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摆摆手开始赶人，“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别都杵在这。”
虽然对穆长宁很好奇，但既然管事都已经发话了，众人也只能收了好奇心。
不一会儿功夫，一大帮人连个影都看不见了。
穆长宁：“……”你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她僵硬地低头，缠在脚踝上那根花丝勒得太紧，划破了皮肤，已经在往外渗血，但却丝毫没有血腥气外泄，只因所有渗出的血液都被那根花丝吸得干干净净。
穆长宁福至心灵地想道方才的场景，它就是在闻到血腥气后才停下来的。
“你想喝我的血？”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穆长宁也没指望它说话。
对于培养妖植，穆长宁其实并没多少经验。
嗜血妖藤很听话，只要定期给它浇灌兽血它就很满足了，从来就没有让她操过心，而她之前负责的那一块区域的妖植都性情温和，突然间换成了这株恶劣的曼珠沙华，她还真不清楚具体该怎么做。
花丝狠狠地吸了几口血就停了，穆长宁觉得脚踝处一暖，等它收回花丝时，就见自己脚踝上光洁如初，连一丝血痕都没留下。
还知道毁尸灭迹呢……
穆长宁莫名有些想笑，开始和它谈起条件：“这样好了，只要你不乱发脾气，我以后就每天给你血喝，怎么样？”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
穆长宁伸出手，曼珠沙华毫无反应。
她举得手臂都酸了，想收回的时候，一根花丝忽然从天而降，轻柔地缠上了她的手掌，松松垮垮绕了一圈，又触电般收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穆长宁总觉得它的花瓣好像比刚才更红了。
不过看得出来，它很不习惯这样的亲近。
穆长宁噗嗤笑出声，“那么，合作愉快。”
“……”
穆长宁开始每日给它喂食自己的鲜血。
她发现曼珠沙华每日到了午时都会格外暴躁，浑身火气大盛，烧得周围空气都灼热滚烫，但只要给它一滴精血，它就能很快平静下来。
穆长宁隐约意识到了一点原因，“修灵的过程很痛苦，每日午时你都会很难受？”
曼珠沙华抖了抖花冠，似乎在点头应和她所说的话。
她又问：“我的精血能减轻你的痛苦？”
它再次抖了抖。
穆长宁基本就明白了。
所有生灵之中，草木修行是最不易的，但天道平衡，草木也是所有生灵中最长寿的，甚至只要根本还在，就可以生生不息，不死不灭。
曼珠沙华本来应该长在冥界，它被姜石年强行带来七重天上，能长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可能是因为环境的关系，它无法修出本体妖身，只能够往后以魂灵的形式出窍，而且曼珠沙华好像还不太会说话，即便穆长宁试图用神识和它交流，也听不到它的声音。
大概正是因此，没人知道它到底需要什么，哪怕它发脾气了，也只当是它心情不好，或是天生性情恶劣。
穆长宁毫不吝啬地给它喂**血，作为回报，曼珠沙华也任由她在清晨破晓时分接取自己花瓣上坠着的甘露，偶尔还会让她取一些自己的花瓣和汁液。
它的花瓣可以入药，而作为万毒榜的第一名，曼珠沙华的汁液毒性可想而知，旁人想在它茎秆上动刀子取上一滴简直是要命，是以每次当穆长宁取了一瓶毒汁交上去的时候，别人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已经不能单单用惊悚佩服来形容了。
可这样一日日的流失精血，从不间断，就算穆长宁是元婴修士，也会有疲惫的时候。
曼珠沙华见她精神状态不佳，又要逼出精血的时候，抽出一缕花丝碰了碰她的脸颊，摇了摇花冠。
穆长宁微微一愣，轻轻握住那缕花丝，“这是在担心我？”
花丝的颜色红的能滴出血来，却还是松松垮垮地缠在她手上。
穆长宁失笑，“放心，这一点点没关系。”
她指尖灵光闪烁，于手腕处划下一道口子，殷红的血液流了出来，花丝凑了上去，慢慢吸收吞咽，那味道对于曼珠沙华而言，是一种致命的诱惑，让它很想大口大口把对方吸干，可临到头又强行遏制下了这股欲念。
红芒闪过之后，那道伤口消失无踪，花丝还有些留恋地蹭了蹭。
它很想问，为什么要对它这么好，可它还是不能说话，很多事都无法表达。
它只知道，她叫姜沅，是整个百草园里对它最好的人。
穆长轻抚它的茎秆，悠悠说道：“你快要进阶了，旁的不用想太多，怎么有用怎么来……对了，妖植在化形之前是没有性别之分的，但可以在化形时决定是男是女，你既然快修出魂灵了，是准备选哪样？”
“……”
曼珠沙华的花瓣红得醉人，连茎秆都透出了些许薄红，花冠下意识地抖了抖，抽回了她手里的花丝，不让她碰。
穆长宁这就不太明白它什么意思了。
