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请赐教——沐清公子
时间:2018-06-19 08:51:52

  说罢,又继续朝前行。
  陈酿含笑目送,一时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年轻的生命,随时可能变作刀下亡魂。
  也许在明日,也许在下一刻。
  可他们此时,却笑得灿烂至极。
  陈酿是亲眼见过战争的。
  南下路上,有几回就险些被金兵追上。
  他见过马革裹尸,见过哀鸿遍野。但此时身在军营,看着这些,感受是大不相同的。
  他的肩上,多了分责任。
  要守护的不仅是皇室与百姓。在后方,还有他的家人。
  还有,他的蓼蓼。
  也不知,她是否也赏月呢?
  且当是千里共婵娟吧!
  陈酿自腰间取出一根短笛,正待吹来。
  “陈先生!”
  身后忽有人唤。
  陈酿回过头去,原是史雄夫妇。
  史雄依旧一脸络腮胡,行伍气更重了些,身形也比从前魁梧许多。
  李夷春大大咧咧地跟着,一派女中豪杰的风范。只见她意气风发,似乎很喜欢军营的生活。
  “陈先生!”史雄热情道,“我就猜你在此处,夷春非说你在帐中!”
  陈酿忙绷紧了神经,起身道:
  “可是有军情,韩将军召唤?”
  史雄与李夷春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史雄拍着陈酿的肩膀,又拉他坐下:
  “不是不是!陈先生太紧张了些!这些日子都忙着部署,你来了许久,也不曾好生说一回话。”
  陈酿这才放下心来。
  他笑了笑,道:
  “史大哥说的是,老友相见,难得一聚。”
  不待史雄说话,李夷春便抢着道:
  “我那谢七妹子怎样了?陈先生怎的不带她来?上回她教我念的书,已烂熟了呢!”
  史雄朝她瞪了一眼:
  “七娘子何等身份?能和你一样舞刀弄剑的?”
  陈酿含笑摇摇头。这二人还是老样子,一日不吵便浑身难受。
  他遂笑道:
  “她如今在扬州,等打了胜仗,我带史大嫂去看她?”
  李夷春霎时变得兴奋至极,拍手道:
  “那太好了!我有许多话要同她讲呢!”
  说罢,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陈酿。
  这个李夷春,对七娘的心事倒是了如指掌。
  陈酿方道:
  “我过会子与她回信,史大嫂有什么想说的,我也一并捎去就是了。”
  李夷春笑了笑:
  “女人家的私房话,哪能让陈先生捎?”
  “去去去!”史雄道,“谁还稀罕听了!”
  陈酿遂打趣道:
  “史大哥如今越发有大将之风,连史大嫂的话也敢顶回去。”
  史雄有些尴尬,只道:
  “这话说的!”
  他又朝李夷春看了一眼,道:
  “就说不让她跟来,偏要来!”
  李夷春很是不屑,抡起拳头道:
  “我如今是梁夫人的副将,岂不比你大些?论武艺,论军衔,你自然都要听我的!”
  她口中的梁夫人,便是韩世忠的妾室梁红玉。也是为女中豪杰!
  史雄被她堵得说不出话,只得讪讪。
  陈酿含笑看着他们,吹起短笛来。
  笛声悠扬,随山丘绵延,为这战场添了一分柔情。
  也不知,能否飘到扬州去。
  这些日子,韩氏每每路过七娘的屋子,便要进来问一回病。
  她的意思,七娘自然明白。
  不过是想看看七娘是否康复,好使唤她干活。
  这日,韩氏正在窗间探头探脑。七娘无奈一笑,颠了些散碎银子。
  只听她唤道:
  “陈大嫂!”
  韩氏闻声回头,笑道:
  “正挂着你的病来,可好些了?”
  七娘摇摇头:
  “还是老样子,大嫂进来说话吧!”
  韩氏求之不得,早想与她说一说了。
  进得屋来,一股子药味,韩氏只掩了掩口鼻。
  她兀自坐下,有些迫不及待:
  “谢小娘子,这都快一月了,身子怎的还好不利索?”
