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爹登基之后——朱流照
时间:2018-06-18 09:18:36

  以前没往那儿想,加之诸事繁杂,忘了便忘了。现下被梁雨一说,再见到风峦海,记忆便如被触动了机关也似,开始浮现出一个又一个模糊的画面:
  在水里浮浮沉沉许久,终于被救起,她抱着风峦海死活不撒手,风峦海嘀咕着救了条小水蛭......
  买了一点点米,熬成米粥,风峦海一勺一勺喂给她。一边喂一边解释自己不会煮,第一次煮成焦饭了,只好再加水煮第二遍,故而味道差点......味道差吗?这个是真的不记得了......
  晚上的破屋里,风从破缝里钻进来,呜咽着好不可怕。就着一点摇摇晃晃的烛火,风峦海用手给她演影戏逗她开心。可那手上全是做活磨破的伤痕,她捧住他的手小心地吹...... 
  还有被宫人找到之后,她不肯回宫去,不肯与风峦海分离,哭着喊着小哥哥救我。风峦海拼命和宫人打斗,终究不敌,被压在地上,仍倔强冲她喊,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一定会!
  ......
  可是她怎么会全忘了呢,忘的一干二净! 
  苏凤竹闭闭眼睛,又想起五年之后的第一次重逢。巍峨宫宇中,千重玉阶上,她终于长成了风华初露的少女。风峦海见到她时,眼中是那般的惊喜与期望。他一定很想告诉她,他遵守他们的诺言,来保护她来了吧?可是她看向他的眼中只有冷漠。她脑子里想的,只有他为何迟迟不向她大礼拜见,这人委实无礼。她随即示意身边尚宫斥责于他,他那好看的笑容顿时失了颜色......还有再后来的后来,她当着他的面打翻礼物,亲口对他说喜欢旁人,亲自取消婚约,他的笑容一次比一次苍白,却还努力笑着...... 
  “臣拜见公主殿下。”此时面前的风峦海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恭谨守礼。他带着一身沉重镣铐,向苏凤竹下拜——依旧唇齿含笑,暖如三春阳辉。
  苏凤竹忙上前扶住他。“此时在你面前的,不是什么公主,只是当年那被你从蓬莱湖里捞出来的阿竹。”她想了好一会儿才道。
  “阿竹?”风峦海愣了一愣。
  “对不起,那时我病了一场,把你忘掉了。”苏凤竹颤着声儿唤出那个久远的称呼:“对不起,小哥哥。”
  “啊?啊。”风峦海小心避开她,躬身后退:“多久前的事儿了,再说做臣子的为公主护驾不是应当应分的么,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苏凤竹用力摇头。她只觉着,在他面前自己似乎又变回了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只想不管不顾地对着他啼哭:“对不起,你曾为我做的许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对不起,我以前羞辱你、与你解除婚约,那都不是我本意......”
  “定是梁雨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吧?嗐,就他多事。”而风峦海笑道:“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如今见公主风采更胜往昔,臣便放心了。”
  “yu可是......”他这样的话,这样的疏离,让苏凤竹有些不知所措。她盯着风峦海的眼睛,可他恭谨地垂着目,长长的睫毛将苏凤竹目光遮挡,让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他的心思。 “可是至少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苏凤竹只得按捺一下心中波涛,小心翼翼地道。
  “臣别无所求,唯愿公主安好。”而风峦海道:“这种地方不是公主该来的,还是请回吧。”
  “你这是不肯原谅我吗?”苏凤竹垂下了头:“至少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求你了。”
  风峦海撇过头,沉默了一会儿道:“既如此,臣便求公主一事。”
  “你说。”苏凤竹急切地道。 
  “求公主为臣说动魏廷,让臣以一个体面的方式,为大虞殉葬。”风峦海从容颔首道。
 
  ☆、晋江独发
 
  哟, 这招用的是虽死犹生啊。外面的周玄把这一句听的真切,心中不忿:这和妇人家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有什么两样?
  果然就听苏凤竹声音愈发的急切:“大虞虽然亡了, 但山河仍在、百姓仍在、传承仍在, 我们苏氏的血脉也仍在延续。灭亡的不过一层皮而已, 还是糜烂不堪的一层皮, 为之殉葬, 值的吗?”
  “公主高居庙堂,见到的是让人失望、不破不立的糜烂之象;臣手执兵戈, 见到的却是国朝两百八十年,无数赤胆忠心、战死沙场的将士魂魄望归之所在。”而风峦海道:“臣的魂魄, 也合该归于此处。臣那先行一步的袍泽们, 正在等着臣呢。还请公主成全。”
  当即就把苏凤竹感动的目盈泪光:“感君高义!” 
