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生看得目瞪口呆。
凤族被称作不死鸟，死后升起了涅槃之火便能重生，但与之相应的，凤族的繁衍也极为困难，哪怕在七重天上的梧桐林，蛋生都没见过这么多凤族！
但很快蛋生就发现，这些凤族并没有实体，或者说，它们只是凤族残魂在经过煞气滋养过后生出的凶灵！
“主人。”蛋生微微有些不安。
穆长宁沉声道：“保护好自己。”
漫天凶灵俯冲而下，穆长宁想也不想便握着黑曜冲了上去，另外四人也都各自使出看家本领，朝这些凶灵砍去。
穆长宁打开黑伞，手掌在伞柄处轻轻一拍，黑伞飞至半空自发旋转起来。
凶灵口中喷吐出的凤凰真火悉数被伞面隔绝在外，她朝伞中打去道道指诀，伞面灵光微闪，便有无数鹅毛细针飞射而出，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的凶灵。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那些飞针穿透了凶灵的身体，凶灵尖啸过后被打散成丝丝缕缕的煞气，但不过片刻，这些煞气又重新组合成另一只凶灵。
被消灭的凶灵有多少，重新生成的就有多少，灭不掉、杀不绝，甚至比起之前还要凶狠。
穆长宁看了看其他人，他们的情况也相差无几。
“扶摇，玉箫。”
扶摇闻言便将玉箫扔给了她，穆长宁当下吹起了御兽曲，试图驯服这些凶灵，但见效甚微，她眯了眯眸子，如在梧桐林时一般，逼出了几滴精血。
虽是凶灵，但也是由凤族残魂养出来的，某些刻在凤族骨子里的本能不会忘却，神农血脉已经足够对他们造成绝对性的压制。
果然那些凶灵的动作为之一顿，满身戾气收了回去。
众人还未待松口气，感知到血腥气的草地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召唤，顿时翻滚起来，无边绿意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汪洋血海。
血海出现的刹那，天空也变成了一片红色，空气中的煞气成倍增加，那些本来安分下来的凶灵再一次暴动，而这一回，穆长宁再不敢试图用血脉压制了。
血海波涛汹涌，黏稠腥腻的气味熏得人几欲作呕，一波波浪头拍上来，几人纷纷飞身而起，然而到了半空，便有猎猎罡风环绕，哪怕撑起防护罩，也无法承受罡风的狂暴破坏力。
头顶是万千凤族凶灵，脚下是无垠血海炼狱，二者朝着中央逼近，他们就被夹在中间，足以生存的空间越来越狭窄。
穆长宁仰头望了眼，发现罡风之中的凶灵数量大幅度缩减，便沉声问道：“蛋生，你能不能在罡风中飞行？”
蛋生点点头，“如果用本体的话就可以。”
“那就带我上去。”
蛋生的口中发出了一声清啼，众人只觉得眼前有金光一闪而过，随后一只体型巨大的金鸾鸟凭空出现，穆长宁脚尖轻点落到蛋生的背上，朝着其余三人望了眼，“扶摇，二位道友，这些凶灵交给我，血海就麻烦你们了。”
扶摇当然没有意见，肖致和乔萱二人诧异了一瞬，也跟着点点头，蛋生扇动羽翼，便一头扎进了罡风之中。
穆长宁将黑曜撑开，挡住了罡风的侵袭和那些凶灵的攻击，凤族又是天生的飞行健将，哪怕在罡风内，蛋生也能一往无前。
越是上行，罡风便越是强烈，直到身处凶灵上空了，穆长宁才吩咐蛋生停了下来。
一部分凶灵追随他们而来，却被罡风拒之门外，反复尝试过几次之后，它们干脆放弃，重新将矛头对准下方的三人。
穆长宁冷眼看着底下乌压压一片的凶灵，这里面，只有一只是由凤凰残魂演变而来的，至于其余的都是群复制体，那些复制体即便被打散了也能重新再造，只有将那只本体揪出来，凶灵才能完全消散。
穆长宁闭上双眼，平心静气，天眼心诀运转起来，灵域全面大开，虚空之中便出现了一只金色大眼，随着穆长宁睁眼的瞬间，大眼也同样缓缓睁开。
到了元婴境后，即使开天眼，也不必再用心头血为引了，而且她的右眼经过桫椤灵露的滋养后，被强化到了极致，这些虚虚实实的凶灵，在天眼照耀下，根本无所遁形。
于穆长宁眼中，便是成群的凶灵悉数退散，只有一只暴露在了天光之下。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凶灵高高尖叫一声，也不顾高处的罡风了，如一支利箭朝她冲了过来。
凶灵的身上燃烧着凤凰真火，还未真正靠近，便有一股热浪迎面扑来，穆长宁拍拍蛋生，蛋生当下会意，朝下方俯冲。
她拔出了短剑，横于身前，舞得密不透风，细细绵绵的剑意当即交织在一起，组成一支硕大的火凤，蛋生张口吐了一口真火，那火凤浑身染上熊熊金焰，势如破竹，尖啸着爆冲下去。
凶灵与火凤相撞，伴着巨大的轰鸣声，于空中炸开一朵烟花，浮云尽数散去，连罡风都为之一滞。
火凤渐渐消散，凶灵去势骤停。
就是这时，穆长宁对上了凶灵猩红阴戾的眼珠，有一缕红光从她的眉心飞出，一朵血莲静静开放，投下细碎光晕，凶灵脑中一懵，周身的凶煞之气在血莲光华照耀下散开不少。
