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今天会见到你......”程昱底笑。
眼瞧着话又被说完,两个人依旧不想分别。一个觉得这个时候若是提出送她上楼太过冒犯,另一个却想着邀请他上楼会不会太不矜持。
“对了,那天舞团有什么急事?”可几秒之内搜肠刮肚,程昱只找到了这个话题去聊。
“哦,有个新舞剧,还有一支广告的伴舞。”
“要找你去演?”
焦糖捣蒜般点头。
“会不会太累?”
“没有没有!舞剧还在筹备,等到排练阶段都是两三个月之后的事了。”
程昱却有些担心,焦糖这又是广告又是新舞剧,平时再给盛果果来上几节课,会不会影响到她的恢复。而且她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事,别不是为了还他的钱吧?
“……嗯……”想了半天他还是斟酌着开口:“那个,钱我不着急你还,你先把自己照顾好,别太累着。”
焦糖继续点头。
她那乖巧点头的样子让程昱以为,之后她就要每天从舞团回家后乖乖地拓着硫酸纸在他手写的字帖上练字了。
一点都没想到,在第二天晚上,他就在酒吧的吧台上遇到了他前一晚才仔细叮嘱过不着急还钱,要好好照顾自己的那个人。
第20章
程昱这天晚上下了班, 有同事邀请他一起去酒吧喝点小酒放松放松。
杨林今天在手术台上出了点事情,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地解决了,但他还是心有余悸。现在的医患关系这么艰难,要真出了事谁知道他作为医生的职业生涯会不会就此完蛋。
因此晚上下班之后他找了一家宁市特别有名的酒吧发泄压力。
进了酒吧,几个人找了个距离吧台不远的卡座坐下。等酒上来后杨林喝了一杯之后就下舞池跳舞去了, 剩了程昱几个同事坐在卡座。
“程昱, 你不喝吗?”另外一个医生喝了口酒后,见坐在卡座里看手机的程昱问道。
程昱抬起头笑道:“不了, 一会儿我还要开车。”
“找代驾不就行了!哪有来酒吧玩手机的!”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继续低头看手机。
他一向喜静, 程瑾吐槽过他很多次说他活得不像是个三十一枝花, 而像是位七十岁退休闲赋在家的老干部。
今天如果不是为了陪杨林, 他一般是不会来这种吵闹又喧嚣的地方。音响的声音大到和别人说话必须凑到对方耳边才能听得到, 而且鱼龙混杂。他只来过几次,每次都有不少女人想要请他喝酒。
他很喜欢他的老年人生活,并不喜欢喝不认识的人请他喝的酒。
低头打开微信给焦糖发了条消息过去, 这个点,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她也应该到家了吧?也不知道昨天他给她的字帖, 她有没有照着写。
一想到她把硫酸纸蒙在他一笔一划写出的字帖上,描着他写过的笔划, 程昱的心就像是喝了杯烈酒似的,烧得厉害。
只是把微信发了过去后,平日里总是秒回他的小姑娘今天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还在练舞?或者是在洗澡?
发觉自己的思维在想到“洗澡”二字之后, 便跑得越来越远。不敢再接着想下去,程昱连忙举起桌上他点的冰镇苏打水猛灌了一口。
杨林在舞池里跳了会儿舞后回到卡座补充水分。
“你怎么还在这坐着?”杨林在程昱身边坐下,拿起桌上一杯酒仰头给自己灌了下去。“和大学里女生给篮球队的男同学看包一样。”他奚落道。
程昱笑笑,拿起夹子给杨林的杯子里又夹了几个冰块进去。
“我是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杨大医生在舞池里跳够了要回来打趣我这个老年人了?”他笑着对杨林说道。
“那什么,我过来就是和你说一句,我刚刚好像看到你那个外甥女了。”
外甥女?这个时间这个点,出现在这里的“外甥女”只能是那个假的——
焦糖。
“她在哪?”程昱皱着眉头站起来,眼瞧着就要去把人拎过来教训。
“诶诶诶你别激动啊,我就是看到了给你说一声。姑娘好歹都那么大了,又不是美国21岁之前不让喝酒。”杨林见程昱像是动了气,连忙拉住他劝道。
“刚我见她在舞池里跳舞,瞥了一眼没细看,就见那姑娘转身去吧台了。脸我没看清楚,就觉得那个身形气质特像,所以过来问问你看是不是。”
程昱向杨林点了点头,立马就转身朝着吧台走去。
刚从医院出来没几天就跑酒吧,不是一个病人该有的素养。但是今天的焦糖实在是心里难受,她一定得找点方式来给自己排解排解。
下午那会儿,她原本在舞团的小练功房里继续恢复训练。突然就透过练功房门上的透明窗户看到几个一身商务西服提着公文包的人从走廊里走了过去。
待她结束今天的练习准备回家之时,就看到宁远一脸笑意地送那几位穿着商务西装的人离开剧院,他们身后还跟着徐冉。接着在更衣室里,徐冉就趾高气昂地对她宣布,原定她要参加的广告拍摄,现在因为她的伤病问题,换人了。
而被替换上去的那位,就是她徐冉。
“你的?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是你的?”徐冉把焦糖堵在更衣室柜子前,满脸嚣张地道。
“拜托你把自己看清楚一点,别觉得什么东西都是你的,谁都在抢你的东西。做人要不要这么白莲花啊?”