  唔, 真真是高义,高的凌然云上啊!!偏媳妇儿似乎还就吃这一套!周玄捏着下巴琢磨着。
  果然又听风峦海话锋一转:“臣之所以未自尽于战场, 苟且偷生至今, 所图不过是再见公主一面。今日这心愿圆满, 且喜又得见大魏楚王,果然是极温厚可靠之人, 有他守护公主,臣再无后顾之忧。”
  后顾之忧?我的媳妇儿用你顾?呵呵。周玄冷笑。
  “可是, 你若不在了, 我又如何能得心安。”苏凤竹哽咽道:“我和我们家,欠了你那么多......”
  “与公主结识一场,能够再听公主叫一声小哥哥, 臣此生足矣。”风峦海含笑道。
  唔,这话说的真好听,真好听!小哥哥,真不嫌酸牙!周玄捂着腮帮子撇嘴。
  这风峦海,绝不是个老实的!周玄凭着自己直觉断定。可看着自牢中回来后愁眉不展的媳妇儿,这话周玄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在她面前说。
  风峦海会装,他就不会么?“媳妇儿啊,没事儿哈,风峦海委实是个正人君子,我也是钦佩的很。我来想法子,无论如何要保住他!”于是他跟苏凤竹拍着胸脯道。
  “阿玄谢谢你。”苏凤竹这才正眼看一眼他:“可我也有想,他说的话没错,殉国对他这样的人才是最合适的吧。为了我的感受,强行把他留下来,是不是太自私了......”
  哎呀呀,看看把他宝贝的!周玄强咽一口翻腾的酸水:“他一个大男人,哪儿来这么多有的没的。”
  “正因为他是大男人伟丈夫,才会为这道义二字所困。若是那等首施两端左右逢源的小人,再不会如此。”苏凤竹叹息道。
  周玄磨磨牙:“道义这东西么,死守着就迂腐了。合适的左右逢源未尝不是好事。” 
  “阿玄你是不是不高兴了?”苏凤竹终于觉察了周玄的情绪,忙搂了他胳膊,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他:“我对他绝不是男女之情,我只把他当兄长看待,真的。”  
  “我自然知道,”周玄这才好受点,然面上愈发的一本正色:“咱俩都一起经历多少风风雨雨了?媳妇儿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的透透的么?我如何会乱想你们?媳妇儿你真是太小看我了!”
  “阿玄就知道你最好了!”苏凤竹依偎到他肩上,甜蜜地道。
  这还差不多。然周玄还觉着不够:“叫人家一口一个小哥哥,轮到我就只是阿玄。”
  “好了,玄哥哥玄哥哥,人家的好玄哥哥。”苏凤竹忍笑道。
  “乖媳妇儿。”周玄欢喜亲亲她额头:“以后都这么叫。” 
  “饶了我吧,牙都酸掉了!”苏凤竹捶他。
  “叫人家就不嫌酸。”周玄撇嘴。
  “嗯?哦,你偷听我们说话!”苏凤竹这才反应过来。
  “呃,不小心听到一耳朵罢了,绝不是故意偷听!”周玄断然否认。
  “不是故意的?”苏凤竹将信将疑道。
  “不是!”
  “也不乱想我和他?”
  “不乱想!” 
  苏凤竹这才重展笑颜:“既如此,那我想明天再去看他。” 
  周玄:“啊?”
  “以后得空我就去看他,反正他也没多少时日了。”苏凤竹又道, 
  “......”周玄勉强维持笑容:“去,想去就去,没事儿!”
  “你前朝事儿忙,就不必陪伴我了,我一个人去便是了。”苏凤竹又体贴地道。
  周玄:“好、好啊!” 
  第二日苏凤竹还真又往狱里去了。
  周玄在前朝心神不宁的,到底寻了个借口溜出去,打马往诏狱而去。
  到了门口,周玄不叫人出声,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只隐隐听得琴声作响,并清脆笑语。
  这里是关押重犯的地方,门乃厚厚一整块粗铁打制而成,唯有一小小口子,供狱卒日常巡逻观察犯人所用。周玄偷偷靠近那口子,斜眼往里面偷觑。
  却只见自己媳妇儿和风峦海相对而坐,两人中间一盘棋局,正你来我往,战的好不激烈。旁边丽玉等一干随从都恭谨候着。 
  下个棋而已下个棋而已。旁周玄心里对自己说。
  他又岂知道风峦海既是军旅之人,又在这牢房里住的久了,对这道门上的口子尤为警觉。但凡有人靠近,他本能性的就能察觉。此时周玄看着他是聚精会神在下棋,实则他早已把探头探脑的周玄纳入眼中。
  他沉吟一下,手中棋子啪嗒落下。
  “嗯?”苏凤竹瞪大双眼,立刻跟上一枚棋子。
  风峦海微微一笑:“我输了。”
  “不,你是故意的!”然苏凤竹佯怒道:“你故意让我的!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这局不算!我们再来!”