再等回过神来时，凶灵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熊熊火海里，那火是来自地狱的业火，焚烧着它的煞气怨念，它的一切罪孽业果。
凶灵痛苦地狂啸，不住地在火海中翻滚身躯，但都无济于事。
而此时的下方，沸腾的血海潮起潮落，浪花一层更比一层高，肖致飞身而起，朝血海中打下道道掌印，血海表面凝起一层薄冰，但不过片刻又因起伏的波浪重新碎裂开。
扶摇见状手心翻转，一朵曼珠沙华于掌中开放，他扬手一挥，“去！”
那朵曼珠沙华顷刻变大，落于血海中央，犹如镇海支柱。红色光晕如涟漪般一圈圈荡开，翻滚的海面顿时平静了下去。
肖致看了他一眼，继续方才的动作。
脚下升起阵阵寒气，寒冰掌诀一道接一道地落下，海水重新凝固起来。
乔萱手中凝出了一根又一根冰锥，挥洒如雨，层层叠叠落入海中，血海结冰的速度更快，很快海面便飘散起冰寒之气。
三人立于冰面上，同时朝上空望去，碧衣少女盘膝坐在金鸾背上，她的身前浮着一朵血莲，血莲挥洒着猩红的光辉，不觉得妖异诡谲，反而有种圣洁的味道。
血莲菩提就是一座小型地狱，凶灵在里面被业火焚去了满身戾气煞气，最后留下的只有一缕纯粹的凤族残魂，残魂在火海中高高啼叫了一声，最终化作一粒猩红色的珠子。
血莲菩提回到了识海，那粒珠子则落到了穆长宁手里。
残魂已被收服，这粒珠子若是拿来炼入法宝，可令法宝再上一个品阶。
穆长宁暂时用不到这个，便将之收回了储物袋。
第590章 长寿果
凶灵消散后，穆长宁和蛋生也一并落回了冰面上，蛋生又变成了金发少年，看得肖致乔萱二人惊奇不已。
“道友原来是妖修！”
也是，如果不是妖修，又如何会有这样一头异于常人的发色？只是他们一开始并未往那个方向想……更没想到的是，这少年还是罕见的凤族！
凤族素来自傲，鲜少有人能够收服它们，可眼前的女修却能拥有一头凤族灵兽，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又歆羡无比。
不过大概正是因此，方才她才能够顺利地制服凤族凶灵，若是换成他们两个，只怕是拿那凶灵没办法的。
这么一想，心里那点郁气便烟消云散，二人又看向了扶摇。
真论起来，这个红衣少年也是有与常人不同的地方的，比如那双暗红色的双瞳……
他们不禁怀疑，扶摇会不会也是妖修？
还在胡思乱想之际，被冰冻的血海忽然猛烈震动起来，冰面裂开了一道巨缝，巨缝中黝黑无光，幽深不见底。
扶摇忽的“咦”了一声，忙给穆长宁传音道：“姜沅，里面有好东西。”
扶摇是花灵，对一些草木类的天材地宝尤为敏感，就在刚刚，他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便是从这巨缝中传出来的。
穆长宁看了肖致二人一眼，对方也在看她，双方默契地朝巨缝中走去。
碧幽灯散发着莹莹光芒，巨缝越往里走越是狭小，到最后只容一人通行。
这个时候就显得尤为尴尬，他们两方的交情并不深，还到不了那种可以将后背完全暴露给对方的地步，而且前方是福是祸尚且不明，这个时候便特别容易产生分歧。
肖致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微微笑道：“不如由姜道友来决定顺序？”
穆长宁轻挑眉梢，乔萱对这个提议也是赞同的。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觉得姜沅虽然对他们的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但品行却没的说，何况她若真想对他们师兄妹二人不利，一开始就用不着救他们了。
他们两个都没意见，穆长宁也就不客气了。
她让扶摇走在最前面探路，乔萱紧随其后，后面跟着蛋生和自己，而肖致则负责殿后。
对于这个安排，几人没什么异议，一路相安无事地走了半日，空气中那阵清香慢慢就藏不住了，到了这时，众人心中也便知晓前方必有宝物。
而当看到墙角处那株矮小果树，和上头挂着的两颗血露白桃时，乔萱忍不住惊呼出声：“这，这是长寿果！”
穆长宁也看到了。
长寿果，形似白桃，滴露如血，并蒂双生，须得上万年才能孕育出两枚果实，而眼前这两颗，显然已经成熟了。
这种东西，无论是在这个时代，还是放在后世，都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凡是出现，势必会让人争破头皮。
它最大的作用便是延年益寿，用来炼制长寿丹，满炉也不过三颗，但每一颗都能延续两百年的寿元。
虽然于穆长宁而言用不到这个，但长寿果何其难得，傻子都知道，乔萱本人又是个高阶丹师，对这种东西必然也是极其热衷的。
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凝滞，肖致乔萱二人都不曾开口，穆长宁轻咳了一下提议道：“走到这里诸位都有功劳，依在下之见，这长寿果的分配，不如二位道友得一枚，我们三人得一枚？”
