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一下子打断她:“他?”说着便把眼神落到许珩年身上。
唐温点点头。
他嘴角的笑容终于再也维持不住。
许珩年觉得没有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牵起唐温的手就向外走,转身那刹那,许珩年睨了秦风一眼,那一眼冷如刺骨,仿佛冰天雪窖。
他只觉得脚底像是升起一阵寒风,突如其来的危机感刺得他肝颤。
看着两人走远,秦风舔了舔唇,很快便回过神来,也同样抬了腿在后面跟着,手里握了一罐冰红茶。
付钱的时候,唐温早早地将零钱从兜里掏了出来,看着收银员一个个地扫码,许珩年将手里的饮料跟她的零食放在一起,早早地站在门口边上,用方面袋帮她装。
“三十二。”收银员说。
她数好钱递了过去,礼貌地道了声谢。
秦风目睹了全部的经过,飞快地付完饮料钱后,冷嘲热讽地说:“一个大老爷们儿也好意思让女生付钱?”
许珩年抿着唇一言不发,拎着塑料袋朝门外迈开步伐,秦风依旧不甘示弱,讥笑一声,出了门就拽住唐温的胳膊:“这种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许珩年对待外人一向高冷,像是秦风这种人更是不屑一顾,戳他底线的人,他自然会让他过不痛快。
但他还未开口,就看见唐温哗啦甩开秦风的手,又反手“啪”一下子拍上了他的手臂。
她的力道不算小,响声都引来了几十米外的人的注意。
手臂传来阵阵酸麻,秦风看着唐温满脸怒意,彻底愣了,傻眼了。
这跟她记忆中那个温顺柔软的小姑娘一点也不一样。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她的声音依旧是软软绵绵的,可语气却像刀锋般瞬间有了力量。
秦风僵着嘴角,说不出话来。
“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就好了,不用你告诉我!”
她气得脸都红了,懵着头嚷了几句,也不管秦风什么反应,甩过头拉着许珩年愤然离去。
就这样拉着他一连走出很远,还没到教学楼,唐温瞬间就成了泄了气的皮球,悄咪咪的撒了手,有些不敢看许珩年的脸。
说起来长这么大,她还从来都没发过火,尽管有时候喜欢跟许珩年耍耍小脾气,但从来没真的跟人吵过架……
这么一想,她心里又有些虚了,许珩年会不会觉得她刚才太暴力了呀……
晚风徐徐地吹在她的耳侧,有些痒,不料她刚松开手没多久,许珩年又牵了上来。
掌心的温热沿着手臂的脉络延伸到心口,唐温愣了愣,停驻在路灯口,抬起眼来看他。
他垂下眼帘,眸底折射出的光像是海面上粼粼的银碎,一下子就戳中了她。
唐温舔了舔干涸的唇,虚握住拳头,断断续续解释说:“听到他那么说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脑突然就没办法思考了,就……打了他。”
“你那么好,我不想让任何人误解你。”
她的声音柔柔软软的,混杂着夏夜独特的清香,轻飘飘地荡进他的耳蜗。
许珩年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压住眉间的笑意,捏着她的手说:“我很高兴。”
她眨眨眼睛:“……真的吗?”
他点头:“其他人都不重要,我只在乎你怎么想。”
路灯泄了一地清冷的光线,而他的眸子却像是住了一轮温柔的湖水,满到快要溢出来。
唐温愣愣地看着他,仿佛快要沉陷进去。
*
教师节就要到了,课间班长安排同学们拿着中性笔,一起去操场签“感恩老师”的横幅。
磨磨蹭蹭站队的时候,她身边高年级队伍中的人悄咪咪地戳了她一下,她疑惑地看过去,发现竟然是邱岳。
还没等她开口,他就指了指后面,她坐着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了许珩年。
他们班竟然是跟许珩年的班签在一起。
她故意战乱位置,慢吞吞地向后排去,站在她右侧的宋梓珊见她鬼鬼祟祟的,不禁拽住她。
“嘘——”小姑娘眯起笑眼来,偷偷指了指许珩年的位置。
宋梓珊了然,打趣道:“瞧你那点出息。”
两人终于站到了一排,见他一直盯着前面,小姑娘站到他左侧,悄悄的将手伸到他的右后腰,轻轻戳了一下,又迅速收回手。
皮一下她很开心。
“挤过来不容易吧?”他突然云淡风轻地开口。
“???”他看见了。
她刚想反驳,余光中看见教导主任突然从她身后经过,吓得她抖了个激灵,手里的中性笔都掉在了地上。
刚巧滚到许珩年的脚边。
唐温鼓了鼓嘴,心里暗暗气愤竟然连笔都要跟她作对。
许珩年压了压嘴角的笑,低头将她的笔捡起来,递了过去。
很快就到了他们这一组,两人正好挨着,身高差悬殊。
小姑娘伸长了胳膊,想要把名字跟他签在一起,但是努力了很久也是徒劳。
她悄悄戳了戳他的腰,乞求着说:“你弯下腰写好不好?”
