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芭蕾圈很小,转来转去也就是那些人。焦糖看着谢枫,脑海中影影绰绰地浮上了一个人影。
“啊!您是谢枫老师!”
谢枫早年也是兰芭的舞者,技术很好,但由于伤病的原因,只晋升到一级独舞时他便从舞蹈演员的位子退上下来,转而变成了舞团的编舞老师。
焦糖在九岁那一年应选了当年兰芭圣诞剧目《胡桃夹子》里的儿童舞蹈演员。当年那一场《胡桃夹子》的编舞便是谢枫,并且他还在其中饰演了女主角克拉拉的教父一角。
因为不是前任首席,所以舞团里也没有挂他的照片,所以焦糖忘了他是谁也情有可原。
“程昱,我要给你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谢枫老师!当年训我们训得可凶了!”认出了来人,焦糖拉了拉程昱的胳膊,认真地给程昱又介绍了一边谢枫。
“我那是器重你!不然我为什么不对别人那么严格!”谢枫听了焦糖的介绍之后被气笑。“我听人说,后来你考进了瓦岗诺娃,之后就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你了。”谢枫回忆起那段时光,脸上满是怀念。
焦糖笑着点头。
“后来才知道,老师您当时已经可以说是很温柔了。”
这晚遇到了谢枫,让焦糖很是兴奋,直到她与程昱坐上了车回家的时候她还拉着他叽叽喳喳个不停。
“不过谢老师为人很低调,你今晚那么多大牌都不知道怎么会认识他?”
“我大概是刚好看过那一年的《胡桃夹子》。”程昱回答道。“当时是陪着程瑾,结束时她说要去后台转转,所以就知道了当晚的编舞老师和教父是谢枫老师。”
“你看的是哪一场啊?”焦糖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胡桃夹子》作为圣诞节的传统节目,通常一演就是一个月。
“应该是平安夜那一场。”
程昱话音刚落下,焦糖就抓紧了他的胳膊。
“我的演出正好就排在平安夜那几天晚上!”
程昱没有想到几句话竟然牵出了两人曾经的一段缘分。焦糖九岁的时候正是十年前,十年前他恰好是二十一岁。
那年圣诞节他陪着程瑾看了自己出国前最后一场兰芭的芭蕾,之后再当他走进兰钦大剧院时,便是今年的九月,焦糖那一场《吉赛尔》的处女秀。
“你是不是十年前就记住我了呀?”焦糖拽着程昱的手无比娇羞地问道。“所以今年在后台遇到了我就那么帮我!”
程昱有些头大地看着焦糖,对这个问题束手无策。
这要怎么回答?说他确实是因为十年前的一场记住了她?然而他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啊!然而看着焦糖那期待的小眼神,还是骗她说确实有记住她?
可这样子不就成了变态了吗……
程昱头疼,小女朋友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浪漫思想,这叫他如何是好?
最后,程昱看着自己可爱到爆炸的小女朋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按了个按钮升起了阻隔车后座和前座的挡板。
“嗯,当时就觉得舞台上的那个小姑娘可真有灵气。今年在后台见到你之后就觉得非常的熟悉。”以往都走着老实人人设的程昱决定为了小女朋友的浪漫小心思崩一把人设,扯出个善意的谎言。
可谁知——
“你这个骗子!”他的小女朋友不但不领情,反而愤怒地将他推开。
???
这是什么操作?
程昱简直一头雾水。
“我当年演的是老鼠!鼠王的老鼠士兵!还带着老鼠头套的!你这个坏蛋老.变.态!你今天必须给我说实话你当年是看到哪个小姑娘了?!还有灵气?觉得老鼠有灵气吗?!”上一秒推开了程昱的焦糖仿佛觉得不解气,又拉过程昱的胳膊,愤怒得控诉完程昱是个老.变.态之后立马拉起他的袖子就要在他的小臂上印下自己的牙印。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面对着乱吃飞醋的小女朋友,程昱决心使出了“以吻封嘴”的大招。
“套路怎么这么深?啊?就这么坑自己男朋友啊?”程昱一把将面前的女孩拉进自己的怀中,狠狠地深吻她。“和谁学的这么坏?必须检查检查了!”
于是这一晚的身体检查,有了程医生的专业加持,果然进行得很彻底。
程昱第二天不上班,生活习惯向来良好的他算是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日上三竿”。
房间里一片凌乱,和平时他收纳得干干净净的家完全就是两个世界。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卧室,照到了昨晚被他随手扔到地上的焦糖的小衣。
醒来后看表已是十点。上一次这么晚醒来好像还是在小时候?