这当然是最好的方式！
肖致乔萱也知晓，若是对方起了独吞之心，自己与他们三个对上必然是讨不着好的，再说能走到这里，其实很大程度上都是对方的功劳，他们师兄妹最多就是尽了一些绵薄之力，仔细算起来，还是他们占了便宜的。
二人对此安排没有异议，乔萱取出一把白玉小刀和两只寒冰玉盒递了过去。
摘取长寿果时，不能让其沾染上人修的血气，必得使用玉刀，取下之后，最好便是用寒冰玉盒加以保存，这样才能阻止长寿果灵气外泄。
穆长宁手边确实没有这么齐全的装备，含笑接过。
待到将装了长寿果的寒冰玉盒交至乔萱手里时，这方小空间便开始崩坏，周围出现道道裂缝，裂缝后面是一片惨白光芒。
穆长宁被这白光刺得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到了一片山清水秀之地。
她四下望了眼，心中已是了然，“看来已经在灵境二重了。”说着便对二人拱手：“二位道友，就此别过吧。”
两人同时一怔，肖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姜道友可是要去灵境七重的天河附近寻找仙府？”
从他们一开始相遇起，穆长宁便表现出了对仙府的浓重兴趣，他们二人虽然是来灵境历练的，但如果有机会找到赤月长老所说的仙府，哪怕没有机缘，也觉得值了。
而且肖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若是跟着他们，便会有极大的可能性找到仙府。
元婴修士从来不会忽略自己内心深处的直觉，命运在冥冥之中安排他们相遇，兴许本身便是一样机缘福泽。
“姜道友，相逢即是有缘，这灵境之中危险重重，多个人便多一分保障，我们可以结伴而行。”肖致诚恳说道。
“不必了。”穆长宁似笑非笑，想也没想便直接拒绝。
这两个人真论起来也算是坦荡磊落之人了，若是平日里闯秘境，与之结伴历险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如今她来灵境是有目的性的，再和两个陌生人一起同行就不太合适了。
肖致张了张嘴，还未待说些什么挽留的话，穆长宁便不再理会他们，抱拳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二位后会有期。”
此话说完，三人便相继远去。
乔萱怔怔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出声唤道：“师兄……”
“罢了罢了。”肖致失笑摇头，长长叹了口气，“这三人个个都非池中之物，只可惜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乔萱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寒冰玉盒，弯唇而笑，“不管怎么说，遇到他们于我们而言也算是一桩幸事了……师兄，灵境的机缘还有很多，我们慢慢来吧。”
肖致颔首赞同。
不提这方二人如何，穆长宁三人从那个空间出来后，便朝着地图上标着传送点的位置而去。
灵境的传送点不是一成不变的，地图上的标注也只能做个参考，多得是人进入灵境数十年乃至上百年，却不曾将七重灵境全部闯遍的例子。
穆长宁将玉箫还给了扶摇，扶摇把玩个不停，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像是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央求道：“姜沅，方才吹的那首曲子能教我吗？”
穆长宁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御兽曲。
“好。”她没有说不的道理，只是忽然有些感慨。
原来，师叔的御兽曲实际上就是她教的。
……
山中无岁月，转眼已是五年，穆长宁在灵境六重已经滞留了快三年。
对于旁人而言，灵境的每一重都值得探索挖掘，断没有像她一样赶着投胎似的前往下一重，不将所有精力榨干不回头。如此形色匆匆地跋涉，时间长了，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体力上都会感到疲倦。
也亏得扶摇和蛋生任劳任怨地跟着自己，从没有半分抱怨。
蛋生并不擅长作战，但这五年间大大小小的战斗不断，蛋生倒是成长了不少，而扶摇，他本身便实力不凡，缺少的只是一点经验，穆长宁没有过多干预，至多便是给一些适当的引导，让他自己去体悟领会。
她偶尔想起在后世时，无论是在苍桐派丹峰上的相伴指点，还是在云龙山脉内的群妖集训，师叔好像都是用这种方式，润物无声地促进她的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