同样的地点,几乎同样的情形。只是上一次在更衣室里居高临下的人焦糖,这次宣布对方是个loser的人则变成了徐冉。
被徐冉那样的人如此奚落,对于焦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从剧院出来后她就像是失了魂似的,一直在外面乱转,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宁市这著名的酒吧街。华灯初上,各家酒吧纷纷亮起了自己的招牌灯。焦糖随意走进去一家,点了杯酒给自己灌完之后就下了舞池跳舞。
凭什么?凭什么徐冉那样的人竟可以从她手中抢走那么多机会?一个月前在更衣室的焦糖对上徐冉有多骄傲,今天下午在那同一个地方,对上徐冉的焦糖就有多落魄。
如果,如果她没有在一个月前用了手段让徐冉没办法上台,到今天她是不是不会失去这个机会?
不,如果一个月前她没能上台,赞助商如何能想得到她?
赞助商想要的只是一个会跳舞的人,而不是焦糖。也因此,她能够如此轻易的被替换掉。
她在这个舞团里的路,无论如何去走,都好像只有一条死路了。
浑浑噩噩回到吧台,仰头把手中的酒给自己全数灌下肚后,她又向调酒师点了一杯长岛冰茶。举杯刚要仰头将酒下肚时,突然斜斜出现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杯口。
“谁啊有病?!”焦糖红着眼向右猛转头,正想把那个不知好歹压住她杯口的人痛骂一通,就看到了程昱沉着脸色站在她右手边上。
他目光阴沉地看着她。尤其是在看到她面前的几个空杯后,那眼底的风暴越聚越多,仿佛下一秒就要掀翻了这整座酒吧。
“你自己起来还是我帮你起来?”盯了焦糖半响,他终于从嘴里挤出了句话。
同坐在吧台顾客里,有人端起自己的酒杯识趣地远离风暴中心,有人在津津有味的在一旁看戏,还有的人不长眼地上来充当护花使者。
“哎哎你这是干嘛啊?!放开她!”坐在焦糖邻座的一个男人掼下自己的酒杯,挺直了脊背对着程昱就是这么一句,话音落下他还想要抬手扶上焦糖的肩膀。
程昱稍稍抬起自己一直死盯着焦糖的目光,瞥了那人一眼。
“滚。”他轻轻的对那男人说道。
酒吧里,DJ台上的DJ依旧闹轰轰地打碟,舞池各处都在群魔乱舞,可那男人在程昱开口后硬是战战巍巍地停下了空中的手。
“呸!什么玩意!”男人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周围看戏的也又往后退了退。
“你松开!”被按住了酒杯的焦糖抬头恨恨地看着身旁的程昱,想要伸手去推他,却被对方一手抓住了手腕。她用力去甩程昱的手却总失败,最终只能挫败将头扭到另一边去。
“你自己起来还是我帮你?”程昱冷着一张脸,还是方才那句话。
吧台后的调酒师大概是看不过程昱对焦糖的这般态度,忍不住出口劝阻。
“先生,请您放开这位女士。”
程昱闻言,偏头扫了那调酒师一眼,少爷脾气也上来了。
“我管我的人,你插什么手?”
接着又低头对着焦糖第三遍道:“你自己起来还是我帮你?”
“你松开!”手腕被程昱紧紧攥在手中,焦糖气得眼睛和脸颊都开始发红。
两人动静不大,但估计是程昱气场太大,引来了周围一圈人的视线。下午的糟心事没散去,这会儿又在酒吧被程昱抓了个正着,此时心火更是燃得旺盛。
“你松开!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谁啊你!放开!不松我就喊保安了!”今晚焦糖喝了不少酒,而且酒精度还不低。这会儿酒气一上来,脾气更是蹭蹭蹭地往上涨,平时对上程昱时她藏起来的那股桀骜不驯的劲现在全部冲了出来。
“你给我松开!”
