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 都是我不够争气,才连带你总是受委屈。”周玄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入怀里。
“这点子事情算什么委屈。”苏凤竹伸手抚摸着他的脸, 描画着他的眉目:“我相信你, 你说过要凭自己本事给我册封, 你就一定会做到的。可你不要逼迫自己太甚,你若累坏了, 我要心疼的。”
“还是媳妇儿对我好。”周玄笑道:“你放心, 都是别人教着我捧着我, 把事情弄的差不离了送到我手边来,哪里就能累坏了。”
“当真如此?没人给你下绊子?尤其是卢家的人, 没难为你?”苏凤竹挑眉问道。
“没有,甚事儿没有, 顺风顺水。”周玄答道:“许是爹和三叔盯的紧的缘故。”
“以我从前和他们打交道的经验, 他们怕是正憋着坏水儿待要搞件大的呢。”苏凤竹支起身子,正色看他:“你务必小心了,觉着有哪儿不对就赶紧和陛下或丞相说哦。”
“好, 我记住了。”周玄双手捧住她的脸:“你也是如此。余皇后以后肯定会继续为难你。你见势头不对,也赶紧来找我,不必顾忌什么,记住了吗?”
“是。有人护着的感觉真好。”苏凤竹笑道:“我想着明个起没事儿我就出宫看大姐去,才不在跟前让她找茬呢。”
“真聪明。我媳妇儿最聪明了。”周玄翻身压住她:“咱俩聪明加聪明,生出来的娃子一定能比阿青都聪明!”
“哎呀,”苏凤竹推他:“沐浴去,你好几天没沐浴了。”
周玄一听就皱了眉:“我累的很媳妇儿,不要沐浴了吧就破例今儿这一次......”
“既然累的很,那就老实睡觉吧。”苏凤竹朝他吐舌头。
周玄看着这样的媳妇儿,如何肯老实睡觉。“大冬天的不脏的,真的。”说着就猴急猴急的去亲她。这两日初入朝堂,满脑子军粮的事儿,倒是把媳妇儿给冷落了......
苏凤竹头一低身子一动,灵巧地从他的笼罩中钻了出去,下床跑开:“不沐浴休想。”
“媳妇儿......”周玄沮丧地喊。
“好吧,你既然这么累,那我帮你洗吧。”苏凤竹回首,冲他眨眨眼睛。
“媳妇儿!”周玄眼睛一下子贼亮。
......
第二天一早周玄走后,苏凤竹当真带弟妹们出宫去看周嫣。
粉粉中的毒比较轻,现下已经是差不离大好了,就是身体还弱,时不时的咳嗽。可精神很好,一听说出宫去欢喜的要跳起来:“出宫玩咯出去好!”
“出宫有什么好玩?”苏凤竹逗她:“外面和这里不一样么?”
“不一样的,外面有许多粉粉这样的小娃娃一起玩,可宫里只有朱朱哥哥一个。”粉粉道:“嫂嫂,朱朱哥哥好了没?我们叫朱朱哥哥一起出去好不好?”
“唔,他还没好呢,以后再一起玩吧。”苏凤竹只能哄骗她。出了中毒一事之后,怕是余皇后再不会许周朱和粉粉一起玩了。
并没有惊师动众,侍卫也都着便装护卫着,轻车快马往无智观而去。
然到了无智观,周嫣却不在。“师父带着师姐妹们,去善济堂了。”一个小道姑告诉他们。
便调转马头往善济堂去。“嫂嫂,善济堂是什么地方啊?”路上周紫问苏凤竹。
“是官府赡养孤儿、孤寡无依的老人和残疾没法劳作的人的地方。”苏凤竹告诉她:“道长许是带着大姐,去照顾他们去了。”
“还有这样好地方?”周紫嘀咕:“咱原先在村儿里的时候怎就没听说有这样地方?那咱就好去吃官府了,不用大哥累死累活了。”
一时善济堂到了。一路询问着,问到厨房。就见偌大的厨房里挤了一群穿的灰扑扑的女子,仔细看才能辨出周嫣来。此时她正在和一盆面,似是要做什么面食。面团很大她和的也很费劲,但她神色平静安详,并不见委屈不甘。时不时还与旁边人笑语一二,看着劲头满满,不再是离宫那日的颓靡。
“大姐!”孩子们大喊,一齐跑过去抱住了她。
“阿紫,阿青,小橙子,还有粉粉,你们都来啦!”周嫣惊喜极了,又抱起粉粉连连亲吻:“粉粉全好了吗?都没事儿了吗?都怪大姐,是大姐不好,让你受苦了.....”