“哦?”
唐温脸红了红,小声说:“我够不着。”
他笑了笑,果真弯下了腰。
身后,教导主任恰巧用相机将这一幕记录了下来。
*
语文老师决定在教师节抽出一天自习时间,跟同学们一起开个小型联欢会,委托课代表唐温和宋梓珊一起去超市采购一些零食。
趁着午休时间,两人买了好多东西回来,快走到教学楼的时候宋梓珊突然肚子疼,忍受不住,只好猫着腰与她分开。
而唐温也想起还有快递没有拿,便独身一人去了收发室。
天气依旧热的像个蒸炉,连风都疲倦地歇了脚。
遮天蔽日的林荫从校头延伸到校尾,烈阳被浓郁的绿叶分隔成细碎光片,浅淡的光晕浮跳在树梢间,落满斑驳的墙面。
迎着燥热,唐温提着一大袋零食走到学校的收发室,挪步到台阶上敲了敲轻阖的门,扬起甜糯的嗓音:“师傅,今天的快递到了吗?”
汗水从侧脸滑落,细小的汗珠布满鼻翼,她呼出一口气,将左手的重量换到右手,用手背随意蹭了一下粘稠的腮颊,歪着头朝门缝里看去。
这时门被人“吱——”一声从里面拉开,一个清瘦的身影顺势倚到门侧,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把手,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
感受到头顶上方有道灼热的视线,唐温轻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缓缓昂起头。
许珩年身形修长,脸部轮廓如同雕塑般精致,挽起袖口的右手随意插在笔直的黑色校服裤袋里,眉眼深邃。
唐温微微一怔,似是诧异眼前的人竟然出现在这里,还未开口,便听到他懒散的语气轻轻响起——
“学生证。”
干净的嗓音如同清泉从高处滑落,滴入水面,最终融化在一片静谧的湖泊中,散开丝丝涟漪。
唐温怔了一会儿,又恍然“啊”了一声,被骄阳烤红的小脸画满颓丧,蹙着眉问:“要用学生证吗?”
许珩年垂下眸来,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购物袋——花花绿绿的包装纸塞满了整个袋子,随手塞进去的购物票也长到从袋口探出头来,女生的脸蛋被烈日烤成地瓜熟,拎着袋子的手指苍白如纸,只有骨节处被重量勒出血红的印记。
许珩年皱了皱眉,拇指摩挲着门把的手滑落下来,长腿迈下一个台阶,弯下腰接过唐温手里的袋子——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唐温笑嘻嘻地说:“明天下午的自习课我们开联欢会,这是帮老师给同学们买的。”
“你怎么不叫我?”
“其实不沉,我一个人能拎的过来。”
他话锋一转:“你的取货码是多少,我带学生证了。”
即使不站在台阶上,他也比她高了一整头,她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指,软语道:“3475。”
他点点头,又折了回去。
唐温跟着他走进收发室,礼貌地与坐在门口戴着眼镜的老大爷打了声招呼。
大大小小的快递井然有序地排列在货架上,许珩年将购物店搁在门口的椅子上,三两步走到标注取货码是“3”的货架前,挨个找过去,没一会儿便找到了收件名为“唐温”的快递箱,小心翼翼地搬下来。
还挺重。
“你买了什么?”他捧着箱子走过来,瞥了瞥寄件人那一栏,轻挑起眉。
“教师节礼物呀。”
许珩年从裤兜里掏出学生证递给老大爷,后者抬着眼镜辨识了一下快递单上的名字,然后将单子撕下来,递给他手中的笔。
唐温蜷缩起手掌,目光转而瞥向正认真的签字的人——修长的手指握着笔杆,指尖泛白,挥动着手腕刷刷勾勒几笔后,快递单上便留下了苍劲峻逸的字体。
——许珩年。
签完字交给老大爷,许珩年轻轻晃了晃盒子,交给她,自己提起了搁置在门口的袋子。
“走吧。”
“嗯。”唐温见状,连忙提起袋子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模样像个小跟班。
艳阳高照,路边的花丛被晒得打蔫,连风都被灼热熨烫出了纹路。
走进班级,里面只有几个就在这儿学习的学生,见唐温进来,没当回事,但在看到许珩年也走进来时,略惊了惊。
“放在讲台上就行了。”她捧着盒子站在讲台上,侧侧身子,给他腾出一个空隙来。
苏蔚然因为纠结几道难解的数学题,吃了午饭就来到了教室,这会儿看见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有点疑惑。
他走上讲台,看了看唐温怀里的大盒子,好奇地问:“你买了什么?”