捂住眼睛在心里谴责了一下晚起的自己,程昱翻过身,一把抱住在他身旁正呼呼大睡的、导致他今天晚起的罪魁祸首。
焦糖还在睡梦当中。
有坏蛋饶她安眠,焦糖皱起眉头就想要离开坏人的怀抱。不想这坏人不依不饶地撩起她的一撮头发搔她的脸。
焦糖有起床气,之前住院的时候程昱便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有时候他上早班,交班时候就会看到这丫头定定地坐在床上,谁叫都不理。
之前觉得这样的反应着实有趣,今天便发现这实在是有趣极了。且一想起小姑娘现在还睡得不起全是自己造成的,他心里就不住的怜爱和得意。
“都十点了!十点了啊!还不起啊?”他继续闹她。只是没有想到,怀里的小姑娘怕是被他闹得,竟然拉着他的胳膊抽抽搭搭地哭了出来。
闯了祸的程昱呆住了一秒,接着立即搂住小姑娘又亲又拍又哄。
“没事啊糖糖,对不起对不起,不闹你了不闹你了,你继续睡!啊乖!不哭了不哭了,都是我不好!”
程昱有些无措的给还在睡梦中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姑娘道歉,终于焦糖像是听到了他诚恳的认错,情绪这才又平息了下来。
之后程昱不敢再吵到这个小祖宗,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小心地合上了卧室的门。
焦糖到了十二点才醒来。
她随意穿着程昱的衬衣晃晃悠悠地走出卧室,顶着个鸡窝头找到程昱的身影就立即从背后将他抱住靠了上去。
“起来了?”程昱围着围裙,挽着衬衫的袖子正在炒菜。
“嗯……”不过明显没有睡醒就是。
“快去收拾一下马上吃饭。今天下午你要和我回一趟家。”程昱一边炒菜一边对身后的人儿道。
“回家?”焦糖皱着眉问。她这会儿不就是在程昱的家吗?
“是回程瑾那一趟。”
她这下子彻底醒了。
第28章
焦糖从前并非没有见过程瑾, 但那时候是她去面试盛果果芭蕾老师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们的关系就是简单的雇主和员工。
而今天程昱带她去见程瑾,就有了又一层意思。
“怎么……怎么这个时候去你姐姐家啊?”焦糖松开了程昱,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到旁边低头看着脚尖问道。
“汇报家庭作业啊。”程昱笑着答道。
“啊?”
“昨天晚上晚宴的情况。”他解释道。
“可是不是有Emily么,你还要再专门去一趟吗?”焦糖捏着身上程昱衬衫的下摆忐忑地问。
“好吧,其实不是去汇报晚宴, 是去汇报你。”
“——啊?!”
“怎么?昨晚套路我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这会儿怕了?”程昱笑着把锅里的菜倒进摆在一旁的盘子里道。“端菜, 快去洗漱收拾,还有一个菜就开饭。”
“……哦。”焦糖磨磨唧唧地“哦”了一声, 扭身离开厨房去洗漱。而之后在饭桌上, 她便一直维持着这般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姐姐有那么吓人?”程昱举着筷子笑看对面的像是在闹脾气的小朋友。这会儿的焦糖就像是一颗被霜打了的茄子, 蔫蔫的, 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不一样的好不好……”低着头的焦糖这会儿愁得简直要数着碗中的米粒了。
“你以前不是见过她吗?”
“可那会儿是那会儿, 这会儿是这会儿……你姐姐会不会讨厌我啊……”
原来闹了半天情绪, 原因出在这里。
“她会不会觉得……觉得我太轻浮啊……”焦糖越说越丧,脑袋都快要被她垂进碗里。
“才多大,就把她弟弟拐上了床……和个女妖精一样……要是遇到了孙悟空估计就是一金箍棒, 外加一句‘妖怪哪里逃’了……”焦糖越说,手中的饭越是吃不下去。
听到自己的女朋友把自家亲姐比作孙悟空,又把自己比作是女妖精, 那难道他就成了唐僧了吗?程昱有些筷子上夹着的这口饭究竟要不要吃下去。
比喻是糙了点,但是除了他是唐僧这一点, 竟然意外地生动和妥当呢。
最后,不管焦糖有多抗拒,横竖还是被程昱带回了程瑾的家。
“你不厚道, 你才不是什么好人,你一点良心都没有!一点招呼都不和我打就直接把我带去见家人,你怎么这么坏啊!”一路上,焦糖坐在副驾驶座上就这么念念叨叨地谴责身旁的人。
程昱摸了摸鼻子,默默接下这些控诉。这件事确实是他做得有欠,可是他摸着他良心说,就昨晚那个状况,他会忘记这件大事也是情有可原。
来到程瑾家时正好是下午四点半。程昱在车库停车的时候,焦糖还没有调整过来自己的心态。等程昱把车停好之后,她就抓着座椅边,连安全带都没有解开。
“我姐姐真的有那么可怕?”程昱哭笑不得地问。
“我怕……我怕……我怕她要分开我们俩啊!”焦糖说着就小嘴巴一扁,眼瞧着就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程昱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他解开焦糖的安全带,把小姑娘搂紧怀中。正在想要如何安抚这个小姑娘,纠结要不要告诉她程瑾都以为他是个大龄剩男天天催着他结婚。
就在这时候,他们的车窗上怵然出现了个小影子。程昱转头看过去,盛果果正踮着脚尖把着车窗,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车里抱在一起的他和焦糖。
这小孩,天天在家看她爸妈秀恩爱还不够,要跑到车库来看少儿不宜?