  那语气不阴不阳的,七娘听着越发难受。
  她遂故意道:
  “许是从前家中养得娇吧!五六个丫头来回伺候,又是御医诊脉,自然好得快些。”
  这架子端的!
  韩氏笑了笑:
  “那我还给你请丫头,寻御医去?”
  “那倒不必。”
  说罢,七娘拿出几个钱,递给韩氏。
  她道:
  “这是我单独补贴给大嫂的。”
  韩氏一愣,她说了“单独”二字。
  陈酿临走时,曾留下照顾七娘的用度,看来这孩子是知道的!
  那些钱,请个帮佣是绰绰有余了。
  七娘如今又塞了钱,岂不摆明了埋怨韩氏苛待?
 
  ☆、第八十六章 长相思3
 
  韩氏方收起了笑,审视七娘一番。
  她只将银子推回去,又赔笑道:
  “谢小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七娘知她还顾及着脸面,含笑道:
  “大嫂别多心。自我染病,你一向操劳些。我笨手笨脚的,也帮不上忙。唯有如此,心里才好过些。”
  七娘的话说得很漂亮,韩氏又推辞一番,这才笑着收了钱。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七娘从小就明白。
  收下这钱,韩氏到底有些心虚,只笑道: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今日也算见识了。谢小娘子出手还真是大方!”
  七娘心中暗笑,做了个禁声手势,低声道:
  “大嫂,这是咱们的秘密,可别告诉酿哥哥去!”
  七娘一副天真姿态,韩氏自然连声称是。
  她就怕七娘同陈酿讲呢!到时候,她的脸面何处放?
  哄得韩氏安心,七娘又自枕头下摸出一对珍珠耳坠子。那是从前离开庄子时,耳上戴的。
  她拿手帕包了,塞到韩氏手中,又道:
  “这是我的医药钱。”
  韩氏看着那对耳坠子,惊地目瞪口呆。
  还从未见过这样精细的首饰!
  珍珠的托口是金丝累的,丝丝入扣,巧夺天工。
  这可比方才的银子值钱多了!
  七娘不理会,接着道:
  “先前的大夫,十日前来过便不来了。我这病是好是坏,他也全然不顾,想来是不大可靠的。”
  韩氏为着节省,自然请的小医馆的大夫,开的药也尽捡便宜的。
  七娘惯了的娇贵,加之休息不足,难免越拖越久。
  七娘又道:
  “我想着,不如换个大夫。至于我的药……大嫂自是忙不过来的,不如将这对耳坠子当了,请个帮佣回来。”
  “也不用久,”七娘盘算着,“待我病愈就是。”
  这一连串的话,听得韩氏一愣一愣的。
  这还是陈酿口中那个什么也不懂,时时需人照料的孩子么?
  她的安排很是周全,又给韩氏留足了油水。
  韩氏哪还能不尽心尽力?
  过了一阵,韩氏只觉脸面臊得慌,遂赔笑道:
  “有大嫂在呢,请什么帮佣来?这孩子!”
  说罢,又依依不舍地将耳坠子抵还给七娘。
  七娘抬手推回去,含笑道:
  “大嫂拿着吧!或是当掉,或是留着自己戴,只随大嫂就是。”
  韩氏一惊,霎时笑得合不拢嘴:
  “这怎么好意思?”
  七娘心下不屑,只道:
  “这没什么。还劳烦大嫂,替我将这些事一一办了。”
  才说罢,七娘忽掩面咳了几声。
  韩氏也知趣,忙起身道:
  “我这就请大夫去!”
  见韩氏兴高采烈地去了,七娘方舒了一口气。
  她歪在床头,应付了半日,着实有些累了。
  不过,日后倒不必自己日日煎药,总算能安心养病。
  酿哥哥不在,她要学会照顾自己。
  康健的身子便是最要紧的。
  一时间,七娘忽想到许道萍。
  不能似她一般!
  身子若垮了,便什么也没了!
  风寒虽是小病,拖久了也难免落下病根。
  七娘要尽快好起来!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她的《宋文大观》还未成。因着生病,少有作注,已落下许多。
  更重要的是……
  她不能让陈酿担心。
  待酿哥哥回来,要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七娘!
