儿园离职,转而到刚刚建成的筑梦国际幼儿园上班,究其原因,两个字:高薪。筑梦国际幼儿园的园长楚丽丽每个月给她开六千块钱的薪水,再加上各种补贴,零零总总算下来将近八千,这个薪资水平对大部分人来说都非常有诱惑力。”周沙顿了一下,“比如我。”他感叹了一句,“想不到现在幼儿园老师都这么赚钱了,唉。”
  “林婉怡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大女儿今年八岁,小儿子四岁。三年前,因为丈夫出轨,林婉怡离婚了,两个孩子都跟着她,前夫一开始还按时支付孩子们的抚养费用,但是过了没几个月,和小三搬到别的城市去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给林婉怡打过钱。正常状况下,以林婉怡的工资水平,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生活还是足够的,但不幸的是,就在过年前,她的小儿子被查出患有尿毒症,而且病情恶化的非常厉害。”
  “林婉怡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弟弟,叫林见深,平常就是他们两个人轮换着去医院,非常地辛苦。据林见深说,她姐姐生性善良,做事认真仔细,非常有责任感,是不可能做出这种带着全班十六名同学,莫名其妙就消失的事情的。我走访了一下林婉怡的邻居,包括她儿子病房里的其他病患家属,这些人都对林婉怡的评价非常高,要是浓缩成一句话,那就是我国传统妇女的优良品质都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总之,没有人相信林婉怡会做出这种事儿。”
  肃海抿了抿嘴唇,声音低低的,“她儿子的治疗费用大概是多少?”
  周沙料想到这个问题一定会被考虑,因此也早早地打听过了,“目前总共花了六万多,因为很多药都是进口的,所以医保只能报销很少的一部分,我问过主治医生,如果后续治疗不间断的话,在找到合适的□□进行移植之前,保守估计也需要十多万,手术另算。”他又叹了口气,“林婉怡没有房产,在鸿兴路缘和居小区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她离婚的时候为了取得两个孩子的监护权,放弃了跟前夫共同分割房产的权力。她前夫离开X市之前把房子卖了,象征性地给了她五万块钱,后来也都拿来给小儿子治病了。”
  肖正宸用三根手指摩挲着下巴,那里已经长出了细细的一层胡茬,“这么说,如果林婉怡因为经济原因,想要绑架班上的孩子们换取赎金,来给自己的儿子治病,似乎也说得过去?”
  肃海闻言转过头,一脸看傻子的表情,“那她绑架一个不好吗?绑架一个班是想凑齐这些家长搞个众筹吗?”
  “……”肖正宸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从实际操作的层面上来看,选定一个目标进行绑架,比莫名其妙带着一个班的孩子都失踪来得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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