这时候程昱的几个同事也跟了过来,见到他和焦糖闹这么大动静纷纷劝阻。
“老程,差不多得了啊,给小姑娘留点面子。”
“你外甥女都多大了,别跟管小孩似的管她。”
“犯了错也不能这样子教训啊,回家慢慢说就好了嘛。”
程昱闭了闭眼,深深吐了口气,不想再多说什么废话。给同事们丢下一句话后,她长臂一伸,将焦糖拦腰抱起。
“帮我拿包。”
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挣扎着的焦糖向酒吧门外走去。
第21章
到底是有身形上的优势, 任凭焦糖如何挣扎尖叫踢腿,程昱把焦糖牢牢抱起在怀中。
程昱的同事头一次看到他像是今晚这般生气,或者说把情绪如此的外露,当即便被吓得酒醒了大半。当程昱抱着焦糖走到自己的车前时,杨林就带着这两人的包和衣物也跟了过来。
杨林帮他给车解锁, 又将副驾驶的车门拉开。程昱把焦糖塞进副驾驶扣好安全带, 却不想这混丫头竟然还不安分,解开安全带扣着车门的锁就要下车。
这个样子他完全没有办法开车。
可同来的几个同事又都喝了酒。
“你再闹, 这辈子别再想坐我的车。”程昱狠下心, 对着副驾驶座上的焦糖冷言道。而之后, 那姑娘竟然真的就安静了下来。
心中的气头稍缓, 程昱向杨林点了点头道别。
“别对小姑娘太凶。”临离开前杨林这样叮嘱道。
对焦糖凶不凶, 这还是得看她自己熊不熊。
程昱启动车子, 直接往焦糖家开去。一路上,焦糖都乖乖地垂着头坐在副驾驶座上动也不动。可车都快开到她家了,她却突开始哭闹。
“我不回家!我不要回家!别送我回家!”她开始毫无缘由地开始哭泣, 接着拉开了自己的包,然后按下车窗一把从包里掏出钥匙又把那钥匙从窗口扔了出去。
这架势太过声势浩大,程昱没有办法无视, 只能先把车停到路边。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此时此刻他也意识到了,焦糖必定是遇见了什么事情心情极度糟糕。“那你不回家想要回哪里?”程昱柔声问道。
他一见到焦糖的眼泪心头就不自觉地发软, 不到半个小时前他对她还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模样,可此时见了那扑簌簌落下来的眼泪便立马化为了绕指柔。
“反……反正不要回家!”焦糖抽抽搭搭地边抹泪边,她整个人缩在座位上, 像个可怜的小团子。
她不想回家,回到家后便全是与芭蕾有关的东西。阳台上挂着她洗好的练功服和大袜,打开冰箱的门便能看到一双双缝好的足尖鞋,窗边的把杆上挂着练习时使用的tutu裙,沙发上则随意搭着冬日里用来保暖的护腿和肩袖。
她今晚,不想看到任何与芭蕾有关的东西。
程昱解开了两个人身上安全带的扣,伸手将缩在座位上的焦糖抱起放入自己的怀中。接着他就像是一个哄女儿睡觉的父亲一般,一手温柔地搂着坐在他膝头的焦糖,一手则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为哭得快要打嗝的她顺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程昱不解地问。可焦糖却始终不回答他,只是不停地重复着“我不要回家”。
眼见时间越来越晚,一直坐在车上也不是个事。哭累了的焦糖在酒精的作用下慢慢睡去,程昱便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副驾驶座。
焦糖把自己家门的钥匙扔了,而且那种扔法显然是没有办法找到。于是他只有重新启动车子,带着焦糖回他自己的家。
程昱就住在离中心医院不远的小区。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九十平左右。其中主卧自住,次卧被他改造成了书房,没有客房。总的来说,就是标准的单身汉装修。
程昱把车停好后焦糖依旧没有醒来,他只能再次公主抱把小姑娘抱上楼。他没有照顾醉汉的经验,面对着这个在自己面前完全放心睡去的姑娘,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小心翼翼把焦糖抱进主卧,帮她脱掉了脚上的鞋和袜子,而遇到小姑娘的卫衣外套时他又开始发愁。
宁市最近入秋失败温度回升,即便到了十月初可天气依旧温暖如春。抱着焦糖的时候程昱就发现了,这姑娘就只穿了一件稍稍加厚的卫衣,卫衣下面除了bra就再都没有什么其他的内容了。
这一认知让程昱顿时心潮澎湃,身上的反应也没有办法控制。
他是一个成熟健康且清醒的男人,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程昱坐在床边,体贴地为焦糖拉上被子。卧室落地窗的窗帘拉得严实,灯也只开了床头灯一盏。房间里的全部光源都集中在焦糖左手边床头柜上,那盏发着温暖黄光的小台灯的灯罩里。
又为焦糖拈了拈额边的碎发,程昱深吸了口气,最后还是没能控制得住自己,微微俯下身,在焦糖的额角上印下了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