“哥哥说,不怪大姐姐,是那卖糖的人不好。”粉粉给她擦泪:“爹爹不该赶大姐姐走,大姐姐跟我们回家吧。”
她这样懂事,倒叫周嫣的泪愈发的多:“大姐姐过两天就回家。大姐姐这不是有事儿吗,这里有很多和你这样的好孩子,没了爹妈,也没哥哥姐姐,大姐姐要帮忙照顾她们。”
“大姐没累着吧?”周青问。
“没事儿,能帮帮这些可怜人,大姐心里欢喜的很,只觉着满身的力气都使不完呢。”周嫣笑道。
又似是有点不好意思地与苏凤竹寒暄:“弟妹也来啦。这大冷天的出来作甚,你身子娇弱,别冻着了。”
“弟妹们都想大姐。”苏凤竹笑道:“我也是看着这两日愈发的冷,想给大姐带的被褥卧怕是薄了,便又带了两床厚的,其他东西也打点了些。”
“不薄不薄!”周嫣连连摆手:“又软又暖和,我从没睡过这么好被卧。你,你费心了。这里乱,你,你们要不到前面厅上坐着吧。”
“我们要坐着何不在家里坐着。”周青道:“大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们一起来帮忙吧。”
“一起帮忙,一起帮忙!”孩子们嚷道。
“是师父出去化缘,弄来了五十袋面,”周嫣道:“咱们给这善济堂的老老少少做一顿馍馍吃。”
“我力气大,和面让我来!”周橙说着就毛手毛脚地把手往面盆里伸。
“先洗手!”周紫拉住他,给他挽袖子子,又道:“我做馍馍最拿手了!”
周青也是会的。便连粉粉都撸袖子蠢蠢欲动。苏凤竹想想自己在含冰宫小厨房里的光辉战绩,不由的有些脸红。
“要不,先不急着做,我先带你们去转一转吧。”周嫣看出苏凤竹的窘迫——她要贴心起来也是相当贴心的。她洗了手道:“带你们去看看这里的老人孩子。”
这个善济院规模不小,房宇连绵几十间。周嫣抱着粉粉走在前边,一边走一边告诉他们: “到底是刚刚改朝换代,这里人多的都要住不下了。刚赶走了一波有手有脚来混饭的乞丐......按道理是京兆尹给粮食给东西。现下这京兆尹人说倒是不错,只是还是不够吃的。要不是明尽师父,怕是这里的人得冻死饿死一多半呢。”
“明尽师父真是大好人。”周紫叹道:“长的像神仙,心肠也慈悲!啧啧要不说这京城是好地方呢,咱们家那破地方,就没有明尽师父这样好的人。”
“倒也不是明尽师父一个人的功德。”周嫣又道:“明尽师父说,原是有个大善人帮着她支应此处的钱粮的。可是改朝换代后,那大善人倒了,她只得再到处去化缘。唉,叫她这么一比,咱们爹真是好不羞愧。也没见他行什么善事儿,整天介还吃喝用那么多好东西——就他一天的用度,放这儿来能养活多少人!等我再见了他我必要和他好好说说这事儿的。”
苏凤竹有点迫不及待想看周嫣回宫后的情形了。
说话间走进了一个屋子,屋子里两条大通炕,炕上地上若干孩子三五成群嘻嘻哈哈。看见周嫣,孩子们一窝蜂围过来:“姐姐听说今天有馍馍吃,是真的吗。”“姐姐他骂我,你给我评理!”“姐姐,你抱着的是新来的小妹妹吗?把她交给我带吧。”“姐姐小小又拉裤子了,今天她拉了第三次了。”......
周嫣一一安抚他们,耐心又仔细。
周紫也帮着这个擦擦鼻涕,帮着那个擦擦脸,做的像模像样。
苏凤竹便看看孩子,看看屋子,东看看,西看看。
孩子年纪有大有小。小的有襁褓里婴儿,大的多是七八岁。再往上十三四左右的也有几个,但多是少了胳膊折了腿的。其中一个四肢俱全的,便格外引人注意。
苏凤竹凑近他——看穿着件大花棉袄,似是个女子。只是她背着人缩在墙角,看不到容貌。
“那是个傻子,你别靠近她,别让她吓着你。”周嫣看见了,朝她喊道。
苏凤竹便准备转身离开了。
然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那人扭头看了她一眼,又赶紧转过了头。
就这一眼,已让苏凤竹如五雷轰顶。
不能,定是错觉,那个人不可能在这里的!苏凤竹深深吸口气,伸手拉她再看。
看了又看,苏凤竹又狠狠揉眼睛。然而没有错,虽然这张脸给重重的污垢遮蔽了风华,但苏凤竹便是烧成灰也能够认出这个人,这个她魂牵梦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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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遇到的是谁?