  “再来只怕也难分伯仲。”风峦海笑道。
  “是呢,难得你我棋力相当,今儿这棋下的痛快,我许久没下过这样的棋了。”苏凤竹央求他:“再来几局嘛!”
  “好,那我便奉陪到底。”风峦海笑道。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按说他们也没什么亲密动作,然门外的周玄却只觉着自己都快给酸水儿淹的没法呼吸了:不仅棋力相当,人也有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这种默契,自己和媳妇儿就没有——自己又不会下棋,媳妇儿喜欢的那些文雅玩意儿,自己什么都不会...... 
  他又站了一会儿,蔫头耷脑地走了。
  里面的风峦海,嘴角轻轻勾了勾。 
  等周玄回到宫里,心里不高兴,话也懒怠说。便让范信芳看出来了。拉了他到无人处问他。周玄也没瞒他,滔滔不绝地跟他诉苦。末了抓了他手道:“三叔你是我亲三叔啊,你得帮我想想法子啊!!”
  “这话我爱听。”范信芳笑吟吟道:“风峦海这人么,我也琢磨了许久了。他面上一副风光霁月油盐不进的样儿,其实吧,他心里是很享受施恩于人、被人感恩戴德的那种感觉的。正好,你那儿不正有一小麻烦精么.......”
  苏凤竹回宫之后,就听弟妹们说周玄已经从前朝回来了,正在苏勉屋里。苏凤竹便忙也过去。
  苏勉自兔儿走后,便存了心结,又一病不起。调养了这些时日虽好了些,但还是阴沉沉一副不开心的模样。苏凤竹进了他房,就见周玄在滔滔不绝说些趣事逗他,然他恹恹的也不太理人。
  “哟,回来啦。”周玄见苏凤竹来,起身迎上她:“勉儿今天看着好的差不多了。” 
  “是么,你今日回来的倒早。”苏凤竹边说着边去看苏勉。
  “姐姐,听姐夫说这两天你去看风峦海了?” 苏勉急切地道:“他还是坚贞不屈?倒是难得。我身子无碍了,我也要去看他。”
  “你去作甚?”苏凤竹皱眉。 
  “咳咳,我想着,勉儿这整日里闷在屋子里憋闷的慌,兔儿青儿走了没人陪他也未免孤单。”周玄便笑眯眯道:“现下他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媳妇儿你再去看风峦海时候带上他,让他出去透透气。”
  “那牢狱污秽不堪,哪里是透气的地方?”苏凤竹不肯。
  “风卿既然能住在那样地方,我如何连去探看他都不能?”然苏勉已然拿定主意。
  “对啊,再说勉儿也可以帮咱们劝劝风峦海,说不定风峦海就回心转意了呢。”周玄帮腔。
  苏凤竹只以为周玄打的是这主意,便应了。
  第二日一早苏勉便催着苏凤竹去。周玄也体贴地道:“让弟弟与风峦海多说回子话,不必急着回来!”
  到了牢中,风峦海自是大吃一惊,纳头便拜。而苏勉扶起他,拉着他的手热泪盈眶:“风卿,你受苦了!”
  “让社稷君王蒙羞,臣有何脸面说受苦二字。”风峦海恭谨道:“惟愿一死以报。” 
  “再没想到风卿是如此坚贞之士。”苏勉已经开始抽抽搭搭抹眼泪了:“那时候,在南边那时候,很多人都说风卿的坏话,朕,我也因此疏远你,这都是我的不是......”
  “陛下切莫说这样的话,陛下年龄尚小,又未亲政,这家国覆灭,与陛下无关。”风峦海安慰他。
  “怎么会与我无关呢,我是这大虞的君王啊,与谁无关也不能与我无关。”然苏勉反倒哭的愈发厉害:“我一点法子也没有,我没用......我上不能安社稷,下不能护黎民,风卿你说我活着作甚......”
  “陛下切勿这样想,”风峦海一听这话急出了一身的汗,赶紧跪下:“陛下,陛下......”却是找不出话来安慰。 
  “风卿说要以身殉国,该以身殉国的是我才对。风卿,在你面前我真是羞愧无地。可是死吧,我又放心不下姐姐......”而苏勉也跪坐在他面前,哭哭唧唧把这样的话翻来覆去念叨。苏凤竹过来百般劝解也没用。风峦海只好把头伏到尘埃里,听着他叽歪。 
  嗯,看来效果还不错。又跑来门外偷窥的周玄却在暗笑。
 
159、晋江独发 ...
  苏勉只觉着, 唯有这风峦海是真真懂的自己。他情不自禁,直哭了小半个时辰, 这才收了收泪。风峦海与苏凤竹已是给他急的满头大汗。“该渴了吧, 快喝盏梨汤, 这么热的天。”苏凤竹忙唤随从拿来带来的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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