这段时间他们相处得挺和谐，可有的时候，穆长宁猜不出来它的想法。
她仰起头，巨大的花冠在她脸上投下斑驳阴影，穆长宁看着它有些出神，目光缥缈不知落在何处。
曼珠沙华完全不懂她在想什么，犹豫了好久，终于又小心翼翼地抽了根花丝垂下，轻轻碰了碰她的眉心。
穆长宁浑身一震，指尖颤着摸了摸额头，眼中有些许不可思议。
曼珠沙华不明所以，又对着那里弹了弹，只觉得触感相当不错，它喜欢。
穆长宁却是一阵恍惚。
第566章 特权
孟扶摇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弹她的脑门，对此穆长宁抗议过不止一次，但都毫无成效，后来也就由着他去了。
师叔陨落后，再没人做过这种事，而就在刚刚那一刹那，她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好像孟扶摇就站在面前一样。
穆长宁的目光透过稀疏的花瓣，不知道在看谁，嘴里喃喃自语：“小师叔……”
曼珠沙华不清楚她在叫谁，但隐约感觉到她似乎有些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它就只能安安静静在一边陪着她，花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头顶的发丝。
穆长宁莫名鼻尖泛酸，忍不住问道：“是你吗？”
曼珠沙华不理解她的意思，穆长宁也只能扯着嘴角无奈苦笑。
就算是小师叔，也不可能会记得她的。
从拿到那支一模一样的碧玉箫起，穆长宁就一直有种感觉，她会在这里遇见孟扶摇，而师叔也曾和她说过他们会在见面。无论是他的预言之术还是于他而言确实曾经发生过的事，她都已经来到这个时代了。
可望穿还是完整的，作为神石碎片之一的小师叔该以何种形式存在，这一点她想不通，而在看到这株曼珠沙华的时候，她是有想到孟扶摇的，可很快就否决了某个可能。
但事无绝对，不是吗？
穆长宁怔怔盯着它看，哑声问道：“你有名字吗？”
曼珠沙华想了想，摇摇身子，表示没有。
在它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给它起过名字，百草园里绝大多数人都叫它小祖宗，可这又不是它的名。
穆长宁轻声道：“叫你扶摇好不好？”
她指尖闪过一抹灵光，于虚空之中写下两个字，曼珠沙华抽出花丝，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灵光组成的字霎时化作星星点点消散。
扶摇？
它叫扶摇。
它有名字了！
是姜沅起的名字！
扶摇兴奋地抖着花瓣，抽了两根花丝出来，挥舞着缠上穆长宁的身体将她举高，像是在欢呼庆祝，要她一起分享自己的喜悦。
穆长宁摇头失笑。
无论它是不是师叔，但既然一个名字能让它这么高兴，就这么叫它吧。
自从给曼珠沙华起名之后，扶摇就特别爱粘着她，每日例行的报到外后，将它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了，它还拿花丝缠住她不让她走，穆长宁也隐约把它当成了小师叔的替身，凡事总能多几分包容，偶尔还会和它碎碎念，把它当做树洞，说起自己每日做的零碎琐事。
每到这个时候，扶摇总是会特别的安静，仔细聆听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穆长宁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不应该和你说这些的，是不是很无聊啊？”
扶摇狂抖花瓣，表示没有，又拿花丝触碰她的额头。
它喜欢这个动作，不仅是触感好，而且每次这么做，姜沅都会有些恍惚。
它还喜欢姜沅的声音，最喜欢她叫自己的名字，尤其这个名字还是姜沅赋予它的。
她会给它修剪花瓣，会在它周围布上聚灵阵，让它更方便吸收灵气，她还拿自己的精血喂养它……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没见过世面的曼珠沙华打心眼里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姜沅更好的人了。
而扶摇每天最开心期待的事，就是等姜沅过来。
她每日破晓之前都会来收集它花瓣上的灵露，这灵露富含灵蕴，无论是直接服用，还是用来酿酒或是煮茶，都是顶好的。它私心想把这些东西都留给姜沅，可它也知道百草园的规矩，姜沅收集的这些，都不是给自己用的。
这一日，扶摇等到了破晓时分，姜沅还没有出现，它有些心浮气躁地甩着花丝，眼巴巴地看着来路，等着某个碧衣身影出现，可一直到太阳彻底升起来了，它花瓣上的灵露都已经蒸干了，姜沅还是没有到来。
……
穆长宁又碰到望穿了，他一如既往地被一众仙子环绕着，众星捧月志得意满。她心知望穿现在可以说完全不认识她，但还是原地停了下来。