按下了车窗,程昱正想摆起舅舅的架子,教育盛果果几句,不想盛果果就先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样子对着焦糖道——
“原来糖糖老师也会哭啊!羞羞羞!”
“……”
“……”
被小朋友笑话了的焦糖立马眯起眼睛,像一个女战神似的抬起头,用手背粗粗地擦掉眼角刚滴出的两滴眼泪。
“盛果果,下次上课,你一定能下两百度的竖叉!我相信你!”
盛果果小朋友眼神阴郁地看了焦糖两眼,然后很是痛心地摇了摇头。
“糖糖老师,女人,何苦难为女人啊!”
“……”
“……”
那最好你妈妈也知道这句话哦……
程瑾对焦糖的态度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恐怖,却也没有太过热情。
焦糖紧挨着程昱坐在沙发上,有些战战兢兢地陪着程瑾忆往昔。她真的是没有想到,程瑾原来还是她妈妈姜白帆的舞迷。
当年舞团创始人兰钦专门以自己两个子女的名字为优秀的芭蕾苗子设立了一个奖学金,名为“瑾昱基金”。姜白帆是第一批拿到瑾昱奖学金的学生之一,她在舞校毕业之后就来到了兰芭开始了职业之路。
焦糖没有想到,她和程昱还有这么一层渊源。
“姜老师的白天鹅非常的柔美,和其他人诠释的白天鹅不同,她的奥杰塔①除了无辜和纯洁善良,还有一股对生的憧憬。”
焦糖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听着程瑾这宛如教科书抄来的课文一般的舞评,机械地负荷点头。这不是她第一次见程瑾,但此时的她却比见总统还要紧张。
毕竟,这可是程昱的姐姐啊……
“其实,我当年也有看过你的演出。”聊着聊着,程瑾终于把话题从姜白帆牵到了焦糖的身上。
“是……哪一场呀?”焦糖很是好奇。程瑾说当年,那就只有那一出《胡桃夹子》了。可是当时她在里面就饰演了一只带着头套的老鼠兵,连程昱都没有印象。
程昱显然也想起了昨晚上引起事故的这出舞剧。他同样疑惑地看向程瑾,满脸的不信。
“是十年前平安夜的那一场《胡桃夹子》中途,你和我去了一趟后台阿昱你还记得吗?”
程昱经程瑾这么一点,倒是想起来了当年确实有去过后台。
“然后有一只小老鼠兵,刚从舞台上下来,估计是被那个老鼠头套给闷得有些晕,然后就一头撞到了阿昱你的身上。”
程昱想了起来,后来那个可怜的小老鼠兵还是他扶起来送到了化妆师老师跟前,等最后那头套被摘下之后他才同程瑾离开。
原来那个小老鼠,就是当年的焦糖?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天撞进阿昱怀中的小老鼠,就是姜老师的女儿。”
看着焦糖和程昱的两脸懵逼,程瑾显然还挺有成就感。
“结果没有想到,十年之后,阿昱第一个带回家的女孩,就是当年的小老鼠。”
程瑾讲完这段往事,轻呷了口红茶,又道:“糖糖,我这里还有收藏当年姜老师的签名鞋,你要去看看吗?”
听到了有母亲曾用过的物品,焦糖立马捣蒜般点头,就连程瑾开始叫她“糖糖”都没有注意到——方才她一直喊她焦糖的。
“我和阿昱说一下昨天的晚宴,让果果带你去。”程瑾笑着找来盛果果,让女儿带着焦糖曲她的收藏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