66、晋江独发 ...
一连换了三盆热水, 才让那张小脸露出了原本的颜色。
那是一种白的毫无血色的肤色。然一双眼眸又生的特别黑,黑的像无底深渊, 盯着看一下恍若就会被吸进去。眉眼纤长, 唇也轻薄, 板正了的时候看着, 是如最隆重的庙堂礼器般, 华贵不可侵犯的风华。然到底稚气尚存,且一旦笑起来, 那眼如月弯弯,那唇角美妙的翘起, 整个人明亮的像春日最好的阳光。
若有不明就里的人在这里, 定要赞一句粗头乱服难掩国色之姿、好一个小美人儿!
然苏凤竹此时只连连掐自己胳膊:这是梦吧, 这人世间怎能如此荒唐!
看苏凤竹这样,这人轻薄的嘴唇抿了一下, 犹豫轻唤:“姐姐?”
声音如风拂松林, 极好听, 但,显然这是个男子的声音。
苏凤竹这才如梦初醒, 惊的几乎要跳起来:“是你,勉儿?”
再不会错。面前这个有着甚至超过苏凤竹的倾国之色的“女子”, 实则是个男子假扮。还不是等闲男子, 是苏凤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垂死挣扎的大虞政权名义上的帝王,苏勉!
“是我,姐姐!”苏勉的眼眸已蒙上了一层雾:“我可找到你了!”
“当真是你?勉儿?天哪, 你怎么会在这里!”适应了最初的震惊,激动又让苏凤竹浑身颤抖。她忍不住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姐姐好想你!你没事吧?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饿不饿?身上冷不冷?”
往日在旧宫中,两人虽亲密,但碍于礼法,这样的拥抱是从没有过的。如今是苏凤竹是给周玄他们兄弟姐妹带的,才学会这样。
苏勉也似是不习惯这样的亲近,身体先是绷的笔直,慢慢便放松下来,手抬起回抱住了苏凤竹。“我没事。我也好想你,姐姐。”他埋首在苏凤竹肩上说。
苏凤竹已忍不住落下泪来,一时又笑。一时又慌忙推开苏勉,走到门旁从缝隙里往外看看——眼下她找了个借口和苏勉独处,她怕外面有人偷听。见外面空无一人,才安心转回来,拉住苏勉从头到脚细打量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回了京城?”
苏勉是即将消失的大虞朝里苏凤竹唯一割舍不下的人。往日的冰冷深宫中,爹不管娘不善,外人不明白她,唯有苏勉,和她相依为命,是她唯一真正的亲人。
只可惜苏勉约莫是太小了——他比苏凤竹小五岁,今年才一十四岁,凡事还立不起来。苏凤竹归咎于文后。文后对苏勉恰恰与对苏凤竹相反。极度娇宠,却不叫他接触朝政的事儿。到底是把他有些养废了,性子说好听些是天真无邪,说不好听些是没脑子。
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孤身跋涉数千里,从岭南回到京城来?期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苏凤竹简直无法想象。
“那日离京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给母后关进车子里。”苏勉拉着苏凤竹坐下道:“我没想过丢下你,从没有!等我察觉你不在的时候,我就跟母后说我要回来找你。母后不肯,我就伺机偷跑。等到了梧州身边的防备放松了,可算叫我跑出来了!”
“那你就一个人?从梧州跑到京城?你怎么能够?”苏凤竹不敢置信。
“我也不知道,反正走啊走,就走到了呗。”苏勉笑道:“出来的时候带了点钱财,等走到的时候已然花了精光。又没法子进宫找你,也不敢找以前的臣子打听。每日里就在街上瞎逛。前两天饿得不行在街上晕了过去,等醒过来就在这里了。竟有这般巧在这里遇到你,可见是老天帮我。”
“到底是胆子大了。”苏凤竹摸着他的脸道:“也受苦了。不过你不能留在这里。”
她又紧张起来,再次张望外面:“算你运气好,这般乱来竟没给人发现——这京里多少认识你的人!以你的身份,给魏朝抓住了那还了得!你必须离开京城,马上走!让我想想,如何走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