相伴这么多年，忽然间把他当成陌生人，穆长宁也做不到，谛听一手引导将她送来这个时代，不可能是让她就这么混吃等死下去，必然是希望她做些什么事。
但具体是什么呢？
就目前而言，望穿还是完整的，金乌神木尚且建在，各界之间还可以彼此互通往来，修仙文明也比后世强上许多倍……
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被改写了，不仅各界分离隔绝，白灵界也受到了重创。
谛听是希望她能阻止这些事的发生吗？
可如果改变了现在，未来是否也会发生变化，师叔和无忧，可能就都不会存在了……
穆长宁纠结不已，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迈向望穿的脚步，却被一众女修隔在了外头，不得靠近。
她也不急，就只是站在原地，有些出神，直到衣袖被人扯了扯，低头看到那个不及腰高的白衣小男孩。
“又是你啊小姐姐。”望穿眼睛亮闪闪的盯着她看。
穆长宁蹲下来，扬起一个微笑，望穿眼前一亮，伸出两根白嫩的手指戳了戳她的嘴角，“小姐姐笑起来真好看。”
穆长宁两手空空，还没来得及采摘灵露，沉吟片刻道：“我稍后再给你灵露可以吗？”
望穿歪着脑袋打量她，忽然笑起来，“看在小姐姐这么好看的份上，你每日都去百草宫，给我一杯灵露吧。”他眨眨眼，“这是给小姐姐的特权哦！”
“……”
这是个意外之喜，多少人这辈子都无法踏足神农百草宫一步，她却能被允许每日前往。
周边人看向穆长宁眼中不免透露出些许羡慕和嫉妒，却又暗暗咬牙收敛了回去。
望穿小殿下从来都只是个看脸的人，他们长得又没有姜沅好看，能怎么办？
这边正说着话，姜玔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目光四下转了一圈，在看到穆长宁时终于松了口气，连忙上前，“姜沅，你怎么还在这里，小祖宗又发脾气了，正四处喷火呢，你赶紧过去哄哄！”
众人闻言，目光又变得晦涩起来。
这个姜沅，虽然来百草园的时间不长，本事还是不小的，不仅得了望穿小殿下的青睐，就是脾气最火爆的小祖宗，都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
穆长宁一拍脑袋，心道这些日子扶摇表现得太听话了，她都快忘记它本性有多顽劣了。
“我明日一定会来。”穆长宁对望穿说了一句话便匆匆往曼珠沙华所在的区域飞奔而去。
第567章 不合群的凤凰
无边热潮汹涌，潮湿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灵泉蒸腾出大片水雾，紫红色的火焰铺天盖地，撒落在地面上，竟无一块落脚之处。
闻讯而来的修士们正在用术法灭火，可这火也不是普通凡火，一时半会儿熄灭不了，众人就只能在一边等着那小祖宗发完火，又暗自庆幸这附近没种别的灵植，否则可真要被糟蹋光了。
穆长宁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惊愕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无奈。
“扶摇！”
听到熟悉的声音，扶摇动作一顿，然而紧接着，火花就喷得更欢了，一簇簇火焰不要钱地往外喷吐，极力宣泄着它的不满。
众人又被往后逼退几步，穆长宁喊道：“扶摇，停下来！”
对方充耳不闻，穆长宁只能撑起防护罩硬着头皮往里冲。
重重火光气雾迷了眼，那防护罩撑不到十息便咔擦一声碎裂，然而这漫天火雨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地面被灼烧出一个个焦黑的坑洞，息壤特有的修复力很快便将这些坑洞填补完全，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穆长宁看向灵泉边上那株硕大的曼珠沙华，见它花冠上还有隐隐火光闪现，显然气还没消。
她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脚步迈开，没走两步就撞上了一堵透明墙，穆长宁朝墙面打下一道灵光，却尽数被吸收其内。
“……”
扶摇晃了晃身体，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个意思：宝宝不开心，宝宝有小脾气了，宝宝不想理你。
穆长宁好气又好笑，“不想理我？”
扶摇抖抖花瓣。
“那我走咯？”
她指了指来时的方向，作势掉头。
扶摇一见不对劲，整株花都不好了，哗啦啦地抖起来，掉落无数细碎花瓣，上面的火光明明灭灭，最后噗嗤一声全灭了，整个花冠都耷拉了下来，像个被抛弃了的孩子一样没精打采，委屈得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