而她以为他问的是零食,说道:“下午自习会开联欢会,老师让我买些东西给大家吃。”
“哇这么棒!”
他这样说着,看了看购物袋,又缓缓将视线落在许珩年身上,止不住地猜疑。
四目相对,有些耐人琢磨的意味掺杂其中。
唐温性格本就迷糊,让许珩年进教室的时候,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以为他放下东西就会走,谁知这两个人却你来我往的……
“……怎么了?”她疑惑地看向许珩年,手指伸到讲台下面戳了戳他的手臂。
“没事,”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抬手看了眼腕间的手表,“我先走?”
“嗯嗯。”唐温点点头,一门心思拆着手边的快递盒,不料许珩年竟然从讲台下伸过手指来,悄悄勾了一下她的小拇指。
她顿了顿,侧眸对上他清亮的眼神,脸蛋绯红了半分,讷讷地挥了挥手:“再见。”
等到许珩年信步离开,苏蔚然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人谁啊?”
唐温的心思还停留在指尖的温度上,一边撕着胶带,一边心猿意马地回答:“许珩年啊。”
他微微皱了皱眉心,咽了记口水,试探着问道:“他跟你……”
“嘶拉——”快递箱的胶带被她撕开……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她制造出来的声响轻而易举地盖过了苏蔚然没有底气的疑问。
唐温满目欣喜地将目光探进箱子里去——
苏蔚然见她这副模样,舔舔嘴唇,放弃了询问的念头。
他记得上次在医务室门口也看见过这个人,就在唐温低血糖晕倒的时候——
难道他是去看她的?
*
终于挨到能够放假的周末,没等下课,同学们都按捺不住,收拾好所有东西,一等铃声响起,都像兔子似的飞快地冲出教室。
住校的学生都纷纷拉着行李箱往校门外赶,出了门,又一窝蜂的挤在公交站口。
唐温正背着书包慢吞吞地下楼,突然身后有个人提了提她的手包带,她的步伐被限制,凝神回头看去,是许珩年。
“今天李叔请假了,”他放满了步伐,“要坐公交车了。”
“怎么了吗?”她问道。
“家里有点事吧,”他说,“他让我们不用担心。”
唐温点点头,看向校门口拥挤的人群:“只好这样了。”
站牌被围得水泄不通,许珩年站在她的身后,紧紧地拽着她的书包带,生怕她被人流冲散。唐温有些无聊,眼神四处乱晃着,周围竟一个熟人都没有。
她是打扫完卫生才出来的,可能其余人已经走了吧。
这样也好,还不知道怎么解释跟许珩年在一起的事情呢。
车很快就来了,抬眸望去,发现车内也是塞了不少人,还好他们两个站的位置靠前,车门一打开就挤上去了。
等到唐温将两枚硬币投进收银箱,许珩年紧拉住她的手腕,右手虚虚环过她的肩膀,将她与挤塞的人群隔开。两人慢悠悠地往里走,寻到一处站人的空隙,她个头矮,仰起头盯着上面的把手看了看,有些心虚。
上一次跟他一起坐公交车的时候她还够不到这个手环呢……不知道几年过去了,她到底长高了多少。
许珩年看着她若有所思的小眼神,禁不住轻笑起来,虚握住她的手腕缓缓抬高,直到越过了那个手环的高度。
“诶?”她愣了愣,轻而易举地抓住那个把手,倏地亮起眉眼,“我能够着了呀!”
许珩年莞尔,抬起一只手抓住上方的栏杆,另一只手抓住她身旁人的椅背,如此一来,便将她圈进手臂和栏杆之间,与其他人隔开。
这动作像是将她搂在怀里似的……
唐温耳畔有些燥热,空闲的那只手偷偷拉上他的衣角,悄悄扬了下嘴角。
车忽然开了,习惯并齐脚尖站立的她,因重心不稳忽地向前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