  韩氏颠着七娘给的银子与耳坠,笑得心满意足。
  韩氏还算讲道义。
  大医馆的大夫请了,又寻了个远房亲戚家的女孩子,临时给七娘侍药。
  便是如此,还剩了些钱呢!
  加之那一对耳坠子,真是笔再合算不过的买卖!
  这几日,韩氏心心念念着那对珍珠耳坠子,想着戴出去炫耀一番。
  可又有些难为情。
  若七娘见着,不知怎样笑话她呢!
  陈酬只道:
  “你都有脸收了,害怕她笑话?”
  韩氏瞥他一眼,道:
  “收不得么?她早晚是咱们家的人,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
  陈酬心头暗笑。
  这会子是一家人了?前阵子还嫌人家呢!
  他方道:
  “她哪稀罕笑话你来?谢小娘子见过的世面,岂是你能想到的?我听二弟说,她家从前为了上元观灯,还特意筑了一座楼呢!”
  韩氏惊道:
  “有这样的事?”
  陈酬正色点头。
  韩氏转而笑道:
  “还不是眼看它起高楼,眼看它楼塌了。”
  她又将耳坠子摊在手上:
  “如今还求咱们呢!”
  陈酬摇摇头道:
  “你且留些口德吧!”
  韩氏只不在意地笑了笑,次日一早,便带着那对耳坠子买菜去。
  她一脸得意,行走也比往日更慢,不时抬手抚一抚自己的耳垂。
  “陈大嫂!”只听卖白鱼的小哥唤道,“今日好气色啊!买些鱼?”
  韩氏心情很好,想着七娘爱吃,便行过去:
  “买些吧!我家小妹妹爱吃的。”
  卖白鱼的小哥笑道:
  “前阵子,陈二哥还来守着我靠岸呢!直说要最新鲜的。陈大嫂放心,这也是今早才上的。”
  韩氏敷衍地点点头,又抬手卡鬓发,装作无意地碰了碰耳坠子。
  相熟的妇人路过,只惊道:
  “哟!你何时买的耳坠子?也太好看了!”
  韩氏笑笑,故作淡然:
  “不过带着玩玩儿。”
  妇人们闻着,一时皆围过来看。
  韩氏自打出生,还从未被如此围观,心里直乐开了花。
  “这样精巧的工艺,我是见所未见啊!”
  “你们家老陈近来发达了?竟这般舍得!”
  “这珠子,应是深海的吧?”
  “那可太珍贵了!”
  “我就说她平日不露富,尽藏着掖着呢!”
  ……
  直到韩氏走出菜市,还不时有人朝她的耳坠子瞧。
  她路过胭脂铺,心道:这样好的首饰,也总该添些上乘水粉来配。
  韩氏遂转身,仰着头跨进去。
  只见掌柜的正招呼着几位锦衣小郎君。
  一瘦高小郎君不耐烦道:
  “不就挑个胭脂么?挑半日!”
  那位挑胭脂的小郎君笑道:
  “上回带错了,我妹妹还甩脸子呢!”
  众人遂打趣:
  “只听说过怕夫人的,还没见过怕妹妹的!哈哈哈!三郎,你说是不是?”
  那位“三郎”敷衍笑笑,目光只停在适才进来的妇人身上。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妇人三十出头的年纪,衣裙打扮尽是市井模样,唯一对耳坠子夺目。
  瘦高小郎君伸手在三郎眼前晃了晃,又怼他一下。
  他笑道:
  “三郎,你什么口味啊?”
  此话既出,众人一片哄笑。
  那妇人亦朝这边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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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七章 珍珠令1
 
  一群风华正茂的小郎君出现在胭脂铺,总是引人注目的。
  况且,他们还旁若无人地高声玩笑。
  韩氏认得他们,正是上回见过的小衙内。
  她扫了一眼,也不敢多看。这些高官子弟可惹不得!
  她遂向伙计低声道:
  “怎么那群小衙内往胭脂铺来?送相好的?”
  伙计笑笑:
  “哎哟!陈大嫂快别胡说。那秦小郎君常来替他妹妹买胭脂,是熟客了。”
  “看那打扮,家里是大官吧?”韩氏又